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秋實一邊喂公孫辰魚吃粥,一邊道:“也沒什麽。奴問陳師傅要了一點鴨血。”

公孫辰魚一邊吃,一邊盯着秋實,笑嘻嘻地問:“你都知道了罷?”

秋實低了頭,害羞地笑道:“奴是不小心聽到的。不是有心偷聽小娘子和裴郎君說話的。”

公孫辰魚笑道:“哎喲,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還別說,這粥裏擱點鴨血,味道就好吃了不少呢。”

秋實因笑道:“奴小時候,生病的時候,阿娘就這樣熬了鴨血粥,喂給我吃。”秋實笑着說,突然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她連忙止住,又大笑着道:“我想我阿娘了。我好久都沒有見着她了。”

公孫辰魚見她如此忠心耿耿,陡然心生憐憫,便道:“你別難過。回頭我向邱郎君求個恩典,讓他許你回去,和你阿娘團聚。”

秋實這下是真的笑中帶淚了,道:“奴多謝小娘子好意。我阿娘早已死了。我是被家裏的伯伯賣到這兒來的。”

公孫辰魚聽了,嘆口氣,安慰道:“來,你也喝一口。”突然又想起自己還在病中,恐傳染了她,便道:“我吃過的,怕把病過給你,你還是別吃了罷。”

秋實卻道:“不怕。就是病了,奴也甘願。”秋實果另換了一個勺子,吃了一口。在這一瞬間,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有阿娘疼愛的時刻,她眼睛亮晶晶的,帶着一點幸福的微笑。

公孫辰魚吃完粥,精神好了不少。她起來活動活動。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秋實又給她端來了藥。

公孫辰魚看到藥碗,顏色黑不溜丢的,就撚着鼻子,跑開了。道:“我不愛喝那苦藥。你替我倒了罷。”

秋實因道:“藥雖苦,卻是治病的良方。小娘子,你就喝了罷。”

公孫辰魚道:“我已經好了。不必喝了。”

秋實仍端着藥碗,追着公孫辰魚滿屋子裏跑。央求道:“小娘子,只要你一口氣灌下去,奴保證,藥是不苦的。”

裴旻走了進來,見狀,從秋實手裏接過藥碗,道:“給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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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實豈敢違逆,便把藥碗給了裴旻。豈料裴旻從懷裏掏出早先的那個小食盒,道:“想不想吃?”

公孫辰魚一聽,立即跑了過來,端過藥碗,道:“我喝還不成嘛?”

她也沒有捏着鼻子,只是一口氣咕嚕咕嚕地灌下去,不嘗味道。她舉着喝幹了的藥碗,道:“喝完了。醬板鴨給我罷?”

裴旻把食盒給了她。她滿心歡喜地打開一看,卻發現不是醬板鴨。她不滿地哀嚎道:“說好的醬板鴨呢?你為什麽騙我?”

裴旻早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因而笑道:“我沒有騙你呀。你想,我有答應你,晚上許你吃醬板鴨了麽?”

秋實聽完撲哧一笑。

公孫辰魚瞪了秋實一眼,道:“不許笑。”她看着食盒裏面裝着小巧精致的青團丸子,便順手抓了一個來吃,發現挺好吃,于是一個接一個地吃了起來。

公孫辰魚又給裴旻和秋實各抓了幾個,道:“你們也嘗嘗。好吃着呢。”

第三日,公孫辰魚的病已大好了。便恢複正常的功課學習。

只是經過這件事,公孫辰魚在邱府就有了秋實和裴旻兩個好朋友了。

又過了幾日,白若蘭和常悅影、魯倩、王夕月四姊妹終于坐到了一起。

會面的地點是沈一融在長安城郊的一處別院。

常悅影早早地就叫下人收拾幹淨了竹園,擺好了食案和坐墊,食案後面擺放着屏風。纏枝蓮紋香爐焚燒着袅袅的檀香。

常悅影是一如既往地大方得體,和其餘三人打招呼,喝茶,敘舊情,談笑間風情萬種,眼角眉梢的底氣都仿佛在說,她才是宴會的主人。

魯倩也不甘落後,照着流程,把場面話說了一遍。

白若蘭是最不争不搶的。她安靜地笑坐着,等着她們把戲演完。

本來以為王夕月也是要發表一番久別重逢的感慨的,但她沒有。她和常悅影、魯倩都分別喝了茶,打過招呼,唯獨沒有理會白若蘭。

白若蘭見此,不免覺得有些尴尬。便主動端起茶杯,道:“夕月,你我姊妹多年未見,甚是挂懷,今日我且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喝茶多沒勁?要喝就喝酒啊,常姐姐,你這裏可準備了酒?”王夕月似乎憋着一股氣,要發作,但是她沒有。她不打算撕破臉,可也不打算壓抑自己的不滿。

白若蘭只得尴尬地笑着,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竟惹得王夕月如此針鋒相對。

“酒自然是有的。”常悅影不傻,樂得有人替她針對白若蘭,吩咐一旁侍奉的下人去地窖裏取出兩壇上好的花雕酒。

白若蘭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陪着王夕月一杯一杯地喝酒。

王夕月素來能喝,她今日似乎是要把白若蘭往死裏灌酒。她與白若蘭相識多年,是知道白若蘭不勝酒力的。

酒過三巡,白若蘭已經喝得雙頰通紅,嘴唇發紫,她已經到頂了,再喝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見此,魯倩過來打圓場,勸慰王夕月道:“夕月,今日且先喝到這裏,時候也不早了,若蘭還要回去的,這喝出人命了,可如何向她夫主交代?”

