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 49 章
譚月一開始沒懷疑這倆人的關系, 因為謝宜年和宗夏槐都曾在手術室說過有對象,當然她也沒覺得謝宜年要“偷”宗夏槐的飯吃,她只以為謝宜年拿錯了, 畢竟冰箱是公共區域, 大家都可以使用。
宗夏槐暫時沒回她消息, 于是譚月走進去,她悄無聲息地從謝宜年背後出現,吓了謝宜年一跳。
謝宜年還和之前一樣喊她譚總,譚月擺手:“別別別,這個稱呼聽得我腦殼疼, 我已經卸任了, 接下來是宗總。”
麻醉科姓宗的人不多,而且年齡能對上的就宗夏槐一個。
謝宜年很難不關心, 問:“是宗夏槐?但她怎麽會這麽快就上任?”
譚月說:“我們科缺人呀, 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其他人了,夏槐雖然是新職工,但以前在我們這待了三年,對科裏的情況還算了解, 這不就被領導盯上了?”
如果宗夏槐是純新職工,領導還不會這麽快排她當住院總。畢竟當住院總要摸清科裏形勢, 最好在科裏有一點人情面子, 能讓上面大的配合,下面小的聽話。
譚月說:“夏槐這回辛苦了, 她就一個人, 以往最少也有兩個人輪換。”
謝宜年忍不住擔心, 問:“那她怎麽忙得過來,至少給她分一個幫手吧?”
“這倒是有的。”譚月說:“我聽說徐同和要回來幫忙。”
他可真是個老好人, 譚月還聽說他是主動提出來幫忙的,換做是她或者科裏其他人,她才不會攬這種苦差事。天知道當住院總簡直是一種酷刑!她好不容易脫離苦海,怎麽可能再跳進去!
譚月看他一臉凝重,哈哈大笑:“你們放心,夏槐只是看着冷了點,實際上并不是難說話的人,夏槐的脾氣肯定是比我好的,不過你們也不能欺人太甚。”
譚月當住院總的時候,幾乎天天和人吵架,就連ICU的護士都聽聞她的兇名,提到她都說“那個個子小小的特別兇的麻醉女醫生”。
譚月也承認自己當老總的時候脾氣不好,但她完全是被逼的,誰叫他們太混賬!ICU也是,自己不會插管嗎?不會就學!天天叫麻醉科來插!該罵!
譚月對宗夏槐蠻有好感,心裏又覺得宗夏槐提前上任多少有自己不願再幹的緣由在裏面,因此在謝宜年面前幫她說話:“我知道你們外科都喜歡像徐同和那樣的老總,什麽事都依着你們,但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夏槐雖然脾氣好,但在專業上毫不馬虎,你們要是覺得她好說話,得寸進尺,那可就錯了!”
譚月是在徐同和之後做住院總的,剛上任的時候,在心裏把徐同和罵了一萬八千遍。
徐同和之前太“慣着”外科,以至于譚月沒法和他們談條件,因為人家心安理得、默認什麽都該聽他們的。
當然,經過譚月“冷酷無情”的一年,現在宗夏槐上任肯定比她那時候上任要好點。
譚月觀察謝宜年的反應,誰知謝宜年不反駁,反而一臉認同:“是的,麻醉醫生應該堅定自己的原則,徐同和這樣的我也不喜歡,太牆頭草了!”
“可以可以!我要和新住院總表揚你們!”譚月啧啧稱奇,要是人人都有這樣的覺悟,手術室就太平了。
“哦,對了,你是不是拿錯了。”譚月指着外面的包裝袋說,“我早上看夏槐拎着進來。”
謝宜年的大腦宕機了,同時飛速運轉,他知道夏夏一直不想公開,怕同事八卦,但是該怎麽解釋呢?
直接否認好像行不通,畢竟譚月早上都看到了,否認有畫蛇添足之嫌。
謝宜年說:“這是宗醫生從食堂幫我買的早飯,我請她幫忙買的。”
譚月一開始真的沒瞎想,但是謝宜年這話一出,她眼神不對了。
早上宗夏槐明明說的是“自己做的三明治”。
事情“敗露”往往從沒對好口供開始。
譚月帶着懷疑的心态走了,她并沒有當面戳穿,只是覺得這事越想越蹊跷。
然而沒過多久,宗夏槐的回複解答了她的疑問。
宗夏槐:【是我給他帶的早飯。】
譚月回複一個問號,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才能給同事帶親手做的早飯啊?
