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 46 章

但是話說回來, 上班是上班,談戀愛是談戀愛,無論是宗夏槐, 還是謝宜年, 都不會讓私人感情影響到工作。

所以真正開始幹活後, 兩人配合得很好。第二個病人有多年高血壓病史,服藥不規律,入室之後袖帶壓150/110,足背動脈壓201/92。

麻醉藥會舒張血管,而且麻醉狀态下心血管活動受到抑制, 基本上人被麻倒之後, 心率和血壓會下降。

尤其是高血壓的病人,血管彈性差, 血壓那是掉得拉都拉不回來。

可今天這個病人怪, 血壓一直居高不下,外周血管的壓力高,顱內壓也會高,在開顱的時候就很容易出血。

所以腦外醫生會讓麻醉醫生控制血壓, 控制顱內壓。

然而今天謝宜年開顱開得很絲滑,掀開顱骨的時候能看得出來, 顱壓确實控制得很好。整個過程都沒怎麽出血。

謝宜年下意識地問了一聲血壓。

宗夏槐回:“平均動脈壓80。”

聽到熟悉的聲音, 謝宜年感到莫名的安心。

開顱之後,黃朝過來和謝宜年一起暴露腫瘤的位置, 誇了他一通:“今天這手搞得漂亮!”

黃朝沒忘了宗夏槐, 說:“當然我們麻醉老師也很給力!”

護士在一旁說:“黃主任, 你不得請人家吃個晚飯?”

黃朝說:“請請請!拿我手機點,大家想吃什麽?”

黃朝和謝宜年都在臺上, 于是巡回護士和宗夏槐是手術間裏唯一能碰手機的人。

“你們吃啥?辣的還是不辣的?”

在大家投票之後,彭城米線當選第一名。

護士把黃朝的手機拿給宗夏槐先選,問臺上:“你們都要什麽味道的?”

謝宜年說随便,黃朝和器械護士都挑了口味。

宗夏槐選好後剛要把手機遞給護士,就聽謝宜年說:“麻醉老師幫我選一個吧。”

宗夏槐瞅他一眼:“好。”

謝宜年被老婆看得心虛,趕緊轉移視線。

護士覺得有意思:“小謝你還挑人幫你點,是不是看我們夏槐漂亮?”

黃朝跟着說了一句:“哎,可惜我們小謝有對象了,宗醫生也有對象了,要不然你們兩個站在一起還挺郎才女貌的,還能一起在醫院加班多好。”

護士說:“你做點人吧。”

外科點外賣不僅要請房間裏的麻醉醫生,上面那位麻醉老大也要顧上,因此無論是米線還是奶茶,麻醉的份都是按兩人份算的。

宗夏槐在微信上和老大說了外科請客的事情,沒多久老大就來了:“小夏你先去吃吧,我換你,然後你把我那份放到我辦公桌上。”

于是宗夏槐正好下去休息一會兒,謝宜年也在這個時候下臺,默默地跟在女朋友後面。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冷靜,謝宜年好像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不妥當,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垂頭喪氣。

完了,好像惹夏夏生氣了。

宗夏槐要去拆外賣,謝宜年趕緊趕在她之前幫忙拆開,殷勤地說:“夏夏小心燙。”

宗夏槐要去拿奶茶,謝宜年幫她拿出來:“我的這杯也給夏夏。”

宗夏槐擡頭看他,他的眼睛裏寫滿委屈與可憐,好像自己欺負他一般。

“我中午不該當着大家的面和你那樣親密。”謝宜年說這話的時候确實委屈,醫院又沒有規定說醫生之間不能談戀愛,為什麽他和夏夏搞得像地下情報工作者一樣?

早上照鏡子的時候,謝宜年都忍不住懷疑:他長得也沒有那麽見不得人吧?為什麽夏夏不願意公開呢?

