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膚饑渴症
2.皮膚饑渴症
讓他給一個夜店賣酒的人認錯道歉,不如殺了他,起碼痛快點。
聞淅僵着身體不肯,聞淞不管他,打開手機設置了三分鐘的倒計時,立在他眼前。
包間一片死寂,外面的風呼呼響打在窗戶上,忽然陰沉的天,似乎在醞釀着一場大風雨。
聞淅眼睜睜地望着時間一秒一秒流逝,一顆心跌入谷底。
男生停止哭聲,膽怯好奇地看向那邊,方才對着他放狠話的聞淅現在好像要哭出來了。
聞淞沉着臉,心裏正糾結着如何是好,聞淅驀地一起身把他吓了一跳,好在沮喪的聞淅沒有發覺。
聞淅走近男生,雙手插兜,在哥哥面前低着頭求原諒的可憐樣已然不見,他居高臨下地望着那人,竟将對方吓得流出幾滴淚珠,害怕地發抖。
“哭哭啼啼的,沒個男人樣。”聞淅嘲諷道。
聞淞想也沒想,起來從後面踢他一腳,“還好我來的及時,沒有釀成大錯,若是路上堵車我來得再晚一點,神仙也救不了你。要道歉就好好道歉,別像個要債的,人家沒報警抓你是看在聞家的面子上,不是你的。”
聞淅早有防備,不至于被踢倒在地,他神情挫敗,在與聞淞無聲的對峙後敗下陣來,不服氣道:“對不起。”
“沒了?”聞淞冷聲,“我都想把你送進去關個十幾年,就這一句話你希望對方消氣?你還沒意識到你有多禽獸嗎?就一賣酒的,你讓人幹陪睡的活?要不然我改天也把你送進去當賣的,讓你體會下什麽感受。”
聞二少爺沒認錯過,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說給秦明月聽,說給他哥聽。
男生認定了聞淞不會放過聞淅這個罪魁禍首,像是有了靠山,膽子竟大了起來,抹掉眼淚,直視聞淅,沒等聞淅暴怒,先開口道:“五十萬,給我五十萬,我就寫諒解書。”
堅定的嗓音中不難聽出顫抖的聲音。
一時間,聞淞想殺了聞淅的心都有,缺錢的貧窮男生冒着風險來夜店打工賺快錢,被心懷不軌的富家子弟盯上,随便透露幾句出去,聞家的好名聲真就毀了。
聞淅面上一喜,“一百萬都行。”
只要不讓他道歉。
聞淅火速打錢,拿了錢的男生趴在沙發上,寫着一手清秀的好字,三言兩語敘述完今晚發生的所有事,在右下角空白處簽上自己的大名。
“路溪。”聞淞壓着心底的憤怒,念出諒解書上簽的名字,遞出一張名片,“今天的事對不起,後續的心理咨詢費用我出。”
他輕微點頭,不太相信。
都是姓聞的,說到底是一家人,難道不幫着自己親弟,反而幫他這個外人嗎?
不信,幾率很小,這種好事落不到他頭上。
聞淞看了他半秒,把外套脫下蓋在他身上,陰着臉走了。
聞淅拿上諒解書,沖出去追聞淞,沒理會門外嬉皮笑臉的狐朋狗友。
巴掌印消了些,聞淞移過眼不再看,他怕控制不住再扇幾巴掌上去。
聞淅按下車內擋板,“哥,我今天真是喝大了,我現在醒了,也認真反省了……”
“認真反省?”聞淞打斷他,“你反省哪了?但凡你意識到自己錯了都不會是那種态度!”