這倆人一定不清白!但這倆人不是都有對象嗎?一時間譚月的腦子亂七八糟的,醫院裏确實有亂搞男女關系的人存在,但是宗夏槐和謝宜年不可能是這種人。
緊接着宗夏槐就回複:【我倆在談戀愛,你別往外說。】
譚月發了三個感嘆號過去,她忽然想起宗夏槐剛入職的時候确實沒對象,那一陣子好幾個人來打聽過。
所以說宗夏槐的對象是在院裏自己談的。
同為醫生組合家庭,譚月很能理解宗夏槐的顧慮,畢竟大家還在談戀愛,沒走到結婚那一步,手術室裏擡頭不見低頭見,搞太高調了,日後分手怎麽辦?
譚月:【明白,包保密的。】
譚月又忍不住八卦起來:【所以你倆怎麽談上的?】
總不能是加班加出了革命情誼,說實在的,那譚月覺得宗夏槐就有點戀愛腦了。畢竟所有讓她加班到晚上10點以後的外科,她都不把他們當人看* 的,那都是活閻王!
這種情況下還能發展出感情……譚月只能感慨一句,小謝長得确實好看。
譚月開玩笑說:【蠻好蠻好,你說你們和別人談戀愛,指不定一周見不上一次,現在是天天能見,還能一起賺個加班費。】
宗夏槐:【……】
不過譚月說的有道理,醫生職業特殊,大家把大部分時間都奉獻給了醫院和患者,曾有外科醫生自嘲說,每天在手術室開刀的時間都比陪老公孩子的時間多。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這份工作的特殊性,所以醫生之間找同行的現象還是很普遍的。
譚月還是蠻看好他們這對,她和她老公就是醫生組合,譚月結婚之前談過其他行業的男朋友,每一任都要因為她沒時間約會而吵架。
譚月:【日後記得給我發請柬。】別的都不說了,這倆人的外貌實在般配。
最後譚月說了一句:【你倆也不知道提前對好口供,謝宜年一說就露餡了。】算是解釋她是如何發現的。
宗夏槐:【他确實不擅長說謊。】
譚月竟有些磕到了:【不行,你們齁到我了。】
宗夏槐的中飯是和謝宜年一起吃的,那會兒是下午1點,宗夏槐的第一臺手術剛結束,謝宜年在樓下餐廳等她。
謝宜年又點了一大堆東西,有飯有點心有奶茶,拿出來之後滿滿地鋪了一桌。于是宗夏槐很為這個冬天的體重擔憂。
謝宜年說:“夏夏太瘦了,要多吃一點。”
謝宜年的想法很樸實直接,他對女朋友有一種自發的照顧心态,他在宗夏槐面前既顯得稚氣,又忍不住像老父親一樣擔憂。
“夏夏今天的手術要到幾點?我等你一起回去。”
“手術還行,但是第二臺是趙博的刀,他說這個是熟人,一定要自己來開。”宗夏槐說:“大約晚上七八點吧。”
謝宜年俨然忘了趙博是自己的前輩,生氣地譴責他:“都是熟人了,他怎麽還自己開?”
誰叫趙博水平一般,但是偏偏十分自信。
謝宜年說:“心疼夏夏。”
宗夏槐捏了捏他的手指,“不要緊,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對了明後天周末你有值班嗎?還是休息?”
謝宜年說周六值班,于是宗夏槐說:“那你就別等我了,有空的時候多睡覺,多休息。”
謝宜年悶頭吃飯,也沒有答應,過了一會兒擡頭看她:“我不要,我就要等夏夏一起。”
“你等我做什麽?”在宗夏槐的觀念裏,沒有非要謝宜年陪她的意思,她今天幹的事是她的工作,何必要謝宜年陪她一起苦熬?
