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如小學去種地
第19章 第 19 章 不如小學去種地
“弄好了以後, 你以後就在這邊藥房負責撿藥……”
中醫院是舊社會建立起來的，前兩年鬧革命鬧得最兇的時候受到了些影響，但到底身體要緊, 沒兩年又恢複了——這邊看手看腳可是出了名的厲害
雖然現在講究個接班什麽的, 但只要那些老大夫還在, 醫院就還立得起來
裴天纭跟在何寧國的旁邊, 聽着他給自己介紹情況，說着說着, 他還有些不好意思了
“醫院看病的崗位已經滿了, 也得參加各種書面和實際考核, 一時半會進不去。你先在藥房熟悉一下情況, 後面有機會來參加考核，這崗位調動大家肯定更優先內部”
說着, 他含蓄地補充：“上面好些專家年紀不小了”
裴天纭點了點頭，對此也不太在意, 她道：“沒事兒, 我在鄉下也是給我媽當助手拿藥, 真直接讓我過來就上手, 我還得害怕醫錯人”
當然, 這個話就是客套了，她年紀不大，但是醫齡都過了十五年了，這只要不是斷胳膊斷腿器髒出問題的小毛小病都能看
說起這個, 不得不說道牛香香, 她能在那個時候學醫，也是她老娘姻緣巧合下家裏救了個老大夫，據說祖上是禦醫的那種, 醫術十分了得
那老大夫親人都被鬼子弄死了，孤寡一個人，除了醫術也沒有能報答的，就從牛家孩子中選人教
一開始是所有人一起學的，到了最後堅持下來的只有牛香香，她天賦最好又學得最認真，從大字不識一個到背下一本本複雜的醫術，後面到各個地方看病學習，一點點打出了名頭
再後面她教裴天纭的時候，牛家那邊其實也送了孩子過來，但是最後堅持下來的也只有裴天纭一個人
不客氣的說，她在這方面還是有些天賦的
而且吧，這年頭能有一個專業稍微對口的工作就偷着笑吧，裴天纭雖然不喜歡藏着掖着，說話直來直往，但是基本道理那是懂的
現在工作多難得啊，挑三揀四的打算幹嘛呢？
Advertisement
她可不是他哥那瓜娃子
裴天庚雖然剛畢業就趕上了高考取消和知青下鄉的大潮流，但是到現在這個打零工的境界，也純屬他自己作的
高中剛畢業那年，他就因着向來優異的成績得到了去工農兵學校的推薦，誰知道馬上臨門一腳了，他的資格缺被取消了——因為被人舉報未婚生子作風不行
這個問題有些嚴重，但他們是大隊推薦，大隊長可是他們親堂哥，這意思意思的，其實只要上面來調查的時候說孩子是撿來的就好
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借口，但是誰能證明不是呢？
但她哥這個倔貨就是不幹，當着人面也非堅持這就是他的孩子，人眼神都快給抽抽了，他還是不退一步
這事兒也就過了吧，他腦子靈活，後面尋了路子進了城當臨時工，又碰上一老頭退休問他要不要工作。
他又來了，非覺得他一個文化人幹臨時工消磨消磨就算了，正式當一個服務員算什麽樣？他不如小學去種地
清高得很
但是那工作還是買下來了，裴天庚不要，這家裏還有人呢
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裴天纭，不過她也不幹，她一個學了十來年的大夫跑去當服務員，不如小學去種地
最後就給到了二嫂趙小鹿，一個是她是裴家養大的，關系不一樣，二是裴天白這個丈夫在部隊也少有回來的，她進城不用擔心夫妻兩地的問題。第三，他特別擅長做飯，在食堂工作可不就正正好嗎？
可惜，她還有一個特長，那就是特別懶，好好的工作喂到嘴邊她都不去，只想在家裏煮煮自家人的飯菜帶帶孩子
那工作最後給了裴家大嫂，雖然不比趙小鹿，但她和一家人關系也還不錯，大家也是打心眼裏為她去城裏工作開心
然後沒倆月她就跟着人跑了……
工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賣了，他們家落得一個人財兩空，就剩下兩個哇哇大哭的孩子，還有黯然神傷的大哥
現在4年過去了，裴天纭這個原本打算紮根大隊和親媽一起醫遍公社無敵手都人有了正式工作，裴天庚還是執着于各種亂七八糟的臨時工
裴天纭一想到大哥就腦殼痛，即便從小一起長大，她也很難理解他的想法。但是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回過神來，繼續跟着何寧國熟悉醫院的事情
今天是她把戶口遷過來的第一天，本來她都準備好一個人過來了，沒想到何寧國專門在這邊等着給她介紹
他不是在這邊工作，但是何寧雁從小就在這醫院長大，他對這裏很是熟悉，除了幫她走程序以外，還帶她認識了不少人，不至于過來就兩眼抓瞎
還挺貼心的
裴天纭一邊和醫院的其他人打着招呼，一邊思緒有些飄散
這‘國’與‘國’之間還是有些不同的啊
**
在裴天纭忙忙碌碌适應城裏生活的時候，裴天庚也沒有閑着
雖然說合适的正式工作不好找，但是裴天庚在城裏紮根這麽多年了，這想搞的話，找個一般般的過渡一下是沒問題的。
可是他這個人從小成績就好，一門心思地喜歡鑽研書本，後面學習了理化生之後更是沉迷，當初一有時間就往回收站裏面鑽，找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拆拆修修理，夢想着上大學了以後學習物理
