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 36 章

從謝宜年的視角來看, 女朋友和她的閨蜜竊竊私語,還突然看向了自己,他既摸不着頭腦, 又有些慌。

網上都說女朋友的閨蜜是個重要人物, 是堪比丈母娘的存在, 絕不能在對方面前留下不靠譜的印象,否則以後容易被“勸分”。

謝宜年使勁反思自己,難道是今天表現的過于木讷,不夠主動積極?

謝宜年試圖積極起來,在接下來的上菜過程中主動關心女朋友的胃口, 殷勤地給女朋友空掉的杯子裏倒茶。

當然, 宗夏槐每次都會下意識地說一句謝謝。

陸靈的視線在這二人之間轉來轉去,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

随着菜一道又一道上來, 大家吃到五分飽, 就開始把更多的重心放在聊天上。

陸靈問:“你和我們夏夏是怎麽認識的?”

謝宜年還沒回答,宗夏槐扯了一下好友的袖子,小聲說:“同事,神經外科的。”

沒有離奇的相遇情節, 就是倆醫院打工人互相有了好感。

陸靈說:“哦,那就跳過這個環節。你在追我們夏夏之前有沒有談過戀愛?”

謝宜年:“沒有。”他認真嚴肅得像等待答題的學生。

他沒有嘻皮笑臉,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對宗夏槐的重視。

“那你為什麽喜歡夏夏?”

這個話題打開了謝宜年的話匣子, 謝宜年有理有據地把女朋友誇了一遍。最動人的莫過于,有人發自內心的欣賞和認可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被拍馬屁, 但是每個人都想要被認可。

在謝宜年的口中, 女朋友外表出衆, 能力優秀,脾氣溫柔……

“等等, 你說什麽?”聽到脾氣溫柔這一項的時候,陸靈懷疑自己聽錯了。

謝宜年無比肯定地說:“夏夏脾氣很好,對我很耐心溫柔。”俨然忘了前不久才被女朋友揪過耳朵。

陸靈說:“好吧。”

她和宗夏槐相識十幾年,外人看來陸靈的脾氣更急也更有主見,實則相反,只不過陸靈是一團熱火,脾氣展露在外面;而宗夏槐是一團冷火,遠看着覺得溫和,感受不到熱度,靠近了才發現這也是一團能灼傷人的火。

總之她的好友夏槐是個很有脾氣的人。

陸靈繼續問:“你覺得你是怎麽追到我們夏夏的?”

謝宜年的眼中不免不出一絲迷茫,他誠實地說:“關心她……然後打動了她……”

陸靈撲哧一聲笑出來,拍了拍宗夏槐的肩膀,差點笑岔氣:“夏夏,看來你的新男朋友還不太了解你。”

謝宜年有些郁悶,又不敢反駁,悄悄地看一眼老婆,等待老婆的反應。

陸靈說:“我們夏夏可不會因為感動選擇和一個人在一起……”

宗夏槐點頭表示同意,同時接上了好友的話:“我的男朋友一定是我喜歡的人。”

她最終答應和謝宜年在一起,并不是因為謝宜年很關心她,而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對謝宜年也有好感。

宗夏槐在陳述客觀事實,可這一句話在謝宜年耳朵裏比千萬句情話還動聽。

謝宜年紅了耳朵,說:“我也很喜歡夏夏,我要比夏夏喜歡我,更喜歡夏夏。”

“喲!”已經談過幾次戀愛,吃過愛情的苦頭也見過人性的複雜的陸靈看着這對新鮮出爐的情侶,“啧”一聲,心裏說,好純愛啊。

陸靈最後問:“那你和我們夏夏談戀愛是認真的嗎?”

謝宜年無比慎重地點頭:“我和夏槐談戀愛,是奔着結婚的目的。”

并不是說談戀愛就一定要結婚,但是謝宜年這樣的人一定是抱着好好談戀愛,有問題解決問題,最後走到結婚的想法。

陸靈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不是才剛談,怎麽就談到結婚了?

