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饕餮演講
第42章 饕餮演講
一路如做賊般, 關小言扛着一袋子的馊肉包，迅雷不及掩耳，閃身進屋關上門。
“小言, 你回來啦！”聽到動靜陶鐵開心回過身, 一眼注意到關小言和她肩上的白布袋，興沖沖上前接過。
關小言也不推辭, 松開手後立馬後退，與陶鐵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偷偷朝床上瞄去。
只顧沉迷鼓鼓囊囊大布袋的陶鐵, 快樂的小心肝噗通噗通狂跳, 漾滿甜蜜扭捏道：“小言, 你給我拿了好多呀！”
見床上小人兒安然無恙, 關小言心一下子落到實處, 随口忽悠：“嗯，家裏剛好做了肉包，我先拿些來給你墊墊饑, 不夠跟我說，我再給你拿。”
反正多的是！
“……”陶鐵驚喜睜大眼，無數歡樂沖上頭, 腦袋如喝了老酒暈乎乎：哇, 不夠居然還有……小言好愛他！
陶鐵心裏感動壞了！
為了不辜負這份“愛”，他信誓旦旦地握起拳頭, 鄭重起誓：“小言你放心，我一定把它們全部吃光！”
不是一點半點忐忑的關小言：“……”
說幹就幹, 陶鐵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 兩只爪子利索解開布袋，面朝袋口深吸一口, 然後……滿臉喜悅僵住。
嘶，這味兒……
陶鐵狐疑地把臉湊近聞聞……一股濃郁的酸味撲面襲來，差點嗆着喉嚨！
陶鐵皺巴着臉回頭，從布袋裏掏出一個硬邦邦的包子，發愁問：“小言，家裏是包的酸菜包嗎？”
“呃……”關小言身子一僵，捏緊衣角，目光不由瞥向別處：“誰說的，就是肉包，可能酵發過了有點酸吧。”
“啊？”陶鐵瞪大眼睛，滿臉遲疑。
他半信半疑的把包子又放到鼻頭使勁聞聞，憑借多年的廚師經驗以及敏銳的嗅覺，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酵酸味！有點像……
“小言，這包子啥時候做的呀？”陶鐵顫着聲兒心慌發問。
關小言答得掂量又掂量：“也沒多久……就是你回來之前蒸的，沒幾天。”
陶鐵在心裏默默掰指頭算了算：回來之前？哪天啊……最起碼有三四天了吧！
陶鐵瞄瞄窗外似火的大太陽，感覺一盆涼水從頭潑下，從裏冷到外，從心涼到腳。
見陶鐵盯着馊包子不動，關小言局促地擠出點笑，裝傻催促：“你不是說餓了嗎？快趁熱吃呀。”
“我……”陶鐵摸摸手裏硬邦邦的涼包子，剛才有多快樂，現在就多悲傷。
他要不要吃呀？陶鐵摳摳掌心糾結：嗐，反正他也吃不壞，要不全吃了吧，省得讓小言吃了拉肚子……
深覺自己有責任有義務的陶鐵眼神一利，升起無上勇氣——
這些馊包子，他要全部吃完！！
陶鐵豪情壯志低下頭，看着大布袋裏好多好多的馊肉包，一時犯難不知道該先吃哪個。
诶，個個都好大，個個都好馊哦！
忽然，陶鐵伸出手指嘀咕：“點兵點将……點到哪個我就選誰……哈，就你了！”
關小言只見陶鐵一手拿起一個肉包，“啊嗚”就是一口。
等他面色如常嚼完，還不忘提醒幾句吃後感：“小言，以後包子少蒸點，天熱，要馊。”
關小言張張嘴尴尬：“……好。”
陶鐵滿意地點點頭，接着繼續與馊肉包戰鬥。
“媽媽。”身旁小奶音迷迷糊糊響起。
關小言低頭望去，笑容一下綻放，真心溫柔道：“媽媽的小寶醒了呀。”
“是噠～”關小寶揉揉眼睛，熟練地爬到關小言身上。
母子倆親昵了好一會兒，關小寶扭頭一轉，精準看見自己那眼睛都快妒忌出火花的親爹……手裏的肉包。
