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夏日的燥熱風吹不散,陽光毒辣刺眼,這場暴雨來的沒有任何征兆,萬物如獲新生。]
客廳裏是典型現代裝修風格,牆壁刷上冷灰色調,地板光潔幹淨,黑白色的酒櫃上沒有任何多餘的雜物,乍一看住了幾年的房子像是新房,能看出屋子女主人整潔幹練到嚴苛的程度。
相反,女主人李女士本人由內而外皆很溫柔,生了雙漂亮的深情桃花眼,連說話聲音也是細弱的。
“修陽,你李阿姨家的車估計四五點到,媽媽要是趕不回來,你一定要出去接待,讓人留在我們家吃飯,聽到了沒?”
李女士踩上高跟鞋要出門,等了幾秒,沒有得到回應,以她對自己兒子的了解,這種“玩游戲不長耳朵”時候扯開嗓門喊估計都得不到回應。
她心平氣和地重現換上拖鞋,提着包,推開最裏邊那間卧室的門。
光直射進來照亮了半個房間,地上毯子上坐着兩個男孩分別靠在懶人小沙發兩邊各玩各的,靠裏邊那個在門把轉動時趕緊拉了個小被子蓋在腿上,動作慌得如驚弓之鳥,好在隐藏在黑暗中并不明顯。
“卧槽。”他捂着褲|裆壓低聲音咒罵,連忙掐滅了手機上的視頻。
另一邊的少年從容地勾了勾嘴角,目不轉睛盯着手機,指尖靈活點擊,從木屋門上的窗戶往外連續射擊,突圍出去。
“你們兩個又悶在屋裏不開燈。”李女士探進去頭,挎包在門邊貼着,教訓起孩子來也是細聲細語:“不要一直打游戲,馬上高中了,對眼睛不好。”
“知道了阿姨。”驚弓之鳥不自在地屈腿回應,欲蓋彌彰地用手狂扇風,吃了口擺在中間的西瓜。
李女士目光看向另一個:“你呢,修陽,聽到了沒?”
少年垂着眸子,睫毛卷長,修長漂亮的手指下拉,幾秒後找到安全的地方,打了個回血針,才拖着腔調回了聲:“嗯。”
李女士把在門外說的話重複一遍,又說:“你李阿姨的兒子和你一年生的,初來乍到,你多帶着他玩,和人好好相處,好吃的好玩的多和人分享,尤其不要欺負人家。”
“嗯。”再一次拉腔。
李女士扶着門吧不動了。
十秒後,少年迅速放下手機,他盤着腿坐直身子,頂着一張誰看了都會沒脾氣的臉,桃花眼彎彎擺出标準的乖寶寶微笑看向門口。
他伸出三根手指一本正經地調笑:“好的,聽到了,我親愛的媽媽。”
說着起身走到門前推着李女士的肩膀:“快去上班,你兒子一定會和李阿姨家的孩子好好相處,保證懂事聽話,絕對不欺負他,把人當未來媳婦兒一樣放在心尖上疼,請你放一百個心,再見拜拜~”
自己生的兒子李女士再熟悉不過,要是不給點顏色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兒,但只要當媽的端起臉,他兒子比誰慫的都快。
李女士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什麽未來媳婦,別瞎比喻。”她關門前吐槽。
雨水片刻功夫洗了整個淮中市,亂箭似的打在窗戶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從上到下流出不規則的水痕。
門關上,韓次年躺在地毯式呼了口氣,拉起腰帶往裏面看了一眼,臉上蠟白:“差點給我吓軟。”
祁修陽看向游戲界面,發現人物已經變成了盒子,點了再來一局,盤腿坐的時間長了腿有點麻,他伸直了腿,瞥了眼韓次年腰間。
形勢确實挺嚴峻。祁修陽挑眉吹了個口哨:“需不需要給你關上燈,繼續?”
“別了。”韓次年語氣心如死灰,真沒想到去發小家打個飛機能打的這麽刺激,整個臉綠了:“你媽進你房間不敲門啊。”
“平時鎖門。”祁修陽笑了笑,出于十幾年兄弟情十分好心伸出手:“沒事兒吧,小次年,我給你吹吹。”
要是別人說這話韓次年只會回一句去你的有病啊,但祁修陽從來不會口出狂言,他一言九鼎說到做到,低下頭就往人□□鑽,吓得韓次年直接原地起跳。
“你他媽。”韓次年瑟瑟發抖地縮到牆角,瞪着祁修陽,瞳孔劇烈震驚:“果然,你比你媽更危險,說吧你觊觎我多久了?”
