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孫辰魚掙紮着要宋一把她放下來,道:“你放我下來。”
白衣郎君用眼神示意宋一:放下她。
宋一依言放下了公孫辰魚。
白衣郎君望着她的帷帽,突然有些好奇,這層垂紗後面的人長什麽樣子。他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問:“你究竟是誰?想幹什麽?”
公孫辰魚看着眼前的男子,冷笑道:“我是喬鹿,我不想幹什麽,只想讓你向我家主子道歉。”
白衣郎君笑道:“道歉?那是不可能的。醫藥費已經多給了,知足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宋一,你處理好了,來找我。”
公孫辰魚冷笑道:“有錢了不起嗎?”未及那人答言,她又自問自答道:“是,有錢了不起。既然你這麽了不起,一百兩銀票怎麽夠呢?”
白衣郎君冷笑一聲,問:“我給你加至五百兩,如何?但是有一個條件。”
公孫辰魚道:“爽快。說罷,什麽條件?”
白衣郎君挑挑眉,直盯着公孫辰魚道:“掀開你的帷帽,讓我看一眼。”
公孫辰魚心道:五百兩,不要白不要。看一眼,又死不了。
便豎起一根手指,道:“就一眼。”
白衣郎君點頭,仍舊直直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似的。
公孫辰魚緩緩地掀起了帷帽前的垂紗……
突然,白若蘭慌忙制止道:“住手。”
公孫辰魚的手停了下來,她知道阿娘不許她在街上抛頭露面,怕壞了名聲,便道:“知道了,小娘子,不要擔心,婢子只是讓他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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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蘭大喊:“就是一眼也不許。你若不聽話,也別再跟着我了。”
公孫辰魚只得歉然道:“嗯。五百兩我不要了。你走罷。”
白衣郎君原本只是消遣一番,沒想到竟然沒看成,沒看成,他本也不甚在意,只是不知為何,似乎有一些小小的惆悵。
白衣郎君道:“宋一,給她們五百兩銀票。”随後催動馬兒走了。
公孫辰魚原本也不是要錢,只不過是見他嚣張跋扈,這才針尖對麥芒,說出了要加錢的話來。
便在後面喊道:“我不會感激你的,要是你肯道歉,這錢我們一分不要。”
但白衣郎君走了,沒有回頭。
宋一過來幫助她們,把白若蘭抱上了馬。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公孫辰魚發現左首有一家醫館,便道:“前面有醫館,咱們進去瞧瞧罷。”
到了醫館前面,宋一把馬系在醫館前面的一顆槐樹下,瞧了一眼,見醫館的匾額上寫着“董大夫醫館”,覺得似曾相識。他一聲不吭地把白若蘭抱了下來。
進來醫館,發現大堂坐滿了人,還有一些黃毛小兒在到處嬉笑追逐。
董大夫似乎認識宋一,沖他呵呵一笑,道:“放下罷。上回是一個賣菜的老丈,今次又成了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郎君這不到半年的工夫就來我這小醫館兩回啦……”
宋一突然想起來什麽,尴尬地笑笑,道:“董大夫,您快給病人瞧瞧罷……”
公孫辰魚聽董大夫如此說,心想:這二人必定經常如此縱馬傷人,實在是可惡。尤其是他的主人,一點悔意都無,以為花幾個錢就能擺平了,更是可惡至極……
董大夫給人接骨的本事倒是頂好的,只見他雙手摸住白若蘭的兩節斷骨,道:“小娘子忍住疼……很快就好了。”用勁一掰,聽得骨頭撞擊的聲響,便是接上了,随即用竹夾板夾住,用白沙布纏住。
“小娘子回去要卧床靜養兩個月,小娘子年輕,也許不到兩個月就好了。在這期間,須得仔細,可不敢再磕着、碰着了……”
“是。大夫。”白若蘭痛得眼淚汪汪,聽到醫囑便點點頭。心裏卻愁得很。心想:哎,舊病未好,又添新傷……
公孫辰魚聽了,突然又附耳對董大夫說了些什麽,董大夫又給白若蘭把脈。
董大夫臉色一沉,搖了搖頭。
董大夫一共開了兩張方子。
宋一接過方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就在醫館的右首抓了兩堆藥回來。
宋一去抓藥時,公孫辰魚拉着董大夫至一旁,問:“董大夫,我阿娘究竟如何了?”