“白若蘭,你還能喝,我知道你還能喝,你別想躲,我跟你說……”王夕月借着酒勁,滿倒了一杯酒,往白若蘭嘴裏灌去。

白若蘭被嗆住了,咳了幾聲,眼淚都咳出來了,借着眼淚,白若蘭傷心了。

她緩緩且大聲地質問王夕月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啊?!!”

王夕月仍舊是尬笑着,不說話,一個勁兒地自斟自飲。她看着酒杯,一言不發。

白若蘭看着眼前的王夕月,就像看着一團空氣,她的意識開始渙散,周圍的聲音倒是清晰可聞的。她靠在食案上,扶着自己的頭,勉強聽着。

只聽見魯倩道:“原本我們姊妹今日相聚,還有一樁要事相商的,你們竟然喝得這樣醉……”

王夕月沒醉,問道:“什麽要事?魯倩姐姐,你說便是。”

“常姐姐的女兒如今在邱陽雎的嫡子那兒拜師學藝,為的就是考入梨園,争魁伶。”

“魯倩,你可打住罷,靜姝可不單是為了進宮,我的女兒不必再争什麽魁伶了,一樣可以尋個好人家嫁了。”常悅影的聲音也從遠處走了過來。

“行,行,行,靜姝不去,那是常姐姐你嫁得好,女兒也跟着有出息。可咱們三個人的女兒,要尋門好親事,可萬萬不能錯過這個入梨園選魁伶的機會。”魯倩就差撸起袖子幹了,她激動的神情仿佛是在說,魁伶一定要出自她們三個的女兒了。

“這事兒我也從我們家老梁那兒聽說了,姐姐,你接着說。”王夕月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魯倩。

“若蘭的女兒也跟着常姐姐的女兒進入邱府學藝去了,我家秦若嫣也想去。我就想啊,夕月,你不也有一個女兒嘛,按說年齡也都相仿,就一起送去邱府學藝。”

“好是好,我家梁芷也确實該找個師傅學學了,只是贽見禮……我們拿不出啊。”王夕月激動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尴尬的微笑。

“贽見禮的事情,我們可以不用擔心。我們不妨去求求昔日的主顧邱陽雎,他如今富甲天下,還會缺咱們這點錢麽?靜姝一個人學是學,辰魚在旁邊偷師也是學,再加上咱倆的女兒,不一樣是學麽?只要咱們吶,把邱陽雎伺候好了,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有這麽好的機會,我定要替我們梁芷争取争取的。來,魯倩姐姐,我敬你一杯。”王夕月激動地敬了魯倩一杯酒,魯倩還來不及給自己倒酒,她就先喝幹了。

為了女兒的前程,魯倩撺掇着四姊妹下回再組個局,一起宴請長安首富,她們昔日的老主顧邱陽雎。

白若蘭的女兒公孫辰魚已經留在邱府學藝了,沒有理由再去摻和。

常悅影的女兒沈靜姝,是真金白銀送進去拜師學藝的,就更沒有道理去求邱陽雎了。

王夕月是個重度酒鬼,她喝醉了,不敢惹常悅影,卻敢欺負白若蘭。

“白若蘭,你的女兒是冒充常姐姐的女兒的貼身侍婢進去的,你當你的女兒又是什麽千金小姐?你莫不如同我們一起前去,把事情挑明了,你女兒還可以名正言順去聽課,不是更好嗎?”

白若蘭尴尬地笑着,前兩日,她收到女兒的來信,信上說她現在已可名正言順留在邱長卿身邊學藝,且有裴旻指導劍舞,叫她放心。

此刻,她卻不能說出真心話,一則怕開罪常悅影,聽聞她的女兒沈靜姝已經被趕回沈府了。一則怕王夕月嫉恨,看王夕月今日的情形,似是瘋狗般咬住自己了,不見血怕是不能休了。

白若蘭只得笑着說:“好,容我回去想想。”

“你還想什麽?”王夕月抓起盛滿酒的杯子,一下子扔在白若蘭面前,酒杯應聲碎裂,白若蘭心裏咯噔一聲,心裏滿是憤怒和委屈,眼睛裏憋着一層霧氣,沉默了半晌。

魯倩見王夕月瘋魔太甚,趕緊勸慰白若蘭道:“若蘭,她喝醉了,你某要和她一般見識。你就一起去罷,保準不會出岔子。”

常悅影巴不得把白若蘭推出去,煽風點火道:“去嘛,去嘛,若蘭。三個人一起好有個伴。”

“既然我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那我聽姊妹們的調遣便是了。”

白若蘭的心情跌倒谷底,她心裏是抗拒這樣的安排的。可不知為何,她沒有勇氣和她們撕破臉。多年未見,她心裏也是懷念這些姊妹的,可如今見了面,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合着夥來欺負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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