韓次年家裏有個龍鳳胎弟弟妹妹,鬧騰得很,小孩都精力旺盛,五分鐘一次哥哥地喊,搞得他沒意義任何獨處空間。
他在家裏上演二十四孝好哥哥,也就在祁修陽這裏能搞點小動作,現在意識到分明是出了虎穴進了狼窩。
祁修陽個老牲口。
“看把你吓得。”牲口祁修陽整個人看上去很和善,嘴角微勾,掃了眼垃圾桶裏的衛生紙:“你在我房間弄,哥也沒說什麽,出去的時候記得扔。”
“沒滿呢,浪費塑料袋。”韓次年拽着褲子,雖然知道李女士剛走,但也不得不防,蹑手蹑腳跑去了對面衛生間。
走之前沒做人,故意把手機解鎖扔在了祁修陽面前。
之前的視頻正播到熱火朝天的部分,喘息聲格外刺耳,祁修陽餘光瞄到了極其複雜的姿勢,吊兒郎當地笑了下,随後淡漠收回視線,看向手機屏幕游戲裏的私信界面。
天空那麽藍:小姐姐,咱們玩了一下午了,還沒告訴哥哥你到底是不是二中的?
祁修陽面無表情地回複。
甜甜的草莓:不是哦
甜甜的草莓:但是離二中不遠呢哥哥
甜甜的草莓:哥哥專心打游戲,我們這一局要輸了呢
“……”
忍者惡心發完三句話,耗盡了少爺所有耐心。
祁修陽伸手從牆邊桌子上拿了個口香糖,扔進嘴裏,點開蘿莉變聲麥,故意用輕松地語氣說:“幹他啊,前邊,哥哥你是不是傻X。”
“真像個腦子缺鈣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廢物,讓你往左往左,你是聾了還是瞎了啊。哥哥。”
“……”
過了把嘴瘾。少爺本以為吼完天空這麽藍多少會吓得至少五分鐘不敢找他說話,可沒想到不到三秒就來了消息。
天空那麽藍:小草莓,你罵人的時候真的很性感,你本人長得和草莓一樣甜嗎
祁修陽:“……”
變态。
“和誰聊呢?”韓次年抽了張紙擦手,走到跟前看了眼。
游戲裏旁邊那個人ID很是眼熟,但沒想起來是誰,他不甘心又湊近去看,看清之後臉色一變,當即反胃。
草,這不是張天空那個腦殘的網名麽?
張天空和他們在同一個初中,和祁修陽在二中算是兩個風雨人物,不過出名的方式不太一樣。
張天空是年級第一釘子戶。
他小學六年級全縣第一考進來的,分班的時候老師搶着要,班主任走到哪兒誇到哪兒,學校升旗儀式和各種領獎臺他一直是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學習努力刻苦,各科老師對他比對親兒子都親。
而祁修陽靠着臉和性格招搖過市。他生的好,天生優勢,很多人嘴上不服,顏值是爹媽給的吹捧個屁,但祁修陽頂着這樣一張臉就是走到哪兒都備受老師和同學的待見。
別說女孩子,就連男生看見他那雙含情帶笑眼睛都發不出脾氣,平時在班裏是個團寵級別的存在。
加上他臉皮子厚,心還大,老師點名批評還能樂呵呵地笑,順帶着開兩句玩笑把全班逗樂,很多時候老師被他磨得沒脾氣,整體來說是個很讨人喜歡但總沒正形的大帥逼。
兩個完全沒有聯系的人,分別占了成績好和長得好,其實并不會有人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真正比起來,女孩子心裏還是更向往張天空這種踏實上進的男孩。
直到初二期末考試,祁修陽像一匹黑馬沖進了年級前三,并且在初三開學典禮和張天空一起站在了全校面前致辭。
祁修陽平時成績排名徘徊在學校五十到一百之間,在班裏也是中上等水平,初二數學和物理基本上慢慢開始又難度,聰明點的小孩成績的确會往上竄,很正常,但也很出人意料。
韓次年依舊記得當時祁修陽自我介紹時的場景——
臺上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襯衫黑色牛仔褲,扶着話筒吹了一口氣試音,并不太清晰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家好,”
