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若蘭和魯倩二人難得敘舊,倒是聊了好些家長裏短,越聊越興奮。但那魯倩似乎是有備而來,見閑話敘得差不多了,便轉到正題上來,她望着白若蘭,眼中閃着明亮的光芒,道:“若蘭,要不咱們四姊妹約個日子,聚聚,可好?”

白若蘭道:“我是閑人一個,只要你們定好了日子,派人來通知我一聲就行。”

魯倩嗔道:“好妹妹,我原指望你來聯絡衆姊妹呢,你倒推得個一幹二淨。”

白若蘭忙道:“常悅影那邊,我親去通知罷。王夕月和我好多年沒走動了,去年我去找過她一回,她已不住在原來的地方。想來是她的男人怕被主母發現,中間又給她騰挪了不知多少處地方。”說着她微微地嘆了口氣,為王夕月的處境凄涼,也為自己寄人籬下的人生。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道:“我記得她男人也是當朝戶部員外郎,和我夫主是同僚,也許可以打聽得到王夕月的住處。”

“是了,我記得他男人叫梁夢麟,你且問問你夫主公孫員外郎,沒準就問到了呢。”魯倩神色激動地說道,她為自己貢獻了關鍵的線索而感到驕傲。

這許多年,魯倩嫁了一個落魄的文人秦漢,秦漢雖待她極好,兩人生有兩個女兒,正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縱使情感上得到了滿足,物質上卻始終是稀缺的。

這四姊妹中,唯一比魯倩還不如的,就是王夕月了。所以說,姊妹們的聚會,是不能沒有王夕月的。除此之外,她還要拉攏王夕月,讓她和自己一起向白若蘭施壓,叫白若蘭陪她們二人一起去邱府,求見邱陽雎,把她的女兒也送到邱府去學藝。

☆☆☆

沈靜姝坐在一旁繡花。沈延清站在一旁,他一直在試圖勸服妹妹回邱府。

“大哥,我求你了,你別再說了!你從昨夜一見面就不停地說,說得我耳朵都起繭了。我明告訴你,我是死也不會回去的。”

“妹妹,你這麽任性,你考慮過大哥的感受嗎?大哥拼死拼活賺錢,就是為了給家人一個更好的生活。咱們家雖然不窮,但也不能這麽浪費錢,是不是?你知道一千兩黃金是尋常人家一輩子甚至幾輩子都攢不了的錢嗎?”

沈靜姝轉過身去,不為所動。

“這一千兩黃金,是我紅衣裁縫鋪裏幾十名繡娘沒日沒夜地繡花,把眼睛都熬壞了,好不容易才賺到的錢。它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沈靜姝似乎有所觸動,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兒。

“妹妹,阿耶阿娘寵你,大哥沒意見,誰讓你是咱們家唯一的女兒呢?但你如要這麽糟蹋大哥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就莫要怪大哥以後對你無情。”

沈靜姝突然又陷入了不耐煩的情緒之中,嚷道:“哎呀,你怎麽這麽小器嘛?錢錢錢,你一天到晚就會說錢,有勁嗎你?煩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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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說這麽多,你都聽不進去……那好,以後你再也別管我要錢買衣服首飾。”

突然,沈靜姝從榻上起來,拉住沈延清的衣袖,撒嬌道:“不要走!我知道錯了,大哥。可我被邱長卿趕出來了,回不去了。真不是我不想回去。”

“既如此,你明日随我一起去,我替你求情,邱長卿怎麽着也要看我三分薄面。”沈延清用手指戳了一下沈靜姝的額頭,又道:“你啊,就莫要再任性了,知道嗎?”

“嗯。知道了。”想着自己這麽快就要重新面對邱長卿,沈靜姝心裏很緊張,心想:這麽快就被實力打臉,估計他會更瞧不起我罷。可我能怎麽辦?我若不去,哥哥定會和我翻臉,以後再沒有錢買買買了。哎,學藝畢竟不用學太久,既然宮裏很快就會張皇榜選拔民間藝人……想來我很快就可以解脫。哥哥的零花錢卻是要長長久久地用的,只好再厚着臉皮苦熬一段時日,或許就可以迎來快活的春天呢。

“大哥,明天我還不想回去,等過兩日,邱長卿的氣也消了,我再回去。”

“那好。你且在家休息兩日。”

“大哥,還是你對我最好了。”沈延清看着撒嬌的妹妹,心裏的感覺很複雜,他倒不是不愛妹妹,而是他出來做事早,知道每一文錢都來之不易,要惜物惜財,家族榮耀方可延續百年乃至千萬年。

沈延清道:“好妹妹,哥哥希望你做事情能善始善終,不要半途而廢。這樣将來縱使你嫁了人,哥哥也可以放心,你自己會把日子過好。”

沈靜姝抱住哥哥沈延清的腰,道:“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哥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沈延清點點頭,道:“我出去了。”

沈靜姝應了一聲“嗯”,便迅速起身,穿起鞋子,準備溜出去玩了。

☆☆☆

白若蘭留魯倩母女用了午膳。

魯倩母女三人又歇了兩盞茶的工夫,随後便告辭了。

白若蘭送她們至大門外,随後便來到了前殿。白若蘭看見主母韋碧雲正坐在榻上繡花。

主母韋碧雲擡頭笑着道:“妹妹,你的客人已走了罷?”