“我要吃包包！”關小寶騰地站直，往親爹那邊挺了挺肚皮，毫不見外地伸小手要道。
陶鐵快速往回一縮，大半身子擋住布袋裏的馊肉包，嫉妒使人翻臉無情：“不給。”
“啊……我要！”關小寶生氣地沖睡前還一起分吃蜂蜜的親爹跺腳。
陶鐵眉頭皺起擰了擰，拿眼觑着關小言，見她臉色還行，立即強硬說：“這是小言專門給我的，沒有你的份。”
說完，陶鐵把布袋朝身後藏了藏，并且當着關小寶的面，美美地連吃好幾個口，邊吃還邊咂吧嘴。
“……”關小寶一傻，回過神呲溜滑下床，跑到挑釁自己的親爹面前，一邊哭一邊搶：“哇哇哇……給我！”
陶鐵不為所動轉過身，把布袋往懷裏一攏，用寬闊的後背擋住護食道：“呸，才不給，都是我的。”
關小寶哭得更響了，仰頭向上無助叫嚣：“不……我要，我要！”
陶鐵絲毫沒有父子愛的心冷怼道：“哼，就不給！”
一旁都看傻了的關小言：我靠……真不愧是兩只饕餮，馊包子也能搶得這麽起勁！
“媽媽，我要吃包包。”戰敗的關小寶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着向親媽求援。
關小言眉頭一皺，彎下腰頭大哄兒：“小寶乖，不要吃，那些都是……”
馊的！
“哇……我要吃包包……”一聽媽媽也不給肉包，關小寶哭得比死了爹還傷心。
陶鐵見狀，摸摸袋口猶豫：小崽子都哭成那樣了，要是自己不給他，小言會不會覺得自己太小氣？
不行，得分一個意思意思！
陶鐵暗暗琢磨，兩手磨蹭伸進布袋，在裏面掏啊掏，找到一個最小的，痛快舉起，着實“大方”道：“給你。”
關小寶哭聲瞬停，抹抹淚小手準備接過。
關小言倒吸口涼氣，飛快抱着孩子避開：“媽媽今天不是給過你肉包嘛，咱們怎麽說的，一天只能吃一個，那些肉包不是給你的，關小寶你要聽話。”
關小寶徹底絕望：“哇哇哇……”
悲喜并不相通，對面的親爹樂得想打滾：哈哈哈……果然，在小言心裏還是他最重要，這些肉包連兒子都吃不了！
陶鐵興奮的跟個心機婊似的把馊包子特意往關小寶跟前舉了舉，饞得他嘩啦啦流口水後，假意勸：“小言，不就一個包子嘛，這兒還有那麽多，給崽子吃一個又咋了？”
生怕兒子吃壞的關小言讪讪一笑，講禮貌客氣道：“不不不，這包子是專門給你的，還是你吃吧！”
陶鐵暗中高興，嘴上卻假模假樣：“吃一個吧，看把兒子饞的。”
“不行！”關小言冷厲回絕，下一刻理智回歸想到對方是那啥，心一緊，急忙軟着語氣找補：“現在他還小，不能多吃，會吃壞的。”
陶鐵哈哈大笑：“哎呀小言，我崽子沒那麽嬌氣，就是吃屎都不壞。”
關小言一噎，暗戳戳翻了個大白眼：……呸，你才吃屎呢，假大方個啥！
一旁癟着嘴巴含小手的關小寶，黑眼珠子滴溜溜瞧瞧親爹，又看看親媽，活像個要被分家的娃。
“嗚嗚……要吃包包……”關小寶眼含熱淚，嘴裏悲傷地哼哼唧唧，聲音還不敢大。
只顧來回推辭的兩爸媽一點沒在意，你來我往不停“客氣”。
陶鐵假意說：“小言，咱不給多，就讓娃吃一個，瞧他哭得多難過，嗓子都要啞了。”
關小寶聞者傷心，邊流淚邊狂點頭：“嗚嗚嗚……”
關小言堅決：“不，孩子不能慣，要從小養成好習慣，這（馊）包子是給你的，必須由你全部吃完！”
關小寶聽者落淚，邊抹淚邊急搖頭：“不不不……”
陶鐵假大方：“還是給他吧……”
關小言真嫌棄：“你自己吃吧……”
關小寶：“哇哇哇……”
“關小言你在裏頭幹啥！”
門口突然一聲咆哮。
被哭聲吸引過來的王素芬，氣勢洶洶推開門：“小寶哭你沒聽見吶！”
被驚吓的一家三口，齊齊看向門口。
關小寶吸溜兩下鼻涕，委屈地張開小手奔向王素芬：“外……”
可還沒等他撲過去，只聽“噗通”一聲。
