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指控

第6章 指控

北蠻王子恩禾今率軍親征,這一次他們大概是傾盡舉國之力南征,想要拿下巴勒林到烏爾察一帶的領土。

年前他們死攻不下,最後糧草告急和嚴寒難耐而不得不退兵,如今他們已經緩過一口氣,又正逢玄冥軍兵力分散,因此此戰勢在必得。

姚遠剛趕到北疆時,兩軍剛在巴勒林惡戰過一場,雙方傷亡相當,誰也沒有打退誰。

姚遠裹挾着血腥味的寒風,掀簾而入,行動間铠甲發出輕響。軍帳內衆人紛紛起立,單膝跪地行禮:“大帥!”

“不必多禮,”姚遠示意他們起身,走到沙盤前,問,“跟我講講現下戰況如何。”

副帥孫毅用一根長棍指着沙盤中的一處,道:“目前敵方大軍三十萬,暫時以錫林峰為據點,随時可以借由山林的掩蓋而進軍南下。”

“傷亡情況如何?”姚遠問道。

“玄冥軍現存兵力十五萬,方才一戰死亡一萬、重傷三千、輕傷不計,傷兵已經全部轉移到後方了。”

姚遠點點頭:“行,汪威點兩萬人馬,晚上随我夜襲錫林峰,帶足火油。”

......

夜色深濃中,在京城收到來信的趙梓明神色一凜,立刻從侯府出發要去皇宮報信。

然而就在他正要踏出大門的時候,一隊禁軍卻包圍了整座侯府,為首的是禁軍統領辰佳,他舉着火把,火光在他眼底閃爍,如同毒蛇吐信。

趙梓明不動聲色地用背在身後的手将信藏進了袖中機關,然後鎮定地問道:“辰統領,這是何意?”

辰佳見他還算講理,扶在刀柄上的手擡起來,從懷中抽出一張文書,展開來給趙梓明看,他說:“有人舉報鎮國侯姚遠通敵和受賄,我奉兵部王尚書、刑部陳尚書之令查封鎮國侯府,還請配合。”

趙梓明身後的一排親兵聞言面面相觑,最後看向趙梓明,只見他額角隐約有青筋暴起,但又免強忍住了,而是用盡量平穩的聲音答道:“查封侯府可以,但敢問大人,這府上十餘名玄冥軍将士和十餘名雜役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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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佳收起文書,朝身後禁軍打了個手勢,道:“都給我拿下。”

禁軍剛要壓上前,玄冥軍親兵已經抽刀出鞘:“大膽!”

“這位大人,雖然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您,”辰佳對趙梓明說道,“但既然你是這兒主事的,那我便要提醒一句,侯爺目前只是涉嫌、尚未定罪,若是今日你們真的動了刀兵,那才是板上釘釘的畏罪拒捕!”

趙梓明知他此言非虛,揮手沖親兵們道:“都住手!先配合。”

說罷便側過身,放禁軍入院搜查。

......

深夜行軍的姚遠目力甚佳,在黢黑的叢林裏也沒有迷失方向,很快便摸到了北蠻大軍的據點。

只見在錫林峰山丘環繞的中心,他們軍帳相連,周圍有一圈拒馬,以及定時巡邏的士兵。

姚遠一打手勢,汪威便和他兵分兩路,從左右方向形成包圍圈,同時潑灑大量的火油。

濕冷的北方森林裏開始隐約散發出火油味,恩禾今像被驚醒的猛獸一樣起身,掀簾而出,大喝道:“敵襲!——”

頃刻間沖天的火光從他們四周燃起,将整個夜幕都點亮成金紅色,玄冥軍兵士站在火圈外圍,黑色的身影看起來像暗夜裏的魔鬼,來向這些侵略者們索命。

恩禾今的神駿頗有靈性,從馬圈中跑了出來,來到他面前,他翻身上馬,将腰間彎刀抽出,鋒芒映照在他眼底,他惡狠狠地看着前方黑影中為首的那個,朗聲道:“都說南平國人是君子、将領是儒将,如今看來,玄冥軍也不過是偷雞摸狗耍手段的鼠輩!——衆将士!今夜若是沖不出牢籠,你我皆将命喪于此!!!殺!——”

回應他這句話的是更加刺目的火光,周遭山林都化身焚爐。

铿!——

金屬相撞聲震耳欲聾,恩禾今的彎刀與姚遠的銀槍猛烈地撞在一起,摩擦中迸濺出火星。

恩禾今身上的毛氈還燃着火,身上不知燒傷了多少出,劇痛讓他目眦盡裂、牙關都咬出血來!

恩禾今率先沖出火圈,與守株待兔的姚遠悍然撞上,見一擊未中,他大喝一聲,刀鋒轉向,側身想要切近姚遠腹側。姚遠一夾馬腹,擰轉方向,同時手中銀槍橫揮出去,打得恩禾今的馬痛苦哀鳴。恩禾今失去平衡滾落在地,緊接着連退三步躲開銀槍鋒刃,他身上殘餘的火終于燃盡了,焦黑的殘留物黏在身上,讓他看起來像瀕死的猛獸。

姚遠再次揮槍下劈,然而恩禾今不退反進,欺身向前,從銀槍借力一躍,飛身就要用彎刀抹姚遠的脖子,姚遠仰身避過,放開被深深杵進地裏的長槍,腰間苗刀出鞘,以極其犀利的角度撞開彎刀刀鋒!

