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卻說沈靜姝提及師父晚上總不在府上時,公孫辰魚道:“左右是去男人喜歡去的地方了。”原來公孫辰魚想起她的父親也時常在晚上出去,夜不歸宿,便随口說了出來。
“不會的!師父他是一個謙謙君子,不會和那些俗人一樣的。我不信,我要去瞧瞧。辰魚,你跟我一起去罷?”
“我原也想着不至于,但事實勝于雄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不明日咱們就跟去瞧瞧。”
沈靜姝道:“就這麽說定了。”坐了一會兒,沈靜姝便起身告辭出去。
次日,薄暮時分,邱長卿騎着馬,帶着宋一又出去了。
沈靜姝和公孫辰魚女扮男裝,騎着馬,悄悄地跟着他們。
沈靜姝和公孫辰魚跟着他們進入了平康坊。随後往東走,藝伎們住在坊東的三個曲裏,北曲住的是中低檔次的藝伎,中曲和南曲住的是大牌藝伎。
邱長卿和宋一徑直往南曲王大娘家去了。
公孫辰魚和沈靜姝一不留神,就跟丢了,意外來到了北曲。
來北曲的人全都是比較下層的男性,什麽樣的都有,大抵是一些窮苦老百姓。看着這兩位細皮嫩肉的小郎君,所有男人都紛紛注目,還有上來輕薄幾句的。
公孫辰魚一看這架勢,心驚肉跳的,便提議道:“沈兄,不如我們先回去,改日再來罷。”
沈靜姝道:“既來之則安之,況且師父在這裏,怕什麽?”
“你別忘了,郎君來,原沒和我們說,”公孫辰魚鐵青着臉,拉住沈靜姝的手臂,壓低嗓音道:“我們是偷着來的,被郎君發現了定要生氣。你不走,我走了。”
沈靜姝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執意要進去找師父,騎着馬走了。
有幾個流氓混混一樣的男人尾随在沈靜姝身後,他們手裏拿着長刀。
公孫辰魚看着沈靜姝自顧自催馬離開,一時心亂如麻,她不知道是該陪着她進去,還是自己先回去。但又擔心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會有危險。一時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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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英俊的少年郎騎馬打這兒經過。他看了一眼騎在馬上的小郎君,只見他五官俊秀,真真是難得一見的風流人物。又見他緊緊拽着馬的缰繩,馬的腳步在來回晃蕩,他似乎很是焦灼不安。
少年郎又看了一眼周圍,有五個男人蹲在路邊,正虎視眈眈地望着馬上的小郎君。他感到小郎君有一些危險,便停了下來,對小郎君施禮道:“在下裴旻,小郎君為何出現在這裏?是找人還是迷路了?”
公孫辰魚警惕地看了一眼裴旻,發現他長相英俊,一臉正氣,目光和善,似乎沒有惡意,便回禮,故意變聲道:“裴郎君萬福。某有一位朋友,她剛騎到前頭去了,有幾個不懷好意的混混跟在她的身後,某擔心她有危險。可某身單力薄,手無縛雞之力,追過去,也不能與惡人周旋,故在此懸心,還望裴郎君能仗義相助,某當不勝感激。”
“小郎君,某陪你一同去找你的朋友。”裴旻洞悉了小郎君的憂慮,主動提出要幫他。
公孫辰魚同意了,兩人一起騎馬,并肩前行。
裴旻問道:“敢問小郎君尊姓大名?”
公孫辰魚內心懷着羞怯,這是她第一次在大街上認識成年男子,不想欺瞞,但也不便和盤托出,便道:“郎君可喚某公孫大郎。”
裴旻爽朗地笑了笑,道:“原來是公孫府的小郎君!失敬失敬。”卻暗自腹诽:小郎君不肯将自己的姓名相告,怕是對我心存戒備。
公孫辰魚聽了,心道:不是,不是。裴郎君你莫要誤會我了。
公孫辰魚沒有回答,只是淺淺一笑,仍舊神色慌張地往前追去。裴旻也保持同樣的速度往前趕去。
誰知,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各家紛紛開始掌燈。小巷子裏雖也有光,卻也看不大清楚路了。
沈靜姝在數不盡的路口中迷失了方向。她找不到師父的足跡,也忘了來時的路徑,她走入一條死胡同,正要轉身,身後幾個猥瑣的混混正朝她走來。
她吓壞了,根本不敢同那些人說話,只想快馬加鞭,沖出這群混混的包圍圈。
混混們手上拿着刀,臉上挂着淫邪的笑,威脅她道:“小郎君,乖乖下來罷,否則劃花了你的臉,可就太可惜了。”
沈靜姝吓得要昏過去。不過,怕歸怕,她沒有軟弱,而是卯足了勁,用力夾擊馬肚子,拽緊缰繩,拼命抽打馬的臀部,催動馬兒離開。她緊緊地伏在馬背上,沖出包圍圈。
混混們有吓得閃開的,有用刀砍馬腿的,馬受了傷,發出痛苦的嘶鳴,跳躍起來,将砍傷他的人踩在腳下,帶着馬背上的主人沖出了危險之境。
☆☆☆
混混們扶起受傷的同夥,不甘心受到的屈辱,怒吼道:“馬腿已經受傷流血,跑不了多遠,咱們繼續追。”
橫沖直撞了幾條街之後,馬果然跑不動了,混混們順着血跡很快追了過來。此時,任憑沈靜姝怎麽鞭打馬,馬也一動不動了,馬的眼睛裏流失了一些元氣,它無助又無望地垂下了頭。
沈靜姝只能棄馬逃跑,她邊跑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師父!”