他外婆出其不意往地上一倒。
關小寶腳步僵住，飛快背起兩只小手往後縮。
“媽媽，外婆暈了。”關小寶生怕被碰瓷似的藏好小手，一臉無辜對媽媽陳述事實。
關小言心口一塞：“……”，知道，我看得到！
“媽媽媽……快醒醒……”關小言心急如焚。
“欸……”聽到呼喚，被吓暈過去的王素芬動動手指，輾轉漸醒。
剛一睜開眼睛，陶鐵的臉映入眼簾，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又要昏過去。
關小言額角猛跳：“媽……別怕，他沒死。”
“唔？！”
王素芬“刷”得睜開眼，一把甩開女兒扶過來的手，利索爬起，拍拍衣裳仿佛什麽也沒發生。
她擡高頭顱，驕傲挽尊：“關小言，你這房間也該打掃了，蹭得我一腳灰都摔跤了。”
“……”
知道親媽愛面子，關小言默默點頭配合稱“是”。
王素芬心裏舒坦了些，可在轉身那刻變了臉：“關小言，你剛不是說人死了嗎？現在為什麽又沒死？我看你是故意想把他弄進屋來！”
關小言聽得瞠目結舌：不是……剛可是您老要把人往屋裏搬的！
一旁經歷過全程的陶鐵不樂意了，急躁躁上來證明：“不是她，都是媽你人好，見我死了還想着讓我入土為安，我真的特別驚喜。媽，你其實沒那麽讨厭我是吧？”
對面二人：“……”
都不知道對方是真嘲諷，還是假奚落的王素芬，抿抿嘴尴尬：誰說的，我可讨厭你了……
“行了，別跟我在這兒插科打诨，老娘就是看不上你，你趕緊哪來的回哪去，我關家門不是你能進的！”王素芬嫌棄道。
陶鐵立馬扭頭朝向關小言，軟軟喚一聲：“小言……”
關小言渾身一激靈，仿佛在告訴她這是一個開餐信號。
“媽，你先別着急，那個……饕餮跟我說了他幾年前消失原因，我覺得有情可原，等爸回來我就告訴你們。”
王素芬不悅：“為啥要等你爸回來才能說？”
關小言摸摸鼻子：“呃，那個……”主要是她還沒編好。
王素芬：“是覺得我不配知道嗎？”
“不是不是。”關小言連忙擺手，小心斟酌：“主要是這樣說起來方便，大家有問題可以一起提。”
王素芬斜過眼：“咋的，這理由連你自己都不相信，所以要讓你爹幫着一起找問題？”
“……不、不是。”
“不找問題那喊你爹幹啥？其實你爹是個睜眼瞎，诶，要不把本家人都喊過來吧，人多力量大！”
“不是，媽……”
“行，就這麽說定了。等會兒晚上讓你爹把他們開大會的門開開，讓你站上去講，把陶鐵也帶上，有啥問題你們一次性說清楚。”
關小言低下頭：“……媽，我錯了。”
“認啥錯啊，你怕去請那些長輩啊，沒事，我去。”
王素芬冷冷一笑，甩開關小言拽她的手，風風火火往外頭走去：哼小樣，我還治不了你？不給你下重藥丢點臉，我看你是腦子進水拎不清！
屋裏，關小言看着親媽真的連彎都不拐跑出院，依照她對親媽的了解，她十有八九真請長輩順便借鑰匙去了。
另一旁，陶鐵磨叽湊上來，眉眼之間全是憂愁：“小言，等會兒咱們真的要上臺說嗎？其實這事讓太多人知道不好……要不我先打個草稿？”
“……”關小言忍無可忍：“滾！”
陶鐵被吼得措手不及委屈：咋了，翻臉不認人的……
心裏特別煩躁的關小言慢慢坐回桌邊椅上，怒火蓋住恐懼，只要一想到接下來要面臨的事就頭大。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就不該好奇嘴賤問啥問。
不知道多好，對人想吼就吼，想罵就罵，哪像現在這樣，投鼠忌器，怕他肚子餓了還得服侍好……
——
田埂上。
王素芬憋着滿腹怨火，拉着關鐵正走到陰涼處，表情嚴重：“他爹，你曉得你女兒如今昏頭成啥樣了嗎？”
一頭霧水的關鐵正拿起挂在脖頸上的毛巾，一邊擦汗一邊問：“她咋的了？”
