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的酒不賣你
指針指向了整點方向,現在是晚八點。
G吧外的燈亮了。
紅的綠的、藍的紫的,充滿夢幻。
陸歧路站在酒吧門外,依靠着牆壁,兜裏的煙盒已經空了,金色的煙盒捏碎在手中。
不遠處,一個男人下了出租正往這邊來。
短碎的頭發,身材高挑,不過略有些病态的樣子。
那人走到門前時掃過了站在一側的歧路,兩人目光對視一瞬,禮貌的相互一笑。
男人步伐一頓,走到他的面前,與此同時遞給他一支煙。
陸歧路順勢拿出火機點燃,莞爾一笑道:“一個人嗎?”
“你呢?”對方反問,就代表答案是‘是’。
男人笑嘻嘻的模樣很溫柔。陸歧路直起身板,兩人的距離很近,氣氛十分暧昧。
陸歧路的身上有一種成熟男人獨特的氣質,引得對方不由伸手在他臀部輕輕一捏,低眉暗笑,邀請道:“那裏人少一些。”
話音剛落,男人的腰肢便受到一股重力。
陸歧路熾熱的大掌貼了過去,推動着對方走向了陰暗的巷子。
一邊走,一邊扔掉香煙,在男人耳邊低呢:“好腰,可是太瘦,小心散架哦。 ”
“哼哼。”對方一笑,在轉角轉身勾上他的脖子,一個輕吻落在了陸歧路的耳廓,充滿情欲道:“你最好行,別是外強中幹才好。”
兩人鼻尖輕貼,皆笑的暧昧。
幽深的巷子裏,一人貼着牆壁,身後的男人不斷發起進攻,兩個人在這樣寒冷的秋季裏皆是大汗淋淋。
欲望似乎可以令陸歧路暫時忘記痛苦,但黑暗的長巷,這特定的環境,似乎又令他想起了曾經的一幕。
陸歧路半裸的腰間有明顯的傷痕。
原本那些針不會留下太大的傷,但因為他沒去醫院處理,只是自己将那些利刺拔了出來。
那些針有些生鏽一般,他去打了破傷風,然後就再也沒管過。
中途有些傷口潰爛,所以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了些圓形的孔痕。
在陸歧路腰部不斷地用力時,那種刺入內髒的疼痛好像又一次回來了,經久不衰。
他微微出着細汗,呼吸也逐漸不均勻。
身前的男人悶哼一聲,陸歧路忽然離開對方的身體,整個人倒退兩步。
就在方才,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個人曾經刺傷自己的人正朝着自己走來……狠狠的再一次将長針紮入了他的腹部。
他感覺到五髒六腑一陣絞痛,當即拉上褲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 —
走出長巷,站在燈下的時候仿佛又活了過來。
陸歧路頭也不回想要離開。
那種恍惚的感覺令他有些站立不穩,他想打車,走了兩步,撞上了正在卸貨的人。
“路哥?”喊他的是那個兼職的男孩。他将一箱酒放在地上,然後沖一人大喊:“西西哥,路哥在這兒!”
陸歧路扶了男孩一把,實際上也是在讓自己站穩。
他擡頭時看見臧西西在馬路的另一頭正和一個面包車司機說話。
臧西西淡淡掃向他的方向,陸歧路只想更快地離開。
他沒有說話,沖卸貨的男孩一笑。
看見歧路倉皇攔車,男孩有些擔心他:“你沒事吧路哥?”