董大夫便告訴她,道:“你阿娘沉疴已久,老朽醫術不精,開的那點藥,也只是續命罷了。要活命,還得去請那‘婦科聖手’沈一融。”
公孫辰魚謝過董大夫,便往家趕。
為了以策萬全,白若蘭坐在馬背上,宋一牽着缰繩。
公孫辰魚拎着藥包,騎在前頭帶路。
宋一自己的馬仍留在醫館外面的柳樹下。
日頭漸至頭頂,路上行人開始躲到滿街的槐樹下面乘涼,也有人在路邊賣茶水的地方喝茶、歇腳。
公孫辰魚也早已感到口渴,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道:“天怪熱的,喝碗茶略歇一歇。”
宋一道:“也好。”
公孫辰魚拽緊缰繩,道:“老板,要三碗茶。”
擺攤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婦。那老丈人忙沏茶,老阿婆則忙端了茶碗送過來,每人接過碗都喝了。
老阿婆收過碗,望着公孫辰魚,公孫辰魚知道該付茶錢了。便側身一指宋一,對老阿婆笑道:“阿婆,茶錢您找他收去,錢在他身上。”
宋一聞言,忙問道:“阿婆,多少錢?”
阿婆笑道:“十五文錢。”
宋一掏出錢,卻是一兩碎銀子。
阿婆見了笑道:“哎喲,我們這小本買賣……就是把今日賺的錢悉數加起來也湊不齊五百文錢,一兩銀子,阿婆找補不了。”
宋一未及答言,公孫辰魚搶先道:“無妨,阿婆,這一兩銀子您且收着,不必找補了。”
那阿婆千恩萬謝道:“今日遇着貴人了,多謝三位貴人,貴人以後若經過這兒,歡迎常來光顧我們,不用給錢。”
公孫辰魚笑着催馬前行,宋一把銀子遞給阿婆,牽着馬,默默跟着公孫辰魚往前走。
半個時辰後,終于送到了公孫府。
府裏的下人見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都趕着看熱鬧呢。
只見公孫辰魚扮作喬鹿的聲音,吩咐道:“還不快去擡把太師椅過來,讓大娘坐了,進去歇息。”
宋一一聽,心想:這聲音怎麽還變了呢?
府裏的下人都懶懶地,杵在地上一動不動。
公孫辰魚便轉身對宋一道:“五百兩銀票呢,拿來。”
宋一從懷裏掏出一沓銀票,從中抽出五張,遞給公孫辰魚道,道:“小娘子,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還望海涵。這是五百兩銀票,請收下為你家主子買些補品吃。願她早日康複。告辭。”
公孫辰魚收好銀票,又從宋一錢袋子裏扒拉出幾兩碎銀子,道:“打發小厮們的賞錢。”
宋一無法,只得由着她去了。
只聽公孫辰魚又變成喬鹿的聲音吩咐道:“把大娘擡進去,每人得一兩銀子。”
聽了這話,當下就有小厮走了過來,伸出手來拿錢。
公孫辰魚便把錢給了他一半,道:“這些錢,你拿去和大家分,辦完差事,剩下的一半,我回頭再給你。”
那小厮拿了錢,歡天喜地地和幾個人分了,自去搬來一把太師椅,把“公孫大娘”擡進去。
公孫辰魚轉身對宋一道:“今日辛苦你了。這五百兩銀票本來是不必要的,但我今日偏就收了。你且回去告訴你家郎君,說‘銀票我們收了。撞了人道歉是基本的禮儀,他什麽時候道歉,銀票什麽時候奉還。’不過,你家主子怕是財大氣粗,根本不把這點銀兩放在心上的,後會無期,你走罷。”公孫辰魚說完轉身往府裏走去。
公孫辰魚忙追上去,變聲道:“仔細着點,磕着碰着了,錢可就沒有了。”
那領頭的小厮果然放緩了腳步,吆喝道:“兄弟們,輕點,慢點。咱們走後面,莫叫雙兒姐姐看到了。”
其他小厮紛紛應道:“是。”
“我家郎君他不是壞人……”宋一想替主子說幾句公道話,話未及說出口,小娘子已經走進去了,立時不見了蹤影。
宋一擡頭看了一眼門上的匾額,上面寫着“公孫府”三個字,暗暗記在心裏。随後快步往回走。
折騰了一日,白若蘭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公孫辰魚變聲叮囑那夥小厮道:“你們要發誓,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否則這剩下的錢,就別想拿了。”
衆小厮哪裏會和錢過不去,紛紛指天發誓,領了錢,一溜煙散了。
三人又換回了各自的衣服。
受傷的是白若蘭,只是她原本就病重,成天躺在榻上,蓋着被子,別人也瞧不出什麽端倪來。
眼下除了好好将養着,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
喬鹿将熬藥的爐子拿到了自己屋裏,每日給白若蘭煎藥、送藥。
白若蘭氣色倒也漸漸好了些。只是仍很虛弱,也時常會腹痛發作。可見那董大夫說得很對,要根治,還得請沈一融來看。
公孫辰魚想着,雖然主母韋碧雲說過,不讓請大夫進門,然而,也許可以讓沈姨父給阿娘抓藥,偷偷帶進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