沒見到自己預想中的反應，王素芬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還咋的了！你說你這個親爹就不當回事，你曉得她剛才幹啥了？她把短命鬼迎回家，還說要告訴你當年消失原因，準備讓你認回這個女婿呢！”
關鐵正動作一頓驚詫：“不會吧，小言不像是那麽沒腦子的人啊。”
王素芬冷嗤，翻了個白眼：“呵，她不是？那她之前為啥不肯嫁人，不就是惦記那頭笨狗熊嘛？”
“笨狗熊？誰……哦，短命鬼啊。”忽然變了稱呼，一時沒反應過來的關鐵正恍然大悟：“人家要解釋你就聽聽呗，萬一有啥迫不得已的原因呢？”
“……”沒找到同盟軍，王素芬火冒三丈臭罵：“呸，有啥原因，你是八輩子沒當過老丈人還是咋的，啥歪瓜裂棗都想要！”
關鐵正被罵得一惱，望了望田裏一大片的活計不耐沖道：“你想咋樣就咋樣，別來問我，我要幹活了。”
“哼，我就知道靠不了你。”王素芬不滿撇過嘴：“不問就不問，你把喇叭給我開開。”
關鐵正拒絕：“你要幹啥，那隊上喇叭是能随便使的嗎？”
“我有事，算我問隊裏借的。”王素芬軟下語氣商量。
“不行！那是公家的，沒有正當理由不借。”
“那我不用喇叭了，你把開大會的門鑰匙給我，這樣總行了吧。”本就是打個幌子的王素芬立刻改口。
先提出一個對方絕對不答應的要求，再把自己本意說上，這樣不就不好意思拒絕了嘛。一路上都在琢磨辦法的王素芬有點自信。
關鐵正眉頭皺得更緊了：“王素芬你到底要幹啥？”
“……”
大名都被喊了，來不及思考自己方法哪裏出問題的王素芬，趕緊打起精神：“這不是小言想跟咱們解釋當年笨狗熊失蹤原因嘛。我想着……把咱未出五服的本家人都喊來聽聽，讓大夥兒評評理！
要是理由可以接受，大家知道了，以後也不會在背後說咱小言壞話，要是不接受，大家還能一起幫着勸勸小言。他爹，你覺得咋樣？”
關鐵正越聽眼睛越亮：“對對對，這是好事呀。素芬啊，還是你想的周到！”
王素芬被誇得心裏直飛眼刀：呸，有事王素芬，高興喊素芬，真虛僞！
“那行，我這就去各家通知，讓他們吃過晚飯就來。”王素芬盡量不表露嫌棄的微笑。
關鐵正豪無察覺地大笑擺手：“欸，通知這事我來，你快回家讓小言他們準備準備，畢竟也是當着大家面，別露了怯。”
王素芬滿臉無語：“……”感情你還當是啥光榮事？
“行了，你快回去，早點燒晚飯，我去通知他們。”不等說完，關鐵正急匆匆轉身走遠。
來不及再提醒提醒的王素芬：“……”
——
土路上。
王素芬深一腳淺一腳的快速往家趕着。
突然——
“噗、噗……喂喂、各位興盛大隊成員請注意，各位興盛大隊成員請注意，今天晚上、今天晚上……”
王素芬驚訝地瞪大眼睛，趕忙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大家吃完晚飯後，我女兒關小言在大會禮堂有事要講，有事要講……請大家準時參加，準時參加。呲啦——”
一聲電磁刺耳音結束，喇叭“啪”得關上。
王素芬傻傻仰着頭，驚得半天沒邁出一步。
這個老東西，她明明說的是請本家人，請本家人！！他居然自作聰明請上全大隊，還在大喇叭裏宣傳，是覺得等會兒丢人速度不夠快嗎？
關家院裏。
關小言震驚地站在卧房門口，張張嘴，卻什麽話也發不出來。
身後，陶鐵眉目緊鎖，思忖一瞬轉過身，走到桌前熟練地打開抽屜拿出筆，認真寫：
大家好，我叫陶鐵，饕餮的饕，饕餮的餮，今天我站在臺上，準備給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