然而恩禾今此人卻難纏得很,他的打法根本就不是北疆戰場上慣常見到的直來直去的路子,而是借助了自己彪悍的體格以及蠻族的摔揉技術,用核心力量将自己整個人淩空拔起,雙腿如同藤曼絞住姚遠握刀的手,幾乎是在絞技成型的一瞬間就發力擰轉。

縱然姚遠反應已經足夠快,立刻順着方向側翻,卻還是聽見了自己右肩發出撕裂的聲音。

劇烈的痛楚往往會遲一些來到,姚遠就在這痛覺尚未麻痹自己的時候,強行調動右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一進一出,雪亮的刃上連血珠都沒有,就見恩禾今瞪大了眼睛,捂住喉間噴湧的血水,只能發出“吼吼”的嘶啞聲音。

當啷一聲,苗刀脫手掉在地上,姚遠的右臂徹底不能動了,劇痛讓他感覺自己整個上半身都繃緊了,但他面上神色不改,沖尚未死透的恩禾今淡聲道:“‘恩禾今’在蠻語中的意思是‘和平的使者’,然而你卻是徹頭徹尾的侵略者,我不會允許你的遺骸被帶回貴國安葬,你合該在這裏為戰死的玄冥軍和被屠殺的南平國百姓忏悔,永世不得安息。”

說罷便用左手提刀,徹底了解了茍延殘喘的恩禾今,甩淨刀尖上的血珠,單手收刀入鞘。

殘餘幸存的北蠻士兵落荒而逃,帶着滿身灰黑的煙塵北上逃蹿。

此次夜襲,大捷。

......

鎮國侯府上所有人都被聚集在院中,不得随意走動。

禁軍搜查了将近一個時辰,幾乎将侯府翻了個底朝天。

最後,一名禁軍拿着一摞票據匆匆趕來,對辰佳道:“報告統領,找到了!”

辰佳翻看過後,将其舉起來,沖院內衆人沉聲道:“贓款及往來信件俱全,鎮國侯通敵受賄一事物證确鑿,所有府中人都有共犯嫌疑,全部拿下!”

趙梓明雖然內心憤恨,但也只能暫時放棄抵抗,将洗清冤屈的希望寄托在尚未回京的侯爺身上,或許等人來了,才會有轉機。

“早知道當年就不随師父下山了,”趙梓明看着手上腳上沉重的鐐铐,心裏暗自想道,“這京中果真是是非多,一個不小心就能把小命搭進去,遠不如江湖逍遙自在啊。”

趙梓明被押入大牢前,擡頭望了一眼高懸的明月。

......

翌日朝會。

“什麽?!”李遲一手攥在龍椅的扶手上,冠冕前的珠簾猛地晃動起來,“姚卿不可能通敵!你們憑什麽污蔑他?!”

階下跪着的是以兵部尚書王钰、刑部尚書陳前、戶部尚書沈清為首的近半朝臣。

王钰艱難地挺起圓墩墩的身軀,朗聲道:“陛下明鑒吶!那鎮國侯素來與北蠻人暗通款曲,又威脅金岩城州府孔落等人,收取大量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如此惡劣行徑,人神共憤啊!”

“一派胡言!”秦山在旁邊率先打斷,“若是侯爺通敵,那北蠻人早就該打到京城腳下了,還由得着你信口雌黃麽?還有孔落,為何不将人證帶過來好好盤問,光憑你一面之詞又如何能當真?”

見王钰答不上來,陳前擡起頭,幾乎聲淚俱下:“聖上!昨夜禁軍分明在鎮國侯府上搜到了物證,銀票和來往信件都有,至于人證,那孔落早已年過半百,根本受不得長久路途颠簸啊!”

正當秦山還要再反駁時,沈清又出聲道:“陛下,年前北疆戰事需增撥軍饷一事還另有蹊跷,微臣反複核對過糧倉出入,以及北疆玄冥軍的實際消耗,根本對不上賬!多分配去的糧食,只怕早已被變賣為銀錢,用于中飽私囊了!”

“你倒是說得輕巧,戶部的諸位能人們,難道連一份賬本也擺不平麽?”秦山沉聲道,“如今侯爺親下江南治理水患,才剛有轉機便又投身北疆戰場,如今在那前線生死未蔔,你們這些人倒是惦記起背後捅侯爺刀子了。”

“秦閣老所言甚是,朕以為應當等北疆安穩過後,侯爺回京之時,再明察案件細節,”李遲第一次在朝會上不打磕絆地說這麽多話,“朕知諸卿為國為民之心,但也請分清輕重緩急,莫要因小失大,讓虎視眈眈的北蠻和南夷占了便宜。”

王钰支楞起上身,還欲再說,李遲卻擺手道:“夠了,朕心意已決,所有羁押人員容後查辦,期間不得擅自動刑,此事等侯爺回京之後再說。”

“聖上英明。”秦山率先表态,連同支持他的一幹文臣,一齊叩謝,“陛下聖明,還望明察。”

“今天的朝會就到這兒,”李遲覺得十分心累,“散朝吧。”

大臣們心思各異地行禮告退,其中幾位在出了宮門後,低聲交流。

“看來陛下是打算硬保鎮國侯了。”

“可不是?他早已權傾朝野,真不知如今這天下是姓李還是姓姚。”

“看來傳言不虛,‘鎮國侯乃竊國侯’,若是此番通敵罪行都不能将他拉下臺的話......”

幾人對視一眼,互相明白對方未盡之言是什麽。

若是這樣都無法将姚遠拉下馬,那就只有,清君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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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最近有一丢丢忙,今天來回跑學校和醫院辦手續,明早還要開學術會議,先茍一章出來,明晚還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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