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延清一行人的馬車到了邱府的大門外停下,早有守門的仆人進去通報,管家王二對此早有安排。

兩個仆人立即上前,把沈靜姝裝衣物的箱子擡進了客房,還帶領她們去各自的房間稍事休息。

公孫辰魚雖然是伴讀婢女,但來者是客,少主人已經吩咐王二單獨給她安排一間客房,不必住到婢女的房間去。

公孫辰魚走進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對邱長卿的善意安排充滿了疑惑,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心想:他為何對我這麽好?難道有什麽企圖不成?不,他一個貴公子,能對我一個伴讀婢女有何企圖呢?

沈靜姝看了一眼自己的客房,覺得沒有什麽地方不滿意的。

唯一不滿意的,大概是公孫魚辰得到了和自己一般無二的待遇,錢可是她家出的,憑什麽?她帶着內心的不滿,和兩位弟兄一起來到了公孫辰魚的房間。

沈靜姝審視了一圈公孫辰魚的房間,房內的布置和自己的房間一模一樣。

她邊看邊道:“公孫辰魚,你這兒和我那兒一樣,看來邱府還當真是有錢,就連我帶來的伴讀婢女都能單獨分到一間上好的客房。”

沈延清點頭道:“這邱府果真是長安最富貴的人家,有富者的風範。”

沈青石和公孫辰魚湊在一塊兒,他替辰魚感到高興,争辯道:“原本小魚也不是阿姊的伴讀婢女,而是公孫府的大小姐,就應該住上好的客房。”

公孫辰魚很高興沈青石替自己解了圍,忙道:“不不不,這次還是多虧了姨父、姨母和三位兄弟姊妹的幫忙和周旋,辰魚才得以進入邱府。雖只是名義上的伴讀婢女,也該有點伴讀婢女的樣子,如今還是托各位的福,住進了如此舒适的房間,辰魚感激不盡。”

沈靜姝道:“你知道就好。注意在外人面前要對我尊重些。”沈延清道:“姝兒,不可放肆。辰魚和我們是親人,是朋友,你要和她好生相處。”公孫辰魚忙道:“延清哥哥,無妨。靜姝所言極是,辰魚在外人跟前自當做好一個伴讀婢女的本分,不丢沈府的臉面才是。”

☆☆☆

正說着,管家王二來通知他們去後殿正式拜師。

邱長卿早已面朝西方跪坐在屋子的東面。見他們幾個都來齊了,朝衆人行了個拱手禮,招呼沈延清和沈青石入座道:“沈大郎、沈三郎請。”

衆人皆回禮,沈延清和沈青石端坐于邱長卿的對面,沈靜姝則在管家王二的引導下來到了沈長青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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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王二在一旁宣禮道:“徒弟行三叩首之禮。”

沈靜姝每一回叩首,都要在擡頭的時候趁機看一眼邱長卿,她顯得有些興奮,恭敬地行完跪拜禮。

管家繼續道:“跪獻拜師帖。”

沈靜姝從公孫辰魚手裏接過早已準備好的拜師帖,雙手恭敬地遞給眼前的少年郎,邱長卿接過拜師帖,打開來,讀了一遍,放下了。

“徒弟獻茶。”

沈靜姝接過公孫辰魚遞給她的茶杯,雙手奉上,嬌滴滴地道:“師父請用茶。”

邱長卿接過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放下了茶杯。

“師父訓話。”管家王二繼續拉着他那兒蒼老但是仍有餘韻的聲音喊道。

邱長卿不徐不疾地說道:“從今日起,你就是我正式入門的弟子,望你勤學苦練,珍惜光陰。我平生最憎人偷奸耍滑,學藝不單在技藝,更看重人品。心若不誠,技藝縱使登峰造極,也只是個虛架子罷了,難成大器。唯人品與藝品二者皆入化境,方可自成一家,自是無人可及。願你記住為師的話。”

“弟子記下了,多謝師父。”

邱長卿伸手接過管家遞過來的一管通體碧綠可愛的翡翠洞簫,遞給沈靜姝道:“這管鳴鳳就送你了。”

沈靜姝雙手接過鳴鳳,有點受寵若驚,道:“多謝師父。弟子定會好好學習,不讓師父失望。”

“起來罷。”

“是,師父。”

沈家的兩位郎君和公孫辰魚共同見證了這一拜師儀式。他們在神聖的儀式面前才真切地感受到拜師學藝的神秘感,也在這一刻才意識到,要有比較長的一段時間不能在家裏見到自己的姊妹了,但也發自內心地為姊妹感到高興。

公孫辰魚看到邱長卿對沈靜姝的關切,感到十分羨慕,可惜自己沒有機會拜他為師,只能作為一個伴讀婢女的身份,偷偷地學。

她想自己不應該感到失落,畢竟自己沒出一分錢就能得到這樣的偷師機會,也是沾了沈靜姝的光。要是沒有她,自己也不可能來到邱府,就不會有機會這麽近距離接觸邱長卿,這位名滿長安的藝術奇才。

她又想到,可是他屢屢縱馬傷人,也着實可惡……想到這裏,她的心重又感到迷糊了,他到底是好是壞?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拜師禮結束後,送走了沈家兩兄弟,沈靜姝和公孫辰魚正式在邱府住了下來。

用過午膳後,沈靜姝獨自待在房內,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鳴鳳,想象着師父對自己的情意,不覺臉紅了起來。越想越是內心激動,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師父,于是拿着鳴鳳,走出了房間。