這聽上去是沒有意義的事情,還多了一個人辛苦,得不到休息。
謝宜年卻說:“我想陪着夏夏,要是結束了夏夏肚子餓了,我們就去吃頓夜宵,然後我送夏夏回家。”
謝宜年還說:“如果趙博關得太慢,我就上來幫他,還有我在微信上陪夏夏一起罵他!”
“總之我就是想陪着夏夏嘛。”
就好像突然有人在她心上重重敲了一下,宗夏槐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那一刻,眼睛竟然泛起了酸意。
謝宜年還在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見:“但是如果夏夏不想我陪,覺得下班之後太累了,想自己一個人歇歇,我就不打擾夏夏了。”
他的眼睛是從下往上看她的,有一種把自己姿态放低的意思:“但是我心裏特別想陪夏夏。”
宗夏槐都能想象得到,如果她說不想,謝宜年便要露出一副被抛棄的小狗一般的可憐巴巴的神情。
“好。”宗夏槐發現自己心理也不是那麽堅定,大約是一種理智知道讓他回去休息更好,私心卻想讓他陪着自己。
實在是矛盾。
宗夏槐輕聲解釋:“我怕你休息不夠,我并不想自己加班,還要拖着你不休息。”
“怎麽叫拖着!”謝宜年反駁:“是我要陪夏夏!我就想陪夏夏!我一個人休息不好!”
吃完中飯上去的時候,宗夏槐才發現自己忘了和謝宜年說譚月知道他倆談戀愛的事情。
于是宗夏槐在微信上和他說了:【我和你口徑不一,被譚月發現了。】
對方一直顯示在輸入中,過了一會兒,謝宜年忐忑不安地發來:【夏夏我錯了,你別生氣。】
宗夏槐:【她沒有直接發現,只是看見你在吃我的三明治有點疑惑,她問了我,我就和她直說了。】
謝宜年的心情直接從地下到天上,他總是很容易滿足,同時他又有些擔心:【會給夏夏添麻煩嗎?】
他今天聽譚月說夏夏要當住院總,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夏夏多生事端。
【沒有。】宗夏槐為這個問題和他仔細解釋,上次的争吵讓她知道謝宜年其實心裏很在意這個問題。
【我并沒有想瞞着和你談戀愛的事情,只是我的性格讓我并不會在工作場合和同事大聊此事,但別人問起,我也會說的。】
【我懂的,夏夏不想張揚。】謝宜年說:【我現在已經不為這事糾結了,我那會兒情緒有些不好。】
作為男人,他本來就該更包容一些,更何況他和夏夏實在沒有什麽好計較的。
只要宗夏槐喜歡他就好了,為此,他可以無限地退讓。
今天的手術如宗夏槐所料,自從趙博上臺後,手術的進度就變慢了。
下午5點鐘開始,謝宜年每隔一小時來問女朋友這裏的情況。
宗夏槐說:【瘤子挖完了,在止血,趙博上臺來關了。】當然,中間挖瘤子的部分還是主任上,趙博說的自己親自來是指除了關鍵步驟以外的部分。
謝宜年第4次來問的時候,宗夏槐:【還在關。】
謝宜年突然之間和麻醉醫生感同身受了,這也太慢了,這都幾點了?還讓不讓人下班了?
謝宜年頭一回反省外科的“讨厭”之處,他要是麻醉醫生,遇到這樣讓人無限加班的外科,他也煩。
想到這裏謝宜年心情低落了,嗚嗚,怪不得夏夏一開始對自己感覺一般。
後來謝宜年忍不住了,換了衣服進手術室,上來兜了一圈。
只見手術室裏,巡回坐着看手機,洗手護士在臺上百無聊賴,默默地看着趙博關顱,關了一會兒,似乎不忍直視又移開視線。
而趙博也并不是心裏一點數沒有,他技術差,脾氣就好,也沒那個底氣挑人,自己默默地拿吸引器吸血,最多要什麽東西的時候和洗手護士說一聲,讓她遞給自己,要是自己能夠得着的就自己去拿。
趙博說:“巡回老師,再來一板肌肉線。”
巡回護士跑過去看了一眼,臺上器械護士說還有兩針,于是巡回說:“這點口子夠用了,你省着點用。”
趙博不說話了,繼續坐着吭哧吭哧幹活。
謝宜年進來得悄無聲息,巡回護士一轉頭看到他吓了一跳:“你來幹嘛?”
