第41章
第41章
交接工作很完美。
花贏骊打開客棧大門的時候,白菡正好站上了小鎮邊緣的酒館屋頂。
天師把基地選擇在酒館,應該是倉促決定,周圍并沒有很好的防禦設施,不符合塔防的規範。但也足以體現天師的傲慢——他們認為自己絕對不會受到攻擊。
近距離看到唐寧的時候,白菡發現這位傳說在南城吃香喝辣的天師竟然是一個中年大叔,普通人的長相,普通大叔的啤酒肚,完全沒有什麽大哥風範。
唐寧看到比他高一個頭的白菡着一身長白衫出現的時候,有那麽一瞬是呆滞的,出現了一種他們不應該是一個世界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他平常也經常體會到,因此沒有太在意。他在意的,是頭頂的一堆堆彩虹屁:
【靠,這麽帥的嗎?】【我這三天幹了什麽?我竟然錯過了大帥比。】【長得好嫩啊,是弟弟!】【年下我可以!】【呵,你們醒醒,這是求生游戲,我們是為了幕強才聚集在唐大佬這裏的!】【去他媽的幕強啊,有這麽帥的人還幕個毛線強啊!】
唐寧的拳頭攥緊了,一個小白臉出現不到一分鐘,他的直播間的彈幕數量竟然超過了3天的總和,這群膚淺的小年輕。他原本只是想問問畫的事情,現在卻想讓所有人都先看看小白臉有多廢物。正想着,小白臉卻先說話了:“呀,小哥哥是你呀?”
【哇,他在打招呼!】【聲音好好聽!】【好可愛啊!】【弟弟!弟弟!】【弟弟!】
唐寧一愣,幾秒過後才發現白菡不是在跟他說話,回頭一看,是在和他之前收的獵人說話。
張盛看到白菡也有些意外,才意識到唐寧嘴裏說的線索玩家就是白菡,開心地打招呼:“好巧啊。”他在第一場預選賽是四驅賽車隊的隊員,白菡曾經幫他找回過賽車,後來在白菡那組的決賽圈,他還把小賽車送給白菡用于通關。
“你們,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吧。”遭到忽視的唐寧牙咬得直響。
“哎呀,大叔你為什麽生氣啊?是因為我沒有叫你小哥哥嗎?可是你不像欸。”白菡對着唐寧的光頭天真的大眼眨巴眨巴,把唐寧看得又是一噎——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奇特的男生——一時間他竟然忘了發火。
白菡卻先一步收起了笑,他對張盛說:“現在确實沒有時間敘舊,小哥哥,還記得上一場我說過的話嗎?”
張盛回憶後遲疑地道:“這裏并不是單純的全息游戲?”
“差不多。”白菡看一眼頭頂的網友,預感到接下來的話并不會被傳達出去,但還是要繼續說:“後面還有一句,在這裏死了,就真的死了,這不是我在妖言惑衆,我希望你能夠考慮清楚之後,再決定是否繼續。當然如果決定繼續游戲的話,希望能夠加入對面,我覺得我們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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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很純善,果然頭頂的彈幕開始了疑問:【剛才發生了什麽?我卡了?】【我也,什麽都沒聽到。】
張盛長得算是硬漢類型,聽到白菡這樣說,并沒有第一時間覺得荒唐,而是陷入了沉思,他的朋友在一旁嘲笑他別被小男生騙了,他卻不說話,兩日來隊友死亡的畫面不斷閃過,讓他不得不開始正視白菡的話。
“你當我的面挑唆我的人,是不是有點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唐寧左跨一步,擋在了張盛前面,他是靠資源留下的獵人,因此這一跨并沒有太多底氣。
白菡終于正眼盯了唐寧一眼,無辜地問:“所以大叔你有什麽是我可以放到眼裏的嗎?”
“你說什麽?!”唐寧氣急,卻看到頭頂彈幕再次開始刷屏,不是誇白菡勇敢,就是誇白菡可愛,他怒而關閉了幾日來視若珍寶的彈幕。
白菡又在此期間開口問:“所以你對死亡這件事的看法是什麽呢?”