公孫辰魚問管家王二自己能否借閱府內的書看,管家王二猶豫了一下,引領公孫辰魚來到了書房。

邱長卿正坐在書房內讀書。

管家王二說明了情況後,邱長卿擡頭,打量了一眼公孫辰魚,道:“喜歡讀書,甚好。”管家王二悄悄退下了。

邱長卿繼續看書。

公孫辰魚悄悄地走向擺滿了各種古籍的書架。

她的眼睛在衆多的上寫有書名的木盒上轉悠,直到看中了一本叫《道德經》的書,便小心謹慎地打開木盒,取出裏面的卷軸,跪坐在房內另一張書案旁,徐徐展開卷軸,細細讀起來。

書房內香氣袅袅。

光線透過窗戶照進房內,房內有一盆長得十分茂盛的藤蔓植物,沿着窗棱在往上瘋長,已經冒出了花骨朵。

邱長卿就坐在窗下的書案旁,神情安詳且專注。

公孫辰魚擡頭的間隙偷瞄了他一眼,覺得他周身有一種光暈圍繞,她心裏突然想起一句話來“腹有詩書氣自華”。

公孫辰魚不敢發出聲響,屏住呼吸,把注意力重又集中到眼前的書上來。她其實也看不太明白,只是逐字逐句不解其意地讀下去,在心裏默默地記誦。

這一入神就無心關注其他,就連邱長卿是什麽時候離開了書房她也不知道。

由于久坐,公孫辰魚感到腿部肌肉已經僵硬,她站起身來,活動活動。

公孫辰魚舒展着身子,不覺舞動了起來,一時得意忘形,轉了個圈,不想撞到了來人的懷裏。

她聞到了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感覺到了肥瘦均勻的肌膚應有的線條和力量,她有點沉迷其中。一時忘了松手。

突然聽到邱長卿的腹诽:你究竟還要抱到什麽時候?

公孫辰魚的反應卻是:诶?

公孫辰魚馬上立定,松開手,就連忙致歉道:“婢子失禮了,還望郎君恕罪。”

“無妨。”邱長卿笑笑,轉身走向書案。

公孫辰魚又聽到邱長卿的腹诽:敢如此明目張膽占我便宜的,你還是第一個。

公孫辰魚更加懵圈了:诶?我又不是故意的……

兩人正各自腹诽時,沈靜姝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當即揚起手掌,就給了公孫辰魚響亮的一巴掌。

沈靜姝到處找師父邱長卿,都沒有找到,只好放棄。

她在角亭裏練習吹簫,希望能用簫聲把師父引過來。她半心半意地吹着鳴鳳,太陽漸漸西斜,影子越來越長,她始終沒有看到師父的影子。

雖說是半心半意,可她一直站在角亭下面,想坐又不敢,她站了足足一整個下午,腿早已腿酸得不行。

她決定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

看到師父在對面的長廊那邊,她趕緊循着師父的足跡追到了書房。恰好目睹了公孫辰魚跌入師父懷裏的一幕。

那一瞬間,委屈的她感到十分憤怒,“啪”的一聲,在她還來不及思索的時候,她的手甩到了公孫辰魚的臉上。

她的手火辣辣地疼,料想公孫辰魚定也傷得不輕。

公孫辰魚難以置信地看着沈靜姝,內心充滿了不解和憤怒,剛想大聲質問她:“你幹什麽?”回過神來又想到邱長卿還在,不能露餡,便壓低聲音道:“小娘子為何要無故虐打辰魚?”

沈靜姝冷笑道:“大膽賤婢,你沖撞我師父,打你一下算是輕的。”

公孫辰魚有點懵圈,臉頰火辣辣的疼,屈辱感驅使她馬上逃離,“婢子告退。”

沈靜姝看看師父,意識到自己着實過分了,忙拉住公孫辰魚的手,聲音軟了幾分,道:“你且等一下。适才是我太心急了。”

邱長卿驚訝地看了她們一眼,對眼前的一幕饒有興味地看着,沉默了一會兒,道:“靜姝,你這伴讀小婢女沒犯過錯,你不可再當着為師的面,肆意妄為。出去。”

沈靜姝還想申辯,邱長卿沒給她機會,低吼道:“出去。”

沈靜姝悶悶不樂地走出房間,公孫辰魚也不敢再繼續留下來,行了個禮,道:“辰魚也告退。”

邱長卿雖沒有擡頭,眼角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他敷衍地應了一聲:“嗯。”

☆☆☆

沈靜姝在長廊等着公孫辰魚。她坐在欄杆上,她太生氣了,也太累了,顧不了大家閨秀的禮儀了。

公孫辰魚朝她走來,眼神裏還有委屈和不滿,把臉朝向另外一側。那小神情似乎是在說:“哼。”

沈靜姝叫住了她,大喊道:“喂,公孫辰魚,”辰魚沒有理她,她繼續道:“你現在是來幹嘛來了?嗯?”

“是打着我伴讀婢女的幌子,來勾引邱府的繼承人來了麽?就憑你,也配?邱府選兒媳的标準,斷不至于是一個侍妾的女兒,你可死了這條心罷。再敢玩花樣,我就把你趕出邱府。”

公孫辰魚站住,大聲地辯解道:“我沒有。我對自己的出身,記得很清楚,不勞你操心。如今我只是你的一個伴讀婢女,能玩什麽花樣?倒是你,這麽擔心邱郎君愛上我,我看你是擔心自己也配不上他罷?”

沈靜姝氣得臉都白了,道:“閉嘴。配不配得上他,也不是你說了算。以我的出身,至少還可勉力一試,你一個伴讀婢女,就別妄想了!”

公孫辰魚冷笑一聲,從她身旁走過,道:“小娘子,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會不自量力去喜歡一個高不可攀的人,啊,不對,是自作多情。告辭,恕不奉陪。”

沈靜姝生氣極了,她跳下來,使勁推了公孫辰魚一掌,幸好後者眼疾身快,躲開了,才不至于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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