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路上,邱長卿和公孫辰魚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話,宋一在後面跟着。
公孫辰魚心想:他不會道歉,我也就不必提還錢的事情了。嗯。
誰知,邱長卿突然良心發現,側臉望着公孫辰魚,星眸中閃過一絲燦爛的光華,道:“我願意向你家主子致歉。”
聽到這話的公孫辰魚,吓得不輕,她心道:今天講了這麽久,原來是在這兒給我挖坑呢。我不能跳。
公孫辰魚馬上拒絕道:“很遺憾,我家主子昨日說了,今生都不想再見到你。”
邱長卿苦笑道:“你家主子的心情,我理解。可我想道歉也是誠心的呀。你去幫我傳達一下,說不定你家主子會原諒我的。”
公孫辰魚心道:你确定你不是想要拿回我的五百兩銀票嗎?你那麽有錢,就不能放過我們嗎?
公孫辰魚側臉對着邱長卿,一字一頓地道:“你的歉意,我定會傳達。至于原諒與否,還要看我家主子的心情了。不過,據我的了解,我家主子是不可能會輕易原諒你了。她此刻還在床上躺着,哪也不能去。你想象一下那種突然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的痛苦,嗯?”
邱長卿嘆口氣道:“哎,好不容易想要道個歉,罷了。”他突然感到意興闌珊,便提出就此別過。
公孫辰魚非常開心地揮別了他和宋一。然後快速地逃走了。
公孫辰魚為了沒被搶走的五百兩銀票樂得屁颠屁颠的,突然想起來:忘了問他叫什麽名字了?轉念又一想:罷了,以後估計也難遇到了。“相逢何必曾相識”呢。
回府後,公孫辰魚馬上給阿娘煎了一劑沈一融抓的藥。
白若蘭喝了一段時間後,身體開始有了很大的起色。
她的腳傷也漸漸好了很多。半個月後,白若蘭也開始下地活動了,只是仍要拄拐,且只在屋子內走動。
對外,仍舊是說白若蘭的身子骨很差,病得厲害,幾乎下不了床了。
主母韋碧雲也消停了一段時日,不來找西廂房的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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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澤也在積極籌劃将辰魚嫁給姚凱做妾室的計劃。
這一日,沈家的兩個兒子沈延清和沈青石給她們帶了一個消息。
沈延清是沈一融的嫡長子,他拿着家裏的錢在東市租賃了一個鋪面,開了一間紅衣裁縫鋪。雇了幾個精幹的小娘子做裁縫和一個經驗老到的裁縫當老師傅。
紅衣裁縫鋪做的服飾款式是長安城最新潮的。受到城中達官貴人的公子小姐的追捧,生意越做越大,已從一個鋪面擴展成十個鋪面了。
沈延清是紅衣裁縫鋪的老板,可謂日進鬥金,是長安城炙手可熱的新貴。
沈延清身材魁梧,五官周正,周身有一種踏實肯幹的氣質。
公孫辰魚、喬鹿和白若蘭都在屋裏,他們彼此厮見過。
沈延清坐在一旁,對着屋內的人道:“聽一些來我紅衣裁縫鋪做衣服的達官貴人們講,當今聖上正在招收梨園弟子,親自教習,若奪得魁伶,前途将不可限量。不過眼下是在皇宮內部招,相信不久就要面向整個大唐的良家子擴招。”
公孫辰魚聽了,歡喜道:“若果真如此,辰魚一定去試試,多謝延清哥哥想着我。”
沈延清笑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能幫到辰魚妹妹,我也很高興。”
沈延清看着公孫辰魚,心想:有段時間沒見,她竟出落得越發嬌俏可人了。
公孫辰魚聽到後,羞怯地笑笑,臉上露出一朵嬌羞的紅暈,避開了他的打量。
沈延清見了,更是內心激蕩不已,如一池春水被風攪動,那感覺是清新、酥麻,而又令人迷醉的。
白若蘭聽了,更是十分激動。
白若蘭笑道:“這是個好機會,我兒一定不可錯過。若能一朝奪得魁伶,你這輩子可就不愁了。”
公孫辰魚笑道:“知道了,阿娘。放心罷,兒定當竭盡全力,奪得魁伶。”
沈青石也笑道:“小魚我看好你,你肯定可以的。”
說笑了一回,沈延清和沈青石兩兄弟起身告辭。
白若蘭苦笑道:“難為你們兄弟跑一趟,眼下我行動多有不便,不能親自下廚招待你們,實在是招待不周了。”
彼此又說了一些客套話,這才送到門外。
公孫辰魚向沈延清和沈青石笑道:“騎馬小心。今兒多謝你們了。”
沈青石上了馬,道:“不能光用嘴巴謝,改天你給我做飯,不許賴賬。”