聞淅理虧,給自己找補,“哥,一個賣酒的,用不上犯生這麽大的氣吧……”
聞淞沒說話,這弟弟是沒救了,身為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沒有,整日閑散無事,仗着身份就目中無人。
“把你的那些關系斷了,包括你的朋友。”聞淞道。
聞淅當他消氣了,急忙應道:“好好好。”
他崇拜他哥,清楚聞淞不怎麽喜歡他,連帶着他的媽媽秦明月,但還是忍不住貼上去,渴望擁有旁人羨慕不來的兄弟感情。
聞淅細數這些年闖出的禍端,聞淞看不出有多喜歡他,至少也沒虧待過他,要什麽有什麽,一切好商量。
聞淅語氣誠懇,“哥,你就原諒我吧。”
“嗯。”
很輕地一聲回應,手上打字的動作卻沒停。
[聞淞:明天上班找一個偏遠鄉下的福利院,要辦公室文員職位,我扔個人過去。]
那邊回複很快——
[好的,聞總。]
而後合眼假寐,平複內心情緒。
尴尬的氣氛在車內蔓延,聞淅欲言又止,話到嘴邊說不出的滋味難受極了。
聞淞聞着對方身上的酒氣,忽然睜眼,嫌棄地皺眉,“坐着都不老實,亂動什麽?你身上長虱子了?有話直說,磨磨唧唧的,虧你還是個男人。”
“誰說男人不能磨叽……哥,你這是刻板印象。”聞淅憋不住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說出口,他壓低聲音,“哥,你和那個小白臉怎麽樣了?什麽時候離婚啊。”
聞淞無語,“放尊重點,我和他才領證半個月,要離婚也不是現在。”
“不就是小白臉嗎?大學生,沒工作沒收入還沒父母,和你結婚了全靠你養。”
聞淞覺着莫名其妙,“你今天對他的敵意那麽強烈?發生什麽事了?”
聞淅別過臉,不打算說了。
他覺得他哥有點可憐,不願敞開內心與人分享竟是一種病。
未出生時親生父母在鬧離婚,出生後父母離婚,從小缺乏關愛,養的性子孤僻冷漠,奉子成婚的秦明月再想補救為時已晚,她出現得太晚了,敲不開他禁閉的心門。
那時的秦明月也是年輕,懷着孕呢,連續遭受聞淞冷落氣不過,故意不去關注聞淞,将一大半心思放在快要出生的小兒子身上。
只是沒想到,天塌了仿佛都能維持淡然外表的聞淞,會在今年确診皮膚饑渴症,主要願意便是童年缺少關愛。
父親得知沒有說什麽,只是神色看上去落寞了些,二兒子不中用,集團交到他手裏遲早會破産,兩個兒子可靠的唯有大兒子。
這事本來只有看出他,和看出他有病,國外深造回來的心理醫生朋友知曉,但那位朋友看出他不想接受治療,一個電話打到了他父親那裏,緊接着經過聞淅這大喇叭的傳播,整個上流圈都知道他聞淞有心理疾病,需要個人來撫摸解脫。
董事會不樂意,接受不了一個有心理疾病的繼承人,這心理疾病的治療方案傳出去也不好聽。
聞淞其實能克制住,忍這麽多年也不急于一時。
但為了穩住董事會想搞事的心,聞淞抛出點好處,找了個順眼的男人閃婚,再三保證,這麽多年才發現的症狀,再罕見,對他本人不會有任何影響,缺的只是時間的證明。
聞淞這個年紀不适合與父母親密接觸,醫生建議他不想結婚可以出去找幾個男人摸摸,這樣和聞淅有什麽兩樣,思來想去,決定結婚,他以後的婚姻鐵定不能自己做主,不如趁着這機會找個喜歡的。
雖然聞家對他喜歡男人這事不是很贊同,但病情更重要。
聞淞不喜歡門當戶對的,夾雜着利益的感情在一起太累了,張口閉嘴就是生意,沒一刻消停。
這病罕見,國內沒有幾例,家裏人還沉在自責中,對他的感情沒插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順着喜好挑了一個。
但那個男人不識好歹,還……
“出軌了。”
聞淅說完這句,偷看了眼聞淞的表情。
“你哭什麽?”聞淞面上極為淡然,好似被綠的不是他一樣,“你別告訴我,你今晚喝成這樣就是因為這事?”