而且夏夏中午還和別人聊得那麽開心,連他的消息都不回。

想到這裏,謝宜年心裏又開始泛酸了。

宗夏槐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沒搞清楚重點。

“謝宜年。”宗夏槐鄭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她剛想說話卻被他打斷。

謝宜年:“你叫我全名。”他盯着她,固執地不肯讓步。

為了不耽誤時間,宗夏槐只好改口:“好吧,宜年,我大概猜到你中午為什麽不開心,因為我沒有及時回你的消息,在和別的異性聊天……”

宗夏槐說:“但是中午餐廳全是人,那裏并不是一個适合我們談話的地方,你中午的行為真的理智嗎?”

謝宜年低頭看着她,她清醒的眼睛裏映出自己的愚蠢。

為什麽?他們明明是男女朋友關系,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

沖動之下,謝宜年冷笑了一聲:“談戀愛要什麽理智?只有不愛的人才理智吧。”

這話說完後,兩個人都沉默了。

謝宜年不是真的沒脾氣,只是對宗夏槐沒脾氣而已。

就算是沖動之後的話,這話說出來也太傷了。

宗夏槐閉了閉眼,心裏覺得刺痛,但她仍試圖去和謝宜年好好交流,“我沒回消息,是因為我沒有看到消息;我和師弟說話是因為他上午犯了錯,我看到他惶恐不安,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去安慰他兩句。”

說着說着,宗夏槐也帶了情緒:“我必須秒回你的消息嗎?難道我和你談戀愛就不能和別的異性說話了嗎?”

宗夏槐向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那昨天不也有女生找你嗎?”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僵持了好一會兒。就在謝宜年眼裏浮出悔意的時候,宗夏槐轉身走了,扔下一句:“我要上去了。”

回到手術間的宗夏槐氣場冷冷的,器械護士問她怎麽了,宗夏槐說:“被魚刺卡住了。”

護士說:“吃之前要小心啊,魚刺還是挺危險的,還不能自己硬咽,輕一點劃傷食道,重一點刺破動脈,要去急診找耳鼻喉科拿出來。”

宗夏槐說:“吃之前也不知道有刺。”

但人不就是這樣嗎?人是有許多面的,誰都不是完美的。

回到工作環境後,切換到完全理智的狀态,宗夏槐反倒不氣了。

談戀愛總有矛盾的,尤其是她和謝宜年兩個第一次談戀愛的人。謝宜年今天太怪,像變了一個人,他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否則他就只是因為自己不回他消息,以及和師弟聊天而生氣嗎?

那他的占有欲也未免過強了。

宗夏槐實在想不通其中的邏輯。

手術室其他人在聊天,麻醉醫生窩在獨處自己的小角落,放空着腦袋。

不過這并不代表宗夏槐不專注,她的神經繃得比任何人都緊張,她能夠從滴滴答答的監護儀聲音中聽出任何一點異常。

黃朝談到謝宜年:“謝師弟的樣貌在我們科那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追過他,之前他剛來的時候,我問他,他和我說沒談過,我看着他那張臉,愣是不敢相信。也不知道他現在談的這個女朋友得有多漂亮,讓他這麽喜歡。”

護士說:“人小謝昨天不是說了嗎?不僅是長得漂亮,而且能力優秀,小謝提到他女朋友的時候,眼睛都在發光,說什麽,哦!‘我女朋友是這個世上最優秀最好看對我最好的女人!’啧啧……”

對他最好嗎?

宗夏槐扪心自問,他好像把自己誇得太好了。

宗夏槐心軟了。

她點進和謝宜年的微信對話框,消息停留在上午。

【夏夏,你到醫院了嗎?】

【夏夏,我在查房,老楊今天心情不好。】

【夏夏好消息!老楊要出差!】

【夏夏,我上臺了!】

【夏夏,你怎麽不理我?】

好像确實是自己太過分了,宗夏槐忽然意識到,不只是女生需要安全感,男生也會需要安全感。

宗夏槐點開表情包,發了一個笨拙的微笑過去。

對面幾乎秒回:【T^T】

謝宜年也在同一時間後悔,他怎麽可以說出那麽冰冷的話。

【我錯了,夏夏。】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可後面一句謝宜年還是沒好意思打出來。

收尾的時候,謝宜年來了,他走進來時非常隐晦地看了宗夏槐一眼,那眼神仿佛是怕她還生氣。

宗夏槐忍不住在心裏嘆氣,他到底在別扭什麽呢?