公孫辰魚笑道:“石頭,你又給我挖坑呢。”
沈青石笑道:“就這麽定了。我走了。你記得啊。”
公孫辰魚笑笑,沒有作答。
沈青石又回頭喊道:“小魚,你可一定要記着啊。”
公孫辰魚只得答道:“你趕緊走罷,回去晚了,仔細被姨母罰跪。”
沈延清沖辰魚溫暖一笑,随即騎馬走了。
沈青石也縱馬狂奔,兩人一起往西邊的永興坊騎去。
白若蘭見女兒和沈家兩兄弟熱熱鬧鬧地出去了,便想起了十八年前的往事。
想當年,白若蘭和常悅影、魯倩、王夕月是長安城有名的藝伎。
在京城巨富邱陽雎的籌辦下,在長安城內舉行了一次大規模的魁伶比賽。
經過幾輪比賽,最終以常悅影險勝,白若蘭惜敗。但正是這小小的差距,令兩人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常悅影作為魁伶,選擇了當時頗有聲望的沈一融作為夫婿,做了主母;而白若蘭卻只能跟了一個從六品官員,做了人家的侍妾。
也許,對白若蘭來說,未能奪得魁伶讓她最遺憾的是,自己的愛人,最後娶了自己的姊妹。又或者說,自己的好姊妹,搶走了自己的愛人。
在正式發布皇榜之前,天子招收梨園弟子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傳遍長安城的坊市。
家裏有女兒的人家都開始積極籌謀,為選拔做準備。
白若蘭為了讓自己盡快好起來,為女兒的選拔賽出一份力,積極喝藥,注意保養,适當下床走動。她臉上的氣色恢複了一些,不再蒼白,暮氣也漸漸消散,她的身體正在漸漸好轉。這叫公孫辰魚和喬鹿都很開心。
白若蘭的腿傷還得慢慢養着,好在她年輕,骨頭長得快,不久便拆了夾板,只是左腿仍不可用力。
在這期間,公孫辰魚每日制定嚴格的才藝訓練計劃,苦練基本功。彈琴,唱歌,跳舞,作詩填詞,練書法,畫畫,以及下圍棋,都在每日的訓練範圍內。幾乎是片刻不得閑,從早練到晚。
白若蘭則在一旁指點公孫辰魚。公孫辰魚雖然年幼,然天資聰穎,各方面技藝水準均已在白若蘭之上。
白若蘭意識到,若要幫助女兒在此次奪魁大賽中勝出,須得劍走偏鋒,請一位名師才行。但請師父學藝,需要一大筆拜師的贽見禮,須得籌謀一番才行。
白若蘭對師父的人選,心裏早有主意。
籌錢才是當務之急。她在心裏盤算了一番,自己把首飾拿出去賣掉,也頂多只能湊到十兩銀子。
公孫辰魚和喬鹿把自己的私房錢全都拿了出來,一共湊了十兩銀子。
突然,公孫辰魚道:“上回撞到阿娘的那人留了五百兩銀票,抓藥用了十兩銀子,還有四百九十兩。”
白若蘭笑道:“這便有了五百一十兩了。再湊個四百九十兩,一共湊一千兩銀子,也該夠了。”
公孫辰魚發愁道:“四百九十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咱們可去哪裏尋去呢?”
白若蘭想到了借錢,求人幫忙。以前的朋友,關系最好的也就是常悅影、魯倩和王夕月了。
她們四個人,日子最富裕的,唯有常悅影一人,其他人包括白若蘭自己在內,都是勉強度日。
在微涼的早晨,安興坊的街道并不寂靜。
這一帶住的都是長安的中高級官員,都要趕在五更去上朝。五品以上的高級官員,可以帶一兩個仆人掌燈,五品以下的中低級官員不能帶随從。玄宗一朝,騎馬之風盛行,官員們也都以騎馬出行作為标配。
故而此時的街道,到處可聞噠噠的馬蹄聲,官員之間相互問好的聲音,以及馬和馬之間互相打招呼和傳遞消息發出的叫喊聲。
此時的白若蘭也早已起床。她在寫一封借債的信,措辭用語都斟酌再三。
最後,寫到天大亮了,才把信寫好。
她把信封好後,叫喬鹿送去沈一融的府邸。
收信人寫的是沈一融、常悅影夫婦同啓。
錯愕的常悅影和沈一融一起讀了這封言辭懇切的信,信的內容大致如下:
常姐姐、姐夫:
見字如面。若蘭上次回去,不幸墜馬,跌斷了左腿,故不能親自到場面談,望見諒。腿傷恢複良好,勿念。
今修書一封,有個不情之請。若蘭打算送女兒去邱陽雎的嫡子那兒學藝,為入梨園奪魁伶蓄力。今湊夠了五百又十兩銀子,還差四百九十兩紋銀。故觍顏打問:姐姐、姐夫可有閑錢借給若蘭?
如能搭救,大恩大德,若蘭母女沒齒難忘。又,辰魚奪得魁伶後,當今聖上天恩,所賞賜之物應足以抵償。
歉歉。
最後是落款。
讀完這封信,沈一融感慨萬千,拍着大腿道:“這錢,我借。”
常悅影本來也覺得唏噓不已,可見夫君如此向着那位,便道:“這錢不能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