白若蘭道:“剛走。”白若蘭湊過來瞧了一眼韋碧雲正在繡的牡丹花,又道:“姐姐刺繡功夫越發靈動了,這牡丹花就跟院子裏的真花一樣好看呢。”

韋碧雲平日裏雖然跋扈,但也怕寂寞,有白若蘭偶爾的陪伴,她也覺得甚好。因笑道:“妹妹快別打趣我了,不過是胡亂繡的,打發時間罷了。”

白若雲又陪着韋碧雲說了好些閑話,方才慢慢地轉至正題上來,問道:“姐姐,你可曾聽夫主提起過,他有一位叫梁夢麟的同僚,他在外養着的一位別宅婦,如今住在何處呢?”

韋碧雲搖搖頭,道:“沒聽過。”

白若蘭又笑道:“姐姐知道妹妹和夫主一向不大融洽,已許久互不言語了。前些日子原為了大娘去邱府學藝一事,夫主倒是意外地高興,來了西廂房,不成想,又被妹妹拙嘴笨舌給氣走了。”嘆口氣,接着道:“姐姐一向能和夫主說上話的,不知能否辛苦姐姐為妹妹開這個尊口,去問問夫主,我那叫王夕月的姊妹,現今住在何處呢?”

韋碧雲正色道:“妹妹,你的意思,姐姐聽懂了。你可是想讓我幫你向夫主打聽,戶部員外郎梁夢麟別宅婦的住處?”

“是的,姐姐。王夕月原是妹妹的舊相識,我們已多年未見,斷了音訊。今日魯倩姐姐來訪,聊起往昔情誼,便起了四姊妹重聚的意。常悅影是沈一融大夫的正妻,找她容易。只差王夕月一人的住處,還望姐姐多在夫主面前探詢一二,妹妹不勝感激。”

韋碧雲搖搖頭,道:“夫主怕是不一定知道罷?畢竟是別宅婦,誰知道安排在哪個坊的犄角旮旯裏,才能不被主母發現找麻煩?”

“哎……”聽到韋碧雲如此說,白若蘭不免有些失望,正要說話,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特定的腳步聲響起,韋碧雲趕緊下榻準備迎接夫主公孫澤。“夫主回來了……快……”

公孫澤走進前殿,韋碧雲和白若蘭趕緊上前見禮問安。韋碧雲要表現自己發妻的地位,柔媚地說了一句:“郎君回來啦?”白若蘭則是淺淺地喚一聲:“夫主辛苦了。”

“嗯。”公孫澤白了一眼白若蘭,想起一月前受到的屈辱,他冷冷地哼了一聲,便不再看她。

韋碧雲趕緊打圓場道:“郎君,若蘭妹妹想和幾個舊日的姊妹重聚,無奈早不聯系,失了音訊。碧雲素常見郎君和梁夢麟梁員外郎親厚,他的別宅婦王夕月住在長安哪個坊,郎君可知曉?”

公孫澤黑着臉道:“我雖與梁員外郎親厚,實則并不知道這些私事……”

“夫主既不知,奴先告退了。”白若蘭面色沉靜,低眉斂首,打算回自己房去。

“問一下他總也不是難事……”公孫澤依舊半閉着眼睛,喝着茶,似乎心情并不壞。

“這麽說,夫主願意替奴相問?”白若蘭明亮的眼睛露出歡喜的天真神色,說話間也流露出幾分嬌憨之态。

“那要看你的表現……”公孫澤暗暗地打量了白若蘭一眼,語氣似是若有所指。

這一來一回的互動,叫旁邊的韋碧雲心裏很不是滋味。她忙道:“妹妹,夫主在外忙了一整天了,想是累着了,他往日回來,都會先泡腳……要不今日就勞煩你伺候夫主沐足?”

“奴笨手笨腳的人,怎比得上主母的手藝,況奴久不伺候夫主,早已生疏。待奴先回去練練,改日再伺候夫主沐足不遲。”白若蘭平靜的外表下藏着她對公孫澤的怨恨和不滿,她不想為了這件事失去自己的尊嚴。

她更知道,主母韋碧雲對自己的嫉恨,她惹惱公孫澤才是韋碧雲願意看到的結果,否則,她娘倆日後在府裏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不願意伺候我就滾下去。”公孫澤對白若蘭的桀骜不馴很憤怒,十幾年過去了,她對自己沒有要求,沒有欲望,只有平淡的相敬如賓。可他要的,是她徹底的臣服。沒有這些,就只剩厭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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