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安的挽留

赤明誠在更衣室裏換衣,那張被他疊的整齊四方的紙條在不經意間從上衣的口袋裏掉落。

楚文龍正巧走了進來,看見從他的上衣口袋裏掉出的紙條,他本張了張口想告訴對方,只是赤明誠同他招呼之後又說的幾句話,令楚文龍改變了想法。

“楚警督。”赤明誠禮貌笑着,緊跟說道:“我要外出旅游了,想麻煩您幫我照顧一個人。”

“什麽人?”赤明誠很少會開口求人,他顯得很真誠,令楚文龍也不太好拒絕。

“那個病人——裴攻止。”

原本漫不經心整理櫃中東西的楚文龍在聽見‘裴攻止’三個字時,忽然一頓。

赤明誠卻毫無防備,拍拍他的肩頭,誠懇笑道:“照顧好了請你吃大餐!這次回來一定給你帶好東西!”

“你跟一個犯人走得太近不好。”楚文龍很官方的勸他兩句,但聽赤明誠解釋道:“他的确是犯人,但卻是個好人。我們曾經是戰友,他是因為農民工讨薪的事進來的,其實很有正義感。所以想讓您幫忙多照顧些。”

楚文龍一手抓着櫃門,露出頭凝視着赤明誠,神情嚴肅,在經過一番思索後,換上一副笑臉,點頭應下:“好吧!既然赤醫生開口,我也難得讓你欠我個人情呢。”

楚文龍關上櫃門,又與他寒暄幾句:“準備去哪裏玩?”

“再說吧,無論去哪裏,回來都會給你們帶東西的。”

赤明誠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要去四川的事,他還是有一定的防備之心,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面對是一個巧言令色,很懂說話技巧的楚文龍。

這看似平淡的談話,實則早已将他出賣。

楚文龍笑問:“又是自己一個人去啊?”他的語氣中帶了點遺憾。

赤明誠點頭,微微撇撇嘴。見楚文龍靠着櫃門又道:“什麽時候咱們的赤醫生也能給我們帶回個嫂子來?旅途沒有女朋友,再美的風景都是浪費。”

“還好了……指不定我真的會有豔遇哦。”

赤明誠笑的有些青澀,楚文龍打趣他:“那可真要祝賀你了,真能有豔遇也不妨給我留一個!”

楚文龍就這樣不露聲色的轉換了位置。

黑亮的皮鞋将那張紙條輕輕踩在了腳下,動作一氣呵成,不會讓人有任何的懷疑。

他一邊凝視着赤明誠又問:“幾點的車啊?怎麽一大早的到單位來了。”

“買的十二點多的機票,時間還早我先進去交代些事。”

赤明誠看了看手表,放下肩包在凳子上,有些焦急似的沖楚文龍道。

“啧啧!真羨慕啊……你今天就要解脫了!”楚文龍擠眉一笑,寸頭下有一張男人堅毅的臉龐,不過他的眉眼生的細長,似狐貍一般狡黠和谄媚,眉毛上有一個淺淺的疤痕。

楚文龍表現出一副豔羨的神情時又帶這些天真。

赤明誠好笑地捏上他的肩頭,像個大哥哥一般安慰他:“好好工作,我知道你喜歡飛機模型,回來一定給你帶一個!我可聽說你又要往上升了,這樣年輕有為,好好把握機會。”

“多謝赤哥。”楚文龍笑着,像個後輩那樣謙卑。

只是他的笑容在赤明誠轉身的瞬間就消失了。

哪怕是多一瞬,他都懶得演戲。

他的眼神陰森森盯着門口,彎腰拾起了地上的紙條……

人的內心有一種天生的好奇,楚文龍也不例外。

如果赤明誠沒有提到裴攻止這個人,或許他不會關注這張破紙,也不會有之後的種種。

— — —

看着紙條上寫着“四川古藺縣、寨苗鄉族”等等幾詞,楚文龍唇動無聲,悄然念着那些字。

越發緊揪的眉心卻出賣了他內心的那絲不安。

紙條被他握在手中,一雙眼漸漸有些毒辣。

他盯着赤明誠的背包,猶豫了一瞬,轉手将那條子正好放入了他的背包側面……

— — —

清晨,裴攻止很早便醒來了。他依舊保持着部隊裏那種生活習性,和監獄基本一樣的作息。

天色依舊灰蒙蒙的,他醒來的第一時間便是看向彪哥。這個人還在,他就覺得心安。只是,過去了這麽久周彪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就在他擔憂之時,赤明誠竟如此早的走進了醫務室。

這個男人身軀挺拔高挑,是個非常幹淨有氣質的人。

他的家教很好,但或許是由于嚴格的家教從而令他有了種別樣的叛逆。

這種叛逆讓赤明誠慢慢變成了一位同性戀者。

他曾經說過,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出櫃,但如果為了心愛的人,也會不顧一切。

裴攻止知道他話中的含義,所以從沒給過赤明誠正面的回答。

那人走來時手中拿着一個橙子,見到裴攻止一下就笑了。那是一種戀愛中男女才會有的青澀的表情和喜悅。

他一邊剝橙子一邊關心道:“感覺怎麽樣了?”

“很好。”裴攻止輕輕點頭,慢慢坐起身,腰部纏着繃帶,但其實不用這樣誇張,只是赤明誠一定要這樣,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他,他是一位病人。

剝好的橙子被他掰下一瓣,遞到了裴攻止唇邊:“吃吧,補充維C。”

裴攻止不語,直接咬住那瓣橙子,聽赤明誠又道:“假期已經批下來了,十幾天假再加幾個雙休差不多小半個月呢。”

“明誠!”

“嗯?”