宗夏槐不經意地岔開這個話題,她明白謝宜年的意思,算是補充說明,說:“宜年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大家談戀愛肯定不是為了奔着分手去,如果一直相處得很愉快,談到最後就結婚;如果在過程中發現大家不合适,也不會強求。”

陸靈看着好友,總覺得好友過于理想化。乍一聽,好友說得很有道理,但……人不是機器,沒有設定好的程序,不能提前規定好認識半個月可以牽手,一個月可以親吻,半年可以談婚論嫁。感情的變化不受理性的控制,好友說出這樣的話,恰恰驗證她匮乏戀愛經驗。

陸靈不免憂心忡忡,她的第一段戀愛也是這樣,起初她并不喜歡那個男生,卻被男生的熱情追求打動。确立戀愛關系後,陸靈在日常相處中慢慢愛上了他,可是男生的熱情卻消退下去。

後來陸靈才發現,原來女生的愛大多是加分制,而男生的愛是減分制。女生會越來越愛,而男生卻開始覺得索然無味。

最後,陸靈在初戀的冷暴力下主動提了分手。

這頓飯吃完後,陸靈主動提出想去宗夏槐家住一晚,于是謝宜年把兩個女生送回家,才自己開車回去。

宗夏槐家樓下,陸靈識趣地躲遠,留給這對情侶充足的空間。

海城剛下過雨,晚風帶着些許涼意,謝宜年注意到女朋友微微抖了一下,他猶豫了片刻,往前走了一步,替女朋友擋住了大部分吹來的夜風。

他們之間的距離比之前更近,近到謝宜年低頭,可以親到她的眼睛。

人和人之間有心理安全距離,一旦超過這個距離,就會感到不安,想要後退。宗夏槐确實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可是謝宜年的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讓她在一瞬間忘記了逃跑。

宗夏槐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他的眼睛:“真好看。”既是稱贊他的眼睛,也是稱贊他的容貌。

對謝宜年而言,撫摸比親吻更讓他心跳加速。

他不是哪來的勇氣,抓住了宗夏槐的手,就在宗夏槐以為他要有什麽動作的時候,他卻只是握着自己的手,沒有下一步動作,好像……是在給自己捂手。

謝宜年的手幾乎是她的手一個半大,宗夏槐好奇地反抓住,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受:這是異性的手。

她的骨骼比他的纖細,他的手指比她的粗糙。

僅僅是十指相扣,就讓人心跳加快。但這仍是不自在的,宗夏槐會膽戰心驚地觀察四周有沒有人來,好像牽手也違反公序良俗。

宗夏槐很快松開了手,試圖用之前那樣鎮定的語氣說:“你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到家和我說一聲。”

其實也沒有什麽話可說了,目光的交纏讓彼此之間的暧昧氣氛持續升溫,宗夏槐借口說陸靈還在等她。

這倒讓謝宜年想起一件要緊事。

謝宜年問:“我今天在你的朋友面前表現得還行嗎?”他難以啓齒,卻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宗夏槐忍不住笑了:“謝宜年你好可愛啊。”

謝宜年別過臉去,臉紅得不說話。

宗夏槐說:“挺好的。但是陸靈說我倆不熟,總是謝謝,不客氣。”

謝宜年郁悶,盯着女朋友漂亮的臉蛋看了半天,忽然伸手把她抱住。

宗夏槐吓了一跳,她試着推了一下,實在是沒推得動。

對方的體溫明顯比她高得多,在這個略寒冷的夜晚把她抱得密不透風。

宗夏槐不由自主地想:好大一只。

“怎麽了?”

過了一會兒謝宜年悶悶地說:“才沒有不熟。”

宗夏槐笑了一聲。

謝宜年委屈地說:“你笑我。”

宗夏槐立刻屏住:“我沒有。”

宗夏槐試探着拍了拍他的後背,就像哄狗狗一樣:“每對情侶都有各自的相處模式嘛,你不要放在心上……早知道我不和你說了。”

“不行。”謝宜年說:“我要聽。”

宗夏槐無奈:“好,但是能不能先把我放開,我要透不過氣了。”

謝宜年這才松開手。

“那我上樓了?”