不說話代表默認。
他沒有想到聞淅對他的占有欲這樣強,領證了也不忘關注他的閃婚對象,巴不得他立刻離婚。
聞淅說的話,他其實是信的。
從小看到大的弟弟,內心再有偏見與隔閡,總比見過一次面就閃婚的對象可信很多。
與聞淞相處的時間實在不多,他太忙着了,一天從早到晚很難找到人,家也不回幾次。聞淅格外珍惜與聞淞獨處的時間,但聞淞被他氣得不輕,見他都煩。
到了聞家別墅,他腳一蹬,把聞淅從車上踹下去。
黑色的商務車卷起塵土,揚長而去,很快隐匿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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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淞心煩意亂,回到別墅與父親打了通電話告知今日情況,聊了半個小時,竟把閃婚對象疑似出軌的事情忘了。
再次想起是一周後,被他扔到鄉下福利院,即将遠走的聞淅發來消息,執着地告訴他那男人不可靠,讓他離婚挑個好的。
聞淞失笑,商業聯姻的對象就一定是好的嗎?
他不這樣認為。
他三言兩語打發走聞淅,聞淅生怕他敷衍了事把這事再給抛之腦後,直接發來一張壓箱底的圖。
A市大學門外,陰雨連綿,高大的男人撐着傘與矮一個頭的同性走在一起,胳膊貼着胳膊,走得極近,他們在低頭說話,氣氛暧昧得旁人插不進去。
男人帥氣的側臉成了模糊像素裏最耀眼的存在。
落在聞淞眼裏十分刺眼 。
他早該想到,聞淅這大小腦都不發達的人都能查到沈玉铮出軌的消息,那只有一種可能——沈玉铮毫不遮掩。
真坦蕩。
假設他是外人,倒是會羨慕圖片中的這對。
憤怒沒有沖昏他的頭腦,他喝了口咖啡,理智清醒地簽完剩下文件,熬夜幹明天的活,空出時間準備去見沈玉铮。
他和沈玉铮的聊天頁面一片空白,聞淞沒有給他透露自己要來的消息,獨自前去,開車停在校門口蹲他。
校園門口不算擁擠,加上沈玉铮優越的長相辨識度很高,十分好找。
聞淞等了六七個小時,到傍晚五點依舊沒見沈玉铮的身影,就在他以為沈玉铮今天不會再出來時,一個穿着打扮非常可愛的男大學生吸引了他的注意。
粉色襯衫白色背帶褲,長得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站在路邊不停看着手機,左顧右盼,焦急的樣子應該在等什麽人。
他小跑回到校園,出來時身旁跟着個人。
正是沈玉铮。
聞淞無力嘆氣,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垮了,他靠着椅背,揉太陽穴。
稀奇了,活了二十七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抓奸卻是頭一次。
人生算是圓滿了。
他靜靜地盯着二人的動靜,沈玉铮有所感應,循着視線望過來。
豪車,落地價三千多萬。大學門口豪車多,這麽豪的第一次見,連號的車牌也不簡單。
視線上移,人臉被帽子擋住看不真切,只是給他的感覺太熟悉,光是看一眼心髒就像是按耐不住似的嘭嘭直跳。
這反應太奇怪了。
沈玉铮望着漆黑的車身,心裏冒出一個名字,第二次望過去時眼神帶着審視與疑惑。
是他嗎?
沈玉铮低頭對朋友說道:“不好意思,我想起我還有些事情沒完成,你能再找個人陪你去醫院嗎?”
朋友很是信任他,“我自己去吧,你先忙你的。”
收到回答而後返回,待到朋友走遠,沈玉铮慢悠悠地從校內出來,發消息确認了他的身份,面色略帶沉重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聞淞好笑道:“板着張臉,見到我不就這麽不開心?”
“不是。”說到底是閃婚,沈玉铮和他不熟,僅有的一次接觸是上次的擁抱,沒法像普通朋友那樣打趣搭腔,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病情發作了還是有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