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下面已經有大半的人喊起了他名字,初三七班兩列同學全部舉起雙手,男生吹着口哨,女生歡呼聲一片,不用開口,大家也知道祁修陽是他們七班的了。
下面稍微安靜點時,少年才又扶着話筒,話中帶由笑意:“大家好,我是初三七班祁修陽,看到我你們很激動,本人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吧,這裏不是演唱會,請保持安靜……別逼着我跪下來給你們唱征服。”
當時操場差點炸了。
韓次年回想起來依舊覺得刺耳,全校學生用實力證明希望聽大帥逼開嗓子。也是從這天開始,張天空和祁修陽算是認識了。
祁修陽一度認為他人不錯,把人當兄弟,在食堂遇見也會一起吃飯,漸漸韓次年也和張天空熟了起來。
但不算深交,因為興趣愛好不同。
祁修陽周末很少看書,作業寫完筆一扔,喜歡去健身游泳滑冰,什麽出汗玩什麽,他體能韓次年也跟不上,張天空更不用說了,去了兩次就再也沒約出來過,寧願在家裏學習,背英漢詞典。
初三體育加試那段時間,課程基本上結束,祁修陽成績和挂一樣,模拟考超了張天空十幾分,取代他成了年級第一。
沒有人不覺得張天空優秀,可祁修陽風頭的确蓋過了他。
“他在你體育加試當天找人打了你一頓,害你長跑不及格,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陪他打游戲。”
韓次年恨鐵不成鋼,五官幾乎扭曲:“哥,你可真佛系,你家陰你啊,宰相肚子裏能撐船,可不能撐人渣,你醒醒行嗎?”
祁修陽鄙視地斜睨他。
“甜甜的草莓。”他指着自己ID擡了下眼睫說:“你用你秀逗的腦子再想想,這個名字和爺高大威猛的形象八竿子打得着麽?”
韓次年愣了一下。
祁修陽嘴角勾起諷刺的笑:“他今天下午被甜甜的草莓的損了一下午,有火不敢發,裝紳士呢。”
高人啊。韓次年恍然大悟。
韓次年仿佛發現了新大陸,把視頻關了,慷慨激昂道:“你等着,我馬上開個小號,就叫酸酸的小菠蘿,陪你一起罵。”
“不是我小號,胡笑玉的。”祁修陽攔着他:“我很閑麽,開個號去罵傻逼。”
韓次年:“?”
“胡笑玉讓我幫她陪玩的。”祁修陽瞥了眼牆上的挂鐘,起身踩上拖鞋:“走,出去吃冰淇淋去,路上給你說。”
少爺喜歡下雨天吃冰淇淋,這點愛好打小沒變過。
“到底怎麽回事兒,”韓次年跟上:“你不是知道胡笑玉喜歡你,要和人保持距離麽,”他壞笑:“舍不得了?春心懵動了?”
出門買個冰淇淋穿白鞋踩水坑不太劃算,可祁修養這人講究,你讓他穿着拖鞋出門比吃馊飯還難受,慢悠悠換上帆布鞋。
“要我說幾百遍。”祁修陽打開門,回頭瞥着韓次年,沒注意到電梯叮鈴響了聲:“爺喜歡身嬌體軟易推倒那款,會趴在你懷裏叫修陽哥哥的軟,”
說着回頭,和電梯裏的人四目相對,他眸光怔了片刻,繼續咯嘣着道:“妹子。”
“……”
電梯裏站着的哥們和妹子沾不上邊,是個咋一看像是從閻羅殿裏走出來的黑暗系拽哥。
黑T黑褲,渾身濕漉漉,碎發上滴着水,水珠沿着冷硬的下颚流到脖頸。
他神色并不太和善,白皙的手指抓着黑色的行李箱杆,不規則的紋路蔓延至手肘,在祁修陽略顯錯愕的眼神下提起箱子走出電梯,站在了對門。
對門住的就是李女士要求他好好接待的李阿姨一家,在市中心上好的黃金地段高檔住宅小區全款買了兩套房的暴發戶。
小區每層三套房子,祁修陽家占了一間,剩下兩間房子被他們買下後打通,從一年前開始裝修,全部是奢侈上等的材料。
聽李女士說,李阿姨和林叔叔昨天回了趟老家給兒子過生日,要接兒子一起入住新房,只不過不是說好今天下午四五點才到嗎?
現在還不到兩點。
而且這位渾身濕漉漉的樣子怎麽也不像是被“接”回來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狼狽。
“你們誰是祁修陽?”拽哥冰冷的視線掃向二人。
音量不高但語氣像是要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