邱長卿聽到有人喊救命,走出門來,看到是沈靜姝。他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向沈靜姝。
“你怎麽來了?”他拉着她就跑。
沈靜姝還沒來得及細想:師父他難道是會武功嗎?怎麽好像會飛啊?
“弟子是來找師父……”沈靜姝心虛道,低了頭,不敢看他的反應。
“找我有何事?”邱長卿冷笑了一聲,不屑地問道。
沈靜姝不知該如何作答。但人已經到了屋內。
那幾個流氓混混追到了王大娘的家門口。
“宋一,死哪裏去了?”邱長卿眉毛一皺,大聲喊道。
王大娘家的仆人也持着長刀站了出來,但誰也不敢動,誰願意先死呢?就算不死,被砍傷了也不劃算。
王大娘出來周旋道:“各位郎君,也不看你們追的是誰?得罪了長安城首富的嫡子可是好玩的?聽奴一句勸,趕緊散了罷。”
流氓混混中有一長相奇特,黢黑,身材魁梧的男子,嚷道:“正好綁了他,去問他老子要贖金。”其他人紛紛附和,就要往裏沖。
門口的家丁都怕死,紛紛放棄了抵禦的職責,讓開了道。
混混們進了屋,一頓噼裏啪啦,破壞了屋內可見的好物件。
沈靜姝已經吓壞了,想到自己惹這麽大的禍,師父定要責罵,還不如死了好。她躲在師父背後,瑟瑟發抖,一臉懊惱。
邱長卿倒不怕,沉穩地立在一旁,問道:“住手。你們要多少錢?我給。”
那個為首的混混道:“錢,我們可以慢慢談;人,我們現在就要。”
沈靜姝冒出頭來,大嚷道:“放肆!長安城豈是你們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是男兒身,又道:“你們抓了我要做什麽?我不過是邱府的下人罷了。”
為首的混混道:“你撞傷了我們的兄弟,這筆賬怎麽算?”說着揮刀砍斷了邱長卿旁邊的一個幾案的腿。沈靜姝吓得躲在邱長卿身後,探出頭來道:“是你們合圍我在先的,我的馬兒都被你們砍死了,這筆又該怎麽算呢?”
那混混揮舞着尖刀,獰笑道:“再啰嗦,就把你的鼻子割下來!兄弟們,上,把他給我抓起來。”其餘人正要蜂擁而上,沈靜姝拽緊邱長卿的衣襟,往後退了兩步。
邱長卿冷笑道:“說個數,拿着錢去吃頓好的,找個喜歡的女人,快活快活。犯法可不是鬧着玩的,你們可得仔細掂量清楚,不要做蠢事!”
混混們聽完,互相對望了一眼,停了下來。有人提出要十兩黃金,有人說要三十金,還有人說要五十金,為首的混混也動搖了,道:“不廢話,給我們一百金,我們就走。”
偏巧此時宋一出現了,他看了一眼,立即提高了戒備,快速走向少主人身邊。“郎君,你這是……屬下失職,不過,”他掃了一眼這群混混,眼神裏充滿了不屑,道:“也不必給錢罷?”
“別廢話。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要再啰嗦了。拿一百金出來。”邱長卿面上挂着笑,壓低了聲音道。
“這是一百金,收好,不送。”邱長卿從宋一身上拿來十铤金子,為首的混混拿了錢,對邱長卿行了個拱手禮表示感謝,那些人又一窩蜂地走了。
☆☆☆
危機一解除,王大娘立即找邱長卿讨說法,哭喊道:“邱郎君,您看奴這損失慘重啊!這是無妄之災,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邱長卿冷笑道:“王大娘,你看你這重置家具,需要多少錢啊?”
“依奴看,少說也要一铤金子。”王大娘心虛地伸出了食指,媚笑道,臉上的褶子間還浮着粉。
“一铤金子?王大娘,你跟那夥流氓混混有什麽區別嘛?”沈靜姝憤怒地喊道,她已經從恐懼轉為羞愧,不敢讓師父再為自己破財了。畢竟自己拜師也就費了一千兩金子,就這,大哥沈延清還滿肚子牢騷呢。這眨眼之間就為她散了一百餘金,師父不定得怎麽罵她呢。
“住嘴!”邱長卿伸出手,宋一有些無奈,一臉的不情願,但在少主人的淫威下,還是乖乖掏出了最後一铤金子,遞在他的手上,悄悄地附耳道:“郎君,這是最後一铤金子了。”邱長卿“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随即把金子交給了王大娘。
王大娘咬着金子,臉上堆滿了笑,道:“邱郎君果然豪氣!”
邱長卿側身望着女扮男裝的沈靜姝,突然想起來,道:“你那個伴讀婢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