他并不是什麽人都趕着去提醒,只是在黃泉路邊緣遇到了的話,作為一個還算好心的無常,順帶着拉一把。
因為偶爾會遇到不領情的人,就比方說現在的唐寧。
“你以為就你是玉皇大帝、普羅閻王?”唐寧冷笑一聲,說:“你知道在這裏一個積分等于多少錢嗎?活着出去,就是億萬富翁啊,有這幾千萬誰在乎那幾條命啊!”他的三角眼裏放射出了光芒。
白菡的笑收了起來,唐寧能這麽說,就表明此人是在知道玩家會死的情況下玩的游戲。
不值得救。
而這一回,張盛已經百分百相信了白菡的話,因為他直播間的彈幕也開始問了:【唐寧說了什麽?我怎麽聽不見?】「卡了吧。」他意識到有外力在幹預大衆的認知。
欲蓋彌彰,必有其罪。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手也牽住了另一個隊友的手臂,準備随時退出。
白菡:“不好意思,原來你只是個純人渣。”
唐寧陰笑着說:“你可以繼續罵,只要你跟我下去把圖畫出來,怎麽罵都可以。”
張盛和唐寧混了兩天,深知唐寧這個笑背後的意義,他有些擔心地向前邁了半步,卻意識到獵人的能力并不足以傷害天師。然而,對面的白菡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滿臉無辜地對唐寧說:“我覺得在這裏談你會比較安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看的是百米之外站在樓頂的顧澤咛。
唐寧古怪地笑了,想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卻看到另一個人走了上來——顧堂走到屋頂的時候,手裏還拿着手機,他看到白菡之後,整張臉都煞白了。
他只知道唐寧獲得了情報,卻不知道獲得的情報是白菡,更是才知道顧澤咛已經站在平民陣營了。
顧堂:“就在這裏談吧。”他看向唐寧。
唐寧不解,正想說些什麽,被顧堂打斷了,顧堂微笑着看着白菡,溫和地說:“他叫你回短信。”他要是早知道顧澤咛去了對面,是死也不會答應唐寧來瞎搞這一出的。
誰能想到顧澤咛會幫那些底層平民呢?
“啊。”白菡像是記起什麽,打開了手機,上面有顧澤咛發來的三個字:想你了。
一看時間,他們已經分開十分鐘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白菡這才明白,原來電視劇裏那些初戀小情侶黏在一起一刻也分不開的情節。
是真的。
他不再悠閑,擡頭對唐寧道:“你不是要圖嗎,紙筆在哪,快點我給你畫。”
唐寧一愣,“啥?”他沒想到白菡真的是單純地給他來送線索的,甚至送得這麽幹脆。
反而是後頭的獵人先反應了過來,他撒開張盛的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筆跑了過來遞給白菡。
白菡欣然接過紙筆,邊畫還順帶飄一眼眼前這個正太,順口說:“你相信死亡嗎?”
那正太一愣,臉上浮起了紅暈,趕緊低下頭跑回張盛身邊,白菡說了什麽實際上他并沒有聽清楚。只看到頭頂的彈幕不斷飄過一個陌生人的名字:【呼叫顧澤咛!白菡偷人拉!】【弟弟怎麽到處勾引人,這就是帥哥的生存之道嗎?】【磕到了。】
在白菡畫着的時間裏,又有一個人走了上來,鋼筆在畫板上一頓,白菡看到金銀人那張枯木臉就渾身難受,他斜一眼唐寧,說:“原來你們真的集結了。”他也和顧澤咛一樣,以為唐寧搞綁架這一出,是為了攻擊另外兩個天師。
如今看來,想要天師內鬥消耗時間的方案是不可能了。
唐寧躲開了金銀人木洞裏投射出來的視線,他心虛,因為他确實是想搞到方法後陰其他兩個天師一把,沒想到提前被金銀人發現了,金銀人又把顧堂也帶了過來,導致他被迫加入天師聯盟。
畫畫完了,白菡将畫往唐寧手裏一丢,看一眼時間,已經十五分鐘了,距離顧澤咛抓狂還剩十五分鐘。去除路上的五分鐘。他還剩十分鐘和這幫人聊天。
他擡頭略帶嫌棄地看一眼唐寧,有點糟心地看一眼顧堂,萬分厭棄地看一眼金銀人。
他不想聊天。
因為白菡關閉了彈幕,大量彈幕湧入顧堂直播間:【怎麽辦,小可憐被天師包圍了。】【加入他們吧,至少保命。】【顧澤咛怎麽就讓他一個人來了,怎麽保護人的?】【啊啊啊,心疼死我了,你看他都快哭了!】
唐寧看了圖後說:“不對啊,這個圖也沒寫怎麽殺死天師啊?”
“是呀,所以大家覺得随便綁一個打一打、揍一揍,實驗一下。”白菡十分誠實地回答。
誠實到彈幕以為白菡倒戈了。
隔壁的顧堂卻聽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不覺得白菡會倒戈,就是不覺得。他覺得應該是白菡斷定就是自己不在,顧澤咛也會帶平民獲勝,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金銀人也不覺得,他向前走一步擋住了白菡通往樓梯的路徑,軍靴下的瓦片碎成了四塊,黑色長外套掀起尾擺,比起白菡,倒是更像一個無常,機械音再次響起:“你應該知道,有了角色的限制之後,我想殺你,易如反掌。”
簡短的一句話,猶如一聲驚雷炸在了彈幕裏。
【怎麽回事?金銀人這話說的就好像如果他不是天師,會打不過白菡一樣?】【不可能吧?】【金銀人可是武力值之巅啊!】【三天前我說什麽來着,我就說白菡是扮豬吃老虎吧!】
白菡的眼神在周邊的三個天師身上飄了一圈,他當然知道,但凡這裏聚集起來幾百頭僵屍,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不一定跑得出十米。因此他的手一只放在手機的退賽按鍵上。
在死之前退賽,回酒店等顧澤咛來接他。這是最下策。
白菡擡眸,長睫在日光下印出扇形的陰影,一雙鹿眼楚楚可憐,問:“你要殺我嗎?”