謝宜年說自己是來幫忙的。
巡回說:“好好好,讓趙博下來你上去,或者你們一起來速度快一點。”
謝宜年的速度也不快,但他是新人,情有可原,巡回看他比看趙博順眼。
趙博不知道謝宜年來的真實目的,兩組關系不錯,更何況下面的小醫生本來就沒什麽利益沖突,趙博挺感動:“講義氣。”
護士也說:“小謝,你們組今天休息怎麽沒出去玩?趙博抓住你把柄了,還是許了你什麽好處?”
那倒都沒有,就是他女朋友被扣在這兒了,謝宜年說:“本來要和對象出去吃飯的,但是她加班。”
護士表示同情:“你女朋友的領導真不像話。”
謝宜年點頭,趙博不像話,麻醉科也很不像話,就不能多招點人!
宗夏槐有些犯困,她早上7點多就到醫院了,一直幹活到現在,算起來也有10來個小時,中間也沒午休。她雖然知道謝宜年來了,但因為困得厲害,并沒有多關注他。
宗夏槐的耳朵裏能聽到他在說話,但是大腦裏的語言系統已經不工作了。
又過了大約十五分鐘,這臺手術終于結束了,護士出去找師傅把病人過床,宗夏槐的困勁也過了最厲害的那一陣,她站起來去整理病人身上的監護線,她站在病人頭端看着呼吸管道,謝宜年正好站在她對面。
謝宜年看見女朋友打了個哈欠,她神色困倦,顯出一種呆呆的可愛。
對于謝宜年一直留到最後甚至幫忙過床這件事,趙博十分感動,直說他是好兄弟,還要喊他今晚去小酌幾杯。
謝宜年以自己明天要值班為理由拒絕。
趙博執意要請他吃飯:“那就不喝酒,去吃個燒烤。”
謝宜年說:“今晚我要陪女朋友。”
趙博奇怪:“你女朋友不是在加班嗎?”
謝宜年悄悄地看了一眼宗夏槐:“對,但是她這會兒加班結束了。”
于是趙博遺憾地說:“那改天吧。”
接下來的流程是麻醉醫生醒病人做術後CT送ICU,謝宜年就沒留在上面了,改去樓下等女朋友。
而宗夏槐結束後一般先沖個澡洗個頭發,再換自己的衣服,所以她出來見到謝宜年的時候,已經晚上8點多。
熱水澡一沖,宗夏槐的困意又上來了,她看到謝宜年的時候,下意識地抱住了他,像樹懶找到了大樹,懶洋洋地靠在了上面。
而謝宜年抱着香香軟軟的女朋友,十分無所适從,“夏夏?”
看她這麽累,他又十分心疼。
“那我送你回家休息吧。”謝宜年改變了主意,他很想和夏夏約會,但他實在不忍心。
謝宜年想時時刻刻和宗夏槐在一起,想和她出去吃飯看電影,但是看到她幾乎站不住倒在自己懷裏的樣子,他這些想法都消失了。
他只想她休息。
謝宜年摸了摸女朋友的頭發,用嘴唇輕輕地蹭了蹭。
宗夏槐在謝宜年車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謝宜年的車在她家樓下停了很久。
車燈是暗的,只有外面路燈的光照進來,給兩個人都罩上了一層朦胧的面紗。
“怎麽沒叫我?”
宗夏槐看不清謝宜年的臉,卻能感受到他溫柔關切的視線。
“不舍得叫你。”他坐在這裏看了她很久,絲毫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他看着她的時候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她和平時很不同,脆弱得讓他很想保護她。他想她每天開開心心,健健康康,他不想她這樣累得睡過去。
“我好擔心你。”謝宜年的眼睛裏沒有雜念,“你需要休息。”
明明他自己也是24小時連軸轉,可他從不覺得辛苦,反而心疼她辛苦。
宗夏槐的眼睫毛在下眼睑上垂下一片陰影,也讓謝宜年徹底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今晚不是要吃夜宵嗎?”宗夏槐說:“我記得某人說自己的廚藝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