“沒事。”陸歧路躲開男孩的攙扶,一輛出租正向他開來。
然而臧西西停止了與司機的交談,轉而向他走來。
看他越來越近,陸歧路想要離開的欲望就越來越濃。
就在他打開出租車門的瞬間,臧西西一掌按在車邊,附身沖司機道:“不用了謝謝。”
車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
臧西西看也沒看陸歧路便轉身走開,不過他一邊走一邊命令他:“你跟我來。”
他并沒發現陸歧路與往日有什麽不同。
歧路站在馬路邊片刻,平靜了呼吸,慢慢轉身跟進了酒吧。
這幾天臧西西一直在試圖聯系歧路,但是打通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短消息也無人回。
臧西西不知道他怎麽了,可是憑直覺那日一定發生了什麽糟糕的事。
之前陸歧路就說過,店裏出現毒品這件事的其中一個人和他從前的一些事有些牽連。
臧西西回到吧臺裏,吧臺上已經積攢了好幾單,他沒說話先是忙碌了一陣。
而陸歧路不再坐在吧臺前深情脈脈地盯着他,只是坐在某個角落,盡量讓自己顯得卑微些。
可他的氣質實在吸引人,不一會兒就有年輕的男孩走了上來。
而之前和他在巷子裏雲雨的男人也坐在吧臺前和別人聊天。
陸歧路有些怪自己,不該在黑暗的街道裏久留。
以至于他的心髒直到現在還是怦怦狂跳。
一個男孩坐在他面前,将手中的酒推向了他,陸歧路沒說話,端起酒一飲而盡。
臧西西忙碌之中将他一舉一動看在眼中。
而臧西西也被陸歧路時時刻刻觀察着。
那個大男孩的笑容還是那樣明亮,看來并沒有因為他那個惱人的對象而難過。
歧路想着,放下酒杯,對面男孩的手此時已輕輕摸在了他的指尖上。
兩人還沒說幾句話,臧西西就端着托盤走來了。
他有些不同。
對待別人的時候是微笑的,但對陸歧路的時候好像有些刻板嚴肅。
臧西西居高臨下的沖那個男孩帶着警告的意味道:“他不适合你。”
僅僅這一句話,對方便乖乖起身走開了。離開時還一步幾回頭的看,仿佛離開陸歧路有些不甘心。
— — —
臧西西放下托盤,将一杯無色的酒放在他面前,陸歧路沒說話,端起酒又要一飲而盡,剛喝了一口,不由蹙眉道:“你就拿水打發我?”
臧西西已經坐下,坐在他的對面,不茍言笑的盯着他。陸歧路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不由放下水,朝後一仰問他:“之前的事怎麽解決的?”
“沒怎樣,自然而然吧。”臧西西說話時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可這種溫柔有些牽強和冷漠。
陸歧路有些受傷,面無表情道:“找我有事嗎?”
“這是我要問你的。”
“什麽?”陸歧路有些迷茫和滿不在乎。
“你來有事嗎?”臧西西也淡淡蹙起眉心,不過聲音還算平靜友好。
陸歧路看着他,片刻後搖頭,輕聲道:“沒有。”
“那為什麽來?”
今天的臧西西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陸歧路有些不高興,霍然起身,仿若和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道:“找個人發洩欲望而已,事情完了,自然要離開。”
“沒帶套?”這家夥竟然又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問這個!
身邊過去的人應該也聽見了,忽然轉頭用一種戲谑的眼神看着他。
陸歧路有些挂不住面,聲音淡漠:“那是我的事。”
“那家夥兩月前剛做過HIV檢查,我不知道結果。我勸你去一趟。”臧西西非常嚴肅,态度也很誠懇。陸歧路卻毫不在意,一笑而過,動身要走。
臧西西有些話還在口中未說,但顯然陸歧路并不是很想和自己談得太深入。
那個男人的背影有些沒落,他走到舞池中央,随着音樂的頻率不停搖擺。
揮汗如雨和短暫的快樂并不能讓陸歧路忘記痛苦的根源。
臧西西回到了吧臺忙碌,時間一點一滴劃過。
直到陸歧路帶着一身汗水坐回吧臺前,将鈔票輕輕往臺面上一撂,兩個人才再次有了互動。
陸歧路的眼睛依舊盯着舞池中央的男人們,仿佛在尋找獵物,一邊沖吧臺裏的臧西西道:“一杯深水炸彈。”
“沒有。”
“那就粉紅戀人。”
“沒。”
“綠森林。”
“還是沒。”臧西西的聲音淡淡的,神色在夢幻的燈光中有些模糊不清。
陸歧路方才飲了不少別人的酒,聽見這樣被敷衍,略略勾起唇角,帶着一抹輕蔑的笑,目光炯炯有神的盯回臧西西:“臧老板的酒吧沒有酒嗎?”