手術結束後,謝宜年和宗夏槐把病人送回ICU,護士過來核對病人姓名,護工幫忙把病人挪到病區的床上。

謝宜年走到宗夏槐身後,略略低頭,小聲說:“夏夏,米線冷了,我又給你點了一份。”

剛才他倆吵架,宗夏槐都沒吃。

宗夏槐将視線挪到他臉上,那顆右眼下的淚痣總是有迷惑人心神的功效。

宗夏槐把他拽出了ICU,直接上手抓的,謝宜年一個大高個,直接就被她拽走了。

宗夏槐氣勢洶洶:“夜宵吃不吃?”

謝宜年下意識說:“吃。”他跟着她走,問:“去哪吃?”

“出去吃。”

就這樣兩個人換了衣服,去了一家離醫院不遠的燒烤店。

燒烤店裏裝修很新,像是一家新開的店,老板熱情地拿菜單過來:“現在點評上寫好評送飲料兩杯哦。”

謝宜年剛想說不要,宗夏槐就說:“好的,讓他寫。”

于是謝宜年領了女朋友的任務,開始寫評論,他絞盡腦汁寫了許久,老板說要滿100字。

謝宜年:“……”何苦為難他,他真的是純理科生,還偏科。

宗夏槐把他手機拿過來,又敲了幾行,拿給老板看,老板喜笑顏開:“謝謝美女帥哥。”

老板忍不住感慨一句:“二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長得也太亮眼了,跟女娲捏的瓷人一樣。

這下換謝宜年喜笑顏開,緊抿的唇也放松下來。

老板問:“二位要點酒嗎?”

于是宗夏槐勾了兩三度的果酒。

果然,燒烤配酒是最佳的夜宵。烤串一盤盤端上來,再喝兩杯小酒,這個時候就适合談心了。

宗夏槐問他為什麽不開心,為什麽和自己鬧別扭。

“你真吃我師弟的醋?他才多大,剛大學畢業。”

謝宜年最開始不想說,到這裏又忍不住了:“哦,我知道,你不喜歡太幼稚的,你覺得我也幼稚。”

宗夏槐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煩死啦。”

她把他的耳朵揉來揉去,謝宜年也任由她揉,他像一只沮喪的金毛,坐在那裏生無可戀地吃着烤肉。

“你覺得我煩。”謝宜年眼淚汪汪地看着她。

宗夏槐直接就傻掉了:“不是,你等等……哎,你別哭啊……”

謝宜年扭過臉去:“我沒哭,誰哭了。”

宗夏槐雙手捧着他的臉,把他扭回來,眼淚确實在掉下來之前被憋回去了,謝宜年的眼睛紅紅的。

宗夏槐吃軟不吃硬,她心軟了:“好吧,是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及時回複你消息,不和異性說話。”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看到謝宜年這樣難過,她也不是很好受。

或許愛就是這樣。愛可以讓家庭出身教育背景性格都不同的兩個人相互适應磨合,在這個過程中必然伴随着痛苦的改變,這種改變并不是被要求的,而是看到了對方的痛苦,意識到如果不改變就仍然會給對方帶來痛苦,出于這種原因,艱難地改變性格中已經成型的部分。

“我沒有要你這麽做,你忙完再回我就好了,你有你的工作,和異性說話很正常。”

宗夏槐問:“真的?”

謝宜年點頭,他從來沒有控制宗夏槐的想法,那是不健康的。愛一個人确實會産生占有欲,但是他腦子沒病,也是個有正确三觀有自控力的成年人。

他真正不開心的原因并不是那些。

謝宜年艱難地開口:“我想知道,你今天去和師弟談心,是不是因為想到了當年的徐同和與你?”

徐同和也是在宗夏槐孤立無援的時候出現的,他成熟穩重,符合宗夏槐的擇偶标準。

宗夏槐:“?”