現在夢想破滅，他也不想将就，他總覺得現在的情況只是一時的，他會等到屬于他的那一天
雖說他有了正式工以後也可以繼續學其他的，但是人啊，長久的安逸過後，說不定就沒了心氣，裴天庚不敢保證自己
他覺得現在這種經常換工作，再偷偷找時間弄其他的來得也很好——不用擔心影響了工作，反正都是臨時湊數的
眼看着自家小妹都進城了，裴天庚也積極了起來，在城裏轉悠了幾天，可算是找到個文化館寫字的工作，工資不高，一個月就十塊錢，只能說勉強夠用
但裴天庚開心得沒法，一是寫字這個工作還是有點文化含量，二是
這樣他就可以把自家崽子帶到城裏了啊
之前他是一個人，工作也不穩定，帶孩子沒那麽方便。現在他妹工作确定了，兄妹兩個都在城裏，崽子怎麽也照顧得過來了
“當當當，這就是我們以後的家了，咻咻喜不喜歡？”
裴天庚工作一确定，他就迫不及待确定了房子，然後帶着咻咻進了城
推開大門，映入的眼簾便是一套刷了漆的紅木家具，四四方方地擺在客廳中間，牆角的位置擺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四方桌，鋪了白色花紋的防油墊，還立着一個插花的花瓶
牆壁幹幹淨淨，一看就是新刷的白粉，為了不那麽單調又合群，牆壁上挂着幾幅紅色語錄，還有各種出了名的紅色畫像，精心擺放下，那濃墨重彩的顏色撞在一起，看起來格外的好看
房子不大，就是小兩室的，兩個房間一個客廳，沒有廚房，室內面積也就30來平的樣子，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耶？”
咻咻歪着小腦瓜子打量着房間，眼裏帶着大大的迷茫
裴天庚道：“是不是很驚喜？從現在開始，以後咻咻就跟着爸爸一起在城裏生活了，對了，還有你姑姑一起”
他這段時間從早到晚腳不沾地的忙，就是為了這一刻，看着自家小崽子那震驚的圓眼睛，他既得意又心酸
這幾年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城裏呆着，期間小崽子就一個人在鄉下，每次他離開的時候，咻咻也不哭不鬧，只是用那種水汪汪又依賴不舍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每每心酸又懊悔，懷疑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現在好了，不用再懷疑心酸了，以後他家的崽子就跟他一起上班了，一天都不用分開的那種
咻咻就這樣被爸爸抱了起來，看着他那高興得意的樣子，她震驚又迷茫
那亂七八糟的夢裏面好像沒有這一茬呢，一直到他們家抱錯孩子的事情爆發出來，她爸爸和姑姑也還是在鄉下待着
不過，好像從她落水醒來指認了那個壞姑爺之後，一切就和她夢裏的不一樣了
要知道，夢裏她姑姑可沒在這個時候退親，更沒有和真姑姑相處的這麽和諧——夢裏的她們不是吵架就是吵架，動手也不是沒有的事
想到這，咻咻還忍不住想了一下現實裏，自己認識的裴天纭姑姑和祝追玉姑姑兩個人大家的畫面
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抱住她爸的大腿，腦瓜子嗡嗡的
裴天庚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見她這樣，以為她也是想到了以前的分離，忍不住把人抱了起來，親親她的臉蛋
“不怕不怕，爸爸以後都會帶着咻咻在城裏了，我們一起生活不分開。不過，咻咻到時候就得去學校上學喽”
不似尋常孩子聞學校色怕，咻咻一聽到學校反而是眼睛一亮：“上，學？”
她超喜歡上學的，哥哥們嘴裏的上學就是得老老實實的蹲在教室，不能說話不能去外面跑還得寫作業，老師區別對待只給成績好的學生發糖
聽在咻咻耳朵裏就是：
不用曬太陽，可以安安靜靜看書，還有糖果拿
那她可不要太喜歡了
她要上學
她強調：“咻咻，讀書書，第一名”
裴天庚驕傲：“哎呀，我們咻咻怎麽這麽乖啊，又聽話又禮貌，還愛學習，這世界上還有沒有比我們咻咻更乖的孩子呀……”
咻咻奶聲奶氣：“沒有”
裴天庚看着自家崽子軟乎乎的樣子，心裏暖成了一片，充滿了無限的成就感的同時，又有一瞬間的不是滋味
他抱着崽子的力道緊了緊，又親了親她的臉蛋，帶着些不确定道：“那，爸爸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咻咻想也不想地回：“是”
裴天庚揚起了笑，又多了些底氣：“咻咻是不是最喜歡爸爸？”
咻咻超大聲：“是”
裴天庚繼續：“咻咻要不要一輩子跟爸爸一起？”
咻咻：“要”
裴天庚笑得像朵花似的，藏都藏不住了：“那咻咻晚上吃個雞蛋好不好？”
咻咻下意識：“好”
裴天庚已經不給她反嘴的機會了，放下人就傻樂着用煤爐煮雞蛋去了，嘴裏還不受控制地哼着歌兒，一看心情就很好
咻咻站在原地鼓着嘴，努力地瞪着他的背影
她，讨厭雞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