臧西西撇撇嘴,依舊在調酒,但眼睛卻認真的盯着陸歧路:“我的酒不賣你。”
“為什麽?”
“因為你是個雙性戀!”
此話一出,兩人之間仿佛時間停止,整個酒吧的熱鬧都煩擾不到他們。
陸歧路看着面前的男孩,他覺得臧西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莫名帶着些憎惡,仿佛自己才是那個令他極度讨厭的人。
這令陸歧路清醒了一些,他喉結輕輕一抖,有些口幹,臧西西一言不發将一杯水遞在了臺面上,不過絲毫不客氣地收走了那兩張百元大鈔。
他不再看那個男。
陸歧路倒是一直盯着他,最後漫不經心地起身,轉身離開。
他不是生氣,只是覺得臧西西說的不錯。自己竟然沒反駁他的理由。
一個純粹的同性戀者絕不會和異性上床。
但他會!
說白了就是個雙性戀。
雙性戀沒什麽,過分的是在和異性戀愛的時候卻放不下對同性的追逐。這種兩頭都想得到的做法才最令人惡心。
臧西西看着陸歧路的背影,誰知他忽然又勾回了頭,朝着自己徑直走來。
陸歧路就站在吧臺對面,目光淡然,語氣也很淡漠地沖他問道:“那個和你接頭取貨的人,是不是叫崔立民?”
“不知道。”
“你還能聯系上他嗎?”
“不知道。”
“那……那個在你這裏放了貨的人呢?他叫什麽?”
“陸律師!”臧西西無奈地停下所有動作,盯着他,聲音淡淡道:“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什麽也不會說的。”
陸歧路愣了一會兒,心中有些許失望。不過他不是個喜歡勉強別人的人,于是點頭,客氣而紳士道:“謝謝你的回答。”
他的話在臧西西耳中莫名充滿了諷刺。
其實臧西西并非不想說,只是總覺得陸歧路的狀态很不好,他害怕貿然說出來會更加糟糕。
陸歧路臨走時又轉過頭,保持着那抹自信的笑容道:“在你後門的水管道裏,有一節停用的分水道……那裏有你在找的東西。”
“什麽?”
“白面。”陸歧路沖他一笑,轉身将西裝外套搭肩頭。
臧西西一怔,不可思議的追問:“你什麽時候找到的?”
“那天晚上……你走之後。”
在臧西西去找別的男人的時候,陸歧路翻遍了他店裏所有可能藏匿毒品的地方。
“那天……你沒走?”
“走了。”陸歧路說話時大喘一口氣喘兒,又道:“我呆到第二天晚上,餓得不行就去吃飯了。”他的語氣有些撒嬌,忽然笑的沒心沒肺。
臧西西心裏驀然一顫,登時有一種難言的愉悅,臉上表情也驟然輕松許多,聲音更是柔軟了下來,問他道:“那你現在還餓嗎?”
“夜宵?”陸歧路一笑,仿佛什麽情緒都沒有了,緊跟着又搭讪:“我請你?”
不知為何,臧西西對自己的态度忽然一變,令陸歧路整個人都覺得好了許多。
剛到這裏的時候,他總覺得這個人對自己很冷漠。
殊不知在臧西西的眼裏陸歧路也很淡漠頹廢。
看着歧路又恢複了原本的模樣,臧西西轉手已經解開了罩衣,毫不客氣道:“現在不早了,趕到市區也沒有宵夜,更何況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
“那就不要回來!”陸歧路笑着又走了過來,意味深長地盯着臧西西。
可惜這個大男孩總是避開自己直白的求愛,搖頭一笑道:“店裏沒我不行。”
“我沒你也不行啊。”
“好了,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給你做。做火鍋!晚上讓店員一起吃。”
“真掃興!”陸歧路不高興地依着吧臺,轉頭盯着熱鬧的舞池道:“只有我跟你不行嗎?”
臧西西走出吧臺,與他面對面,想了片刻,點頭答應:“好吧……我也正巧有事要單獨和你說。”
“什麽事?”
“晚些時候再說。”
臧西西動身離開,朝閣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