金銀人看到頭頂的彈幕不斷湧出:【不要殺他了,咱不缺這一個獵人的積分吧。】【留着以後再宰啊,還有那麽多期節目呢,留着他戲粉多好。】
覺得事态不受控的顧堂試圖從中調解:“那什麽,其實這只是個綜藝,不要這麽認真。”
金銀人卻道:“只要你主動退出,我可以留幾個活口。”
白菡卻好奇道:“你把人都屠光了,要自己一個人演接下來的節目嗎?”
這時顧堂終于找到能插話的地了,他打着哈哈說:“綜藝最低參加人數限額是十人,需要的話,我可以讓電視臺再降一降。”然而他的話并沒有人理。
金銀人無視白菡的提問,手向外伸,探出手裏的長木劍,木劍雖未開盾,卻散發着鐮刀的冰冷。
屋頂的氣氛劍拔弩張,張盛緊緊拉着隊友,唯一狀況外的唐寧還在研究那張圖,嘴裏不停地叨叨:“那些平民根本就沒有殺我們的方法,直接殺過去得了。”另外兩個天師沒接話。
白菡的手指還放在退出鍵上,他清晰地感覺到金銀人的殺氣,突然意識到金銀人是在脅迫他退出游戲。
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
是在介意他無常的身份嗎?
白菡回憶起他拿到的gking的行禮包,打算死馬當活馬醫,開口問道:“你知道gking背包裏那張小女孩照片是誰嗎?”以前沈玟提到過,也許是顧澤咛綁架了gking的女兒,用以威脅其自殺。
可經過這些天的相處,白菡願意相信這不是顧澤咛做的,那就只能是金銀人了。
果然,金銀人揮劍的手一頓,整個人也頓住了,變得更加像個木頭人。
“長得很可愛。希望現在還活着。”白菡又道。
可這句話像是猛地戳到了金銀人的逆鱗,他瞬間抽出了木劍,就在顧堂冷汗滴落,準備提刀幫忙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你們,是不是談得有點太久了?”
顧澤咛白衣飄飄地來,似一股冷冽的清泉瞬間澆滅了屋頂的火苗,他的眼睛自出現那一刻,一直落在屋頂邊緣的白菡身上。他的小男友被欺負了,忍不了。
白菡看了一眼時間,二十六分,顧澤咛提早了四分鐘。
啧,不守時。
雖然但是,他的嘴角還是揚了起來,根本控制不住。
唐寧:“你是誰,來幹什麽?”
顧澤咛眉尾一挑,他才知道原來第三個天師只是個菜鳥,甚至連醫生都不認識。他微笑着回答:“我是來加入你們的。”他轉向金銀人,笑着說:“你應該知道隊伍裏有一個醫生意味着什麽。”
金銀人機械地道:“我怎麽信任你?”
顧澤咛:“你們不是抓住了我的命門嗎?”他看向白菡。
這句話,讓幾個開了彈幕的人雙眼晃花了眼:【我聽到了什麽?!】【靠,這是官宣了嗎?】【這是官宣吧!】【啊啊啊,磕到了!】【在一起,在一起!】
“好,”金銀人的手收回了鬥篷裏,“那就出發吧,現在開始的話,我們還有十個小時的時間屠殺。”
天師團有了醫生,平民就算有攻擊方案也是無效的,相當于直接配宣判了死刑。白菡的心微沉,如今他不退出的話,顧澤咛為了他助纣為虐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想到這兒,白菡回頭怒瞪了一眼唐寧——都是你,整這個幺蛾子,害得他為了一個花贏骊,就快要輸游戲了。
唐寧被他瞪退了一步,卻又看到白菡忽的眼睛一翻,嘴上喊了兩個字:“哎-呀——”之後,嬌嬌軟軟地緩慢倒了下去!
顧澤咛驚了一着,瞬間沖上前接住人,隔壁的顧堂趕忙擡起雙手攤在耳邊,嘴上連聲撇清:“吶吶吶,不是我幹的啊!”
【怎麽回事?弟弟怎麽了?】【不會被吓腿軟了吧?】【可能是太害怕了,突然放松導致的。】【好可憐啊!】
白菡的手輕輕捏了捏顧澤咛身上的肉,顧澤咛心神領會,擡頭怒目而視:“萬一他有一點事,我跟你們耗到底!!”
金銀人:“……”
白菡這一暈,直接暈到了傍晚。酒館的卧榻上,他躲在顧澤咛懷裏,安靜地觀察着窗外的人影。
他拖得越久,生還的平民就會越多。
兩人在網友的監視下上演着囚.徒戲碼,顧澤咛貼在白菡身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白菡的後背,笑着用一句老話總結:“聰明的壞人制造武器,只等耐不住寂寞的蠢人扣動扳機。”
白菡好奇地問:“你是說會有人獨自去攻打客棧?”
顧澤咛:“能讓我們演兩個小時的人,肯定也在等着這個蠢人去當小白鼠。”
他話音剛落,白菡手機響了,接起後對面的周歲急切的聲音傳來:“好消息,抓到一個天師!壞消息!打不死炸不死!”
同時木門被推開,臉比木門還殘破的金銀人站在門口對兩人招手:“出發了,我的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