謝宜年看着她:“不想你走。”

宗夏槐無奈:“陸靈還等着我呢。”

謝宜年這才動了一下,最後又強調:“沒有不熟。”

宗夏槐走了幾步,回頭看,背後的視線實在不容易被人忽略。

謝宜年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才沒有不順利的情況。”

宗夏槐疑惑地回去了。

陸靈已經等了她好一會兒,見面就調侃她:“啧啧,我們宗大美女也掉進愛情海裏了,也不知道有多少男嘉賓傷心。”

因着時間不早,陸靈并沒有拉着宗夏槐徹夜長談,而是洗漱後躺在床上小聊了一會兒。

陸靈說:“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徐同和那種類型的。”

謝宜年截然相反。

宗夏槐沉默了一會兒:“但其實,謝宜年遠比徐同和勇敢……成熟。”

徐同和只是看起來成熟,真正面對感情的時候,他會逃避。

宗夏槐說:“其實沒什麽好比較的,也無需比較,他們是兩個個體。我喜歡的不是抽象的标準,而是具體的人。”

陸靈:“完了,你都開始護上了,夏夏,你離淪陷不遠了。”

宗夏槐并不這麽覺得,就目前來看,她和謝宜年都屬于情緒穩定的人,又是同行,可以彼此理解對方的辛苦,她暫時也想不出來他們會有什麽矛盾或者吵架的點。

所以她和謝宜年的感情應該也是平平淡淡的,就像她的父母那樣。自打有印象起,宗夏槐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吵過架,所以她對感情的理解就是平淡而溫馨的。

無論有什麽問題,都可以講道理解決嘛。

陸靈卻說,世上沒有不吵架的情侶或夫妻,情緒穩定只能代表一方沒那麽愛。

陸靈幽幽地嘆氣:“夏夏,你這是初戀呢,男方也是初戀……”

初戀是青澀是美好,也代表痛苦的磨合。

人和人本就不同,男女的思維模式更是天差地別。沒談過戀愛的兩個人碰到一起,總有一個時期理解不了對方,會想:

他/她怎麽這樣?

不過這是之後的事情了,陸靈看好友這樣子,知道她壓根還沒入局,問:“那你對對方現在是什麽感覺?”

“很好看,看到他我很開心。”宗夏槐說:“雖然有時候我會恍惚怎麽多出一個男朋友,目前正在适應期。”

宗夏槐苦惱地說:“我也有察覺到我們目前的相處還沒有之前沒确立戀愛關系的時候自然,總是怪怪的。”

宗夏槐問陸靈:“六六,所以初戀應該是什麽感覺?”

陸靈答非所問:“是遺憾也是成長。初戀就好像你在寫病史,你認認真真地問了病史,寫完了入院錄和首程,這時候電腦卻死機了,你忘記了保存,不得不重寫一遍。但是你再也不會像第一遍那樣認真細致。”

如此精準恰當的比喻,宗夏槐一下子就懂了:“這樣,那我還是希望和一個同樣是初戀的人慢慢磨合。”

宗夏槐有心理潔癖,她寧願兩個人一起慢慢探索,也不想對方身上已經有了別人的痕跡。

陸靈說:“各有利弊。”

選擇對方的溫柔體貼,就要接受對方身上已經有過別人的痕跡;喜歡對方的單純懵懂,就要接受對方在感情上的笨拙甚至說難以溝通。

“挺好的。”陸靈評價謝宜年:“我一看他就知道他沒有過感情經歷,為人也比較正直,而且夏夏你有一點說得十分準确,他長得确實和你十分般配。”

陸靈突然壓低聲音,和好友說:“我瞧他的樣子,家教應該挺嚴的,感覺是那種,你要是睡了,你就得對他負責,否則他會纏着你的那種……”

宗夏槐:“……”什麽黃色廢料。宗夏槐義正言辭地批評了陸靈的想法。

陸靈大大咧咧地說:“食色性也,你們是正當男女朋友關系,之後感情發展到一定程度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陸靈戳戳宗夏槐的胳膊:“帥哥,睡了不虧。而且21世紀了,你喜歡他,在确保安全和衛生的情況下,想睡就睡呗!夏夏我和你說,你可別給自己套道德枷鎖!”