她确實想到了自己,但是這跟徐同和有什麽關系?所以謝宜年不開心是因為徐同和?

“夏夏,你當初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徐同和?如果不是因為你出國的話……”

謝宜年只喜歡過宗夏槐一個人,雖然這聽上去荒謬,但确實如此。

宗夏槐看着他張張合合的嘴巴,謝宜年唇色紅潤,一看就氣血充足。

宗夏槐忍不住親了一口,蜻蜓點水一般的,親了就跑。這裏是燒烤店,公共場合,她賭謝宜年不會回親不敢放肆。

這下謝宜年忘詞了,肚子裏的話全忘了,只有耳朵紅彤彤的,盯着宗夏槐的唇,眼睛裏寫滿了想親。

宗夏槐說:“你話太多了,聽得我耳朵都疼了,什麽徐同和,這個人我不認識!我只喜歡你一個!”

宗夏槐開始耍無賴,不過她也确實覺得當年對徐同和的感情算不上喜歡,只能說是有好感,感激偏多。而且兩個人都沒談,能有多深的感情?

謝宜年對這話很受用:“我也只喜歡夏夏一個。”

宗夏槐伸手,捏了捏他的唇:“下次不許說傷我心的話。”

謝宜年輕輕地舔了一口,吓得宗夏槐收回了手。

謝宜年像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神看她:“我的錯,夏夏,我不該胡思亂想。”

今天她一上午都沒有回複自己的消息,中午又和別人相談甚歡,他就誤以為她不想理睬自己。謝宜年始終害怕宗夏槐會有一天不再喜歡自己。

太過喜歡就會害怕失去。尤其是第一次談戀愛的人,難以承受失去的代價。

宗夏槐這時候也想起來今天早上為什麽沒有理謝宜年了,因為她把他免打擾了,至于為什麽免打擾……

宗夏槐突然推開謝宜年:“我有問題要問你。”

謝宜年:“請問。”

宗夏槐問:“那個追你到手術室的姑娘是怎麽回事?”

謝宜年:“……”

他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夏夏,你聽我解釋。”

據謝宜年交代,那個十分有恒心的姑娘是他規培期間輪急診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是內分泌的專碩,畢業後留院留在了急診科。

這姑娘對謝宜年一見鐘情,也是個有意思的人,她追謝宜年是階段性的追,有空的時候來打擾兩下,沒空的時候就忙自己的事,主打一個只管自己樂意,不管他人死活。無論謝宜年拒絕她多少回。

謝宜年從心裏也不覺得這姑娘喜歡自己,他甚至覺得人家好像把這當成了一種放松儀式。

臨床一線醫生嘛,又是急診,壓力很大很正常。

謝宜年說:“我昨天壓根沒出去見她,天地可鑒!”

“我知道。”宗夏槐說,“我很相信你的人品,只是今天早上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心裏還是會不開心,可能是我占有欲太重了……”

好奇怪,人生第一次愛人竟然是這種感受,有時候想把他吞進肚子裏,不讓別人看見他是這樣美好。甚至會因為別人多看了他一眼而産生嫉妒的心情。

好可怕。

“不是!說明夏夏在乎我!”謝·戀愛腦·宜年有自己的解讀,“夏夏有這種擔憂,大可以向我求證。我只是夏夏的。”

謝宜年也借此解釋自己的反應:“所以我也只是太喜歡你了,夏夏。”

太喜歡你,才會不安。

“我也喜歡你,特別喜歡。”

謝宜年的眼睛在放光,謝宜年說:“夏夏,以後我們再吵架,只要你說喜歡我,我就被哄好了。”

謝宜年說:“夏夏,一直喜歡我,好不好?”

宗夏槐說:“好。”

謝宜年說:“那你忙完了還是回我消息,不要一直不理我好不好?”

“好。”

“那你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盡量少和異性聊天好不好?”

“好。”

謝宜年說:“那以後和我結婚,好不好?”

宗夏槐雙手捧住他的臉:“小謝,差不多得了。”

小謝被捏住嘴巴,聲音含糊不清:“你又叫我小謝,好生疏,好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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