裴攻止忽然喊他的名字,不知為何,心底有一絲奇異,那是一種恐慌感。

可這個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那樣的堅定。

猶豫再三,裴攻止還是對他說出了那句話:“不要去了。”

“不要去哪裏?四川古藺縣嗎?”赤明誠的聲音突然有變了,手上動作也是一僵。

這可是他用條件換來的,可看着裴攻止如此堅決的目光,赤明誠的內心害怕極了。

他害怕這個人再下一句會說出反悔的話來。

對于赤明誠來說,前方無論刀山火海,他都能扛下去!可唯有沒有裴攻止的每一天都過得那樣艱難。

這麽多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沒有一刻忘記過這個人帶給自己的感覺。

他也不是沒有遇見過別的人,只是誰也比不上他給自己的那絲悸動與欣喜。

他僵硬的坐在病床邊,裴攻止再張口的時候,被赤明誠先行一步打破沉默:“放心好了。我已經是成年人了,知道該怎麽照顧自己。”

“明誠……”

“攻止!”赤明誠再次搶過他的話,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去掩蓋內心那份慌張無措:“我和你,此時此刻到底是什麽?”

他看見裴攻止堅定的搖頭,低眉思考着什麽。

得不到即刻的回答,赤明誠的心仿若提到了嗓子眼,他馬上後悔自己問出了這樣愚蠢的問題來,如果答案僅僅是……

“明誠。”

就在他擔心不已時,裴攻止的聲音變得輕柔不少。不像方才喊他那兩聲充滿了抵觸的情緒,仿佛注定想要傷害他一般。

聽着如此語調,看着裴攻止忽然露出的擔憂,赤明誠也終于可以安心的聽他說話了。

“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為什麽?我并不覺得危險,這只是去旅游,對不對?沒人知道我會幹什麽,也沒人會注意到我。”

“那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了。”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把我當做什麽?依舊是陌生人嗎?你的事我不要管……”赤明誠表現出了一種難過與傷心,手中剩下一半的橙子被他無情的撂在了桌子上,他背過身不去看病床上的人。

就在他氣不過想要起身離開時,手背忽然被溫柔的一握,只聽一個聲音道:“因為我不再将你當成陌生人,所以才不願你去參與這些事。我不希望他們有朝一日會把你也奪走。所以……不要去!即使去,也請你只把它當做一次旅行,忘記我讓你看過的一切!”

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裴攻止加重握着他手背的力道。

赤明誠盯着他,眼底的詫異漸漸浮現上來。

他呆愣了許久,而後慢慢浮出一絲溫柔笑意,湊近裴攻止,深情問道:“你說這些……算是在表白嗎?”

對他而言,無論是不是,都是意外的驚喜。

裴攻止慢慢抽回手,臉依舊緊繃,神情嚴肅。他并不是一個适合玩笑的人,因為多數時候他聽不懂別人的笑話。

他總是這樣嚴肅古板,這或許和他的經歷有關。

于是赤明誠趕忙轉開話題:“我很開心,也很欣慰。我就知道我們沒完!從我和你第一次在一起時我就知道,這輩子你都不會離開我!事實證明,無論我們之間是怎樣的交換,你都沒有令我失望。”

他的眼底滿是對戀人的愛慕與崇敬,然後反握住裴攻止的手,低笑道:“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那麽就算再等幾年,就算用再卑鄙的手段威脅你,我也覺得值得。即使你會低看了我。”

赤明誠繪聲繪色的說着,而裴攻止嘴巴笨笨的,非常不善言辭。

他不輕易說話,因為說出的話總是充滿魅力,會令人上瘾。

就像他随随便便喊赤明誠的名字都會令這個男人心醉。

裴攻止心底總有隐隐的不安,很後悔,卻無力改變,他害怕會讓明誠誤會,只能祈禱他會聽話點兒。

兩人對視許久,裴攻止才沖着赤明誠露出勉強一笑。

他原本還是想告訴明誠,自己從沒覺得兩人之間存在什麽交換關系。也不會覺得他卑鄙。

曾經在部隊時他們是戰友,是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那種槍林彈雨中一同攜手活下來的情誼,試問這樣真摯的感情豈會被幾句威脅的話所磨滅呢。

他微張着口,最終還是将想說的話藏在了心底。

他只是覺得,即使昨日是交換,但今日的赤明誠已經不再是陌生的身份。

既然已經答應了對方,就該以一個男友該有的意識并做好這一角色。

交換之後,他們就是最親近的人,是親近的人就不該将對方推向火坑。

從心而論,裴攻止一點也不像連累傷害到赤明誠,可是這個人仍保持着一絲微笑站起身,反而安撫着自己的情緒道:“你不要擔心,你這樣我很不放心離開的。”

裴攻止目不轉睛的盯着赤明誠,視線就像猛獸,會把人囫囵吞下。

他可是只有一只眼睛完好無損的男人,就已經令人招架不住了。

赤明誠歡欣鼓舞的再次将餘下的半個橙子往他嘴裏塞。然後去将帶來的早餐放入餐盒,端到他的面前,自然的就像在家中那般:“小米粥沒有糖,還有包子,素菜的。”赤明誠開心地坐回凳子,對他道:“我看着你吃完這頓早餐就要啓程咯,不要太想我。”

他笑着,又為裴攻止削起蘋果來,似乎忍不住想把所有的好都在這一刻用完,生怕下一秒就沒有資格和辦法再與裴攻止這樣親近。

那長長的蘋果皮一直未斷,裴攻止慢吞吞的吃着飯,不時會擡眸看向對方。

赤明誠看他時,裴攻止會猛然收回自己的目光,就像偷瞄別人被發現的小貓小狗,可愛至極。

赤明誠看着他發笑,那是從心底溢出的不自覺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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