宗夏槐揉了揉太陽穴:“你這什麽虎狼之詞,我和人家談了還沒幾天呢。”

陸靈的話太生猛,以至于宗夏槐真做了一個相關的夢,夢裏宗夏槐和謝宜年提分手,原因是性格不合,謝宜年不肯,小狗一樣的,眼淚汪汪的看着自己:“你睡都睡過了,要對我負責。”

宗夏槐直接吓醒了,這種驚吓一直持續到她到醫院上班還沒緩過來,以至于在手術間走廊碰見謝宜年的時候,她匆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宗夏槐這一跑不要緊,謝宜年心裏開始七上八下了。戀愛中的人敏感又患得患失,他總是有些擔心,宗夏槐會突然不喜歡自己。

因為一直主動的是他。

因為她拒絕過他。

因為他不符合她的理想型畫像。

所以當謝宜年在手術間聽他們說徐同和要回手術室的時候,心情一落千丈。

愛就是自私和占有欲,這種占有欲強到連對方曾經喜歡過什麽人都要嫉妒。他甚至忍不住有一刻在想,宗夏槐對他的态度變化,會不會和徐同和要回來有關?

他及時制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他怕自己會陷入到比較的魔怔中。

今天是他們組的手術日,開兩個房間,共五臺* 手術。今天也比較特殊,19號第一臺是某科一位教授的父親,因此他們組比楊教授資歷更深的大佬“出山”了。

那位大佬曾經是楊教授的帶組老大,他退下之後才由楊教授接班。他的名字在國內如雷貫耳,甚至有一部電視劇以他為原型而拍攝。

等病人麻倒之後,房間裏的護士笑着說:“這可不是vip了,而是vvvip了。小謝,你來醫院的時候,魏教授還開刀嗎?”

謝宜年搖頭:“那會兒魏教授只出特需門診不開刀了。”

巡回護士說:“我以前做臺上洗手的時候,跟過魏教授的臺子,他很嚴格,罵起人來也兇。小謝,你今天準備在19還是23?”

在19,有魏教授,下班早,但十有八九會被罵得很慘;在23,是黃朝師兄,不會罵他還會和他唠嗑,但下班遲。

謝宜年當然是選擇留在19觀摩魏教授做手術,魏教授是國內頂尖的技術大佬,這樣的學習機會可遇而不可求。

上次師兄一番話讓謝宜年醍醐灌頂,謝宜年在乎的已經不是下班早晚和被罵與否。

外科醫生賴以謀生的便是一雙手,是手上的技術。

他無比迫切地想要成長,想日後成為一個足以讓他人信賴的外科醫生。

如巡回護士所料,手術開始之後,臺上的謝宜年和洗手護士一同被魏教授罵得很慘。

巡回讓臺上的洗手下來:“算了,你下來我上去吧。”

巡回護士都是洗手護士熬到了一定資歷并通過了資格考試才退下來的。

但是謝宜年就沒辦法了,只能虛心挨罵。不過謝宜年總算知道,楊教授的罵人功夫從哪兒繼承來的了。

魏教授看不慣現在“科研為王”的習氣,說:“現在你們這刀開成什麽樣子?再這樣下去,沒幾個能開刀的人了!外科大夫不會開刀還會幹什麽?”

中間黃朝來了一趟,站在門口遠遠看了一眼,火速跑掉了。

“小謝被罵得不輕。”來串門的護士說道:“小謝都被罵蔫掉了。”

宗夏槐擡頭,疑問:“小謝?”

護士說:“謝宜年啊,手術室不就這一個姓謝的?”

宗夏槐不免有些擔心他,本來想吃中飯的時候去碰個面,可那會兒謝宜年還在臺上,而宗夏槐又不能在樓下久留,時間一過,她就得回到自己的房間,所以直到晚上,宗夏槐才見到謝宜年。

麻醉辦公室裏,宗夏槐分給謝宜年一杯奶茶,這裏暫時還沒有其他人來。

謝宜年望着她,神色蔫蔫。

宗夏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聽護士說你今天被罵了。”

謝宜年:“T^T”

他像是在向她索要擁抱。

宗夏槐俯身過去,輕輕抱了他一下。

謝宜年卻總覺得不夠。

于是宗夏槐在他眼睛上親了一口。

他下意識地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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