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能者多腦
第73章 第 73 章 能者多腦
中秋佳節月圓圓
作為延續了上千年的節日, 中秋節排面依舊，各個單位有錢沒錢，月餅都得發一發, 有些早點, 有些晚點
革委會今年就晚了一點, 壓着時間發下來──但是格外的豐盛
三斤的月餅, 兩斤的蘋果，還有一斤紅糖一斤肉, 走到哪都很有排面
裴天庚以前可沒感受過這個待遇, 作為長期的臨時工, 雖然以前在的單位不至于節日讓他的手空落落的, 但是，也就手捏一捏的程度
他記得上個中秋節, 他也就得到了一個巴掌大的月餅和蘋果，一只手都塞不滿, 哪像今天啊
兩只手都不夠拎
裴天庚手心被勒得紅紅的, 但是他也絲毫不在意, 一張精致的小白臉上笑容燦爛, 東西也拎得高高的
“唉喲, 這麽多啊”
“還是你們待遇好”
“我們那破廠今年就發了兩個月餅，恨不得從我們工資裏扣”
……
這幾個月下來，裴天庚他們在城裏站穩了腳跟，認識了不少的人, 比起之前那種臨時工或者亂七八糟事情認識的更穩固些, 也更友善
這人啊，不管哪個年頭都會審時度勢的
就像他，本來樂悠悠得意地往家裏走, 這一到了家，看到桌上大包小包價值不菲的東西，瞬間垮了臉
“你啷個又來了？”
裴天庚看着屋子裏的何寧國不太樂意，要說之前何寧國沒和裴天纭一起的時候，他對人那叫一個笑臉相迎，禮貌熱情，管他虛僞不虛僞的反正和他沒啥關系
但是人成自己妹夫了
啧，笑面虎什麽的最煩了
他雖然一直催裴天纭找對象，但是也只想她找家裏本人都簡單老實的那種，好拿捏，不像何寧國
随時笑吟吟一副好脾氣的，但是幹的是全是厚臉皮的事
何寧國就像看不到裴天庚的不歡迎似的，笑吟吟：“三哥回來了？今天中秋，我過來看看纭纭，本來我媽老漢也說過來的，但是想到她今天有得忙，就還是沒來，這些都是他們準備的”
裴天庚撇了撇嘴，可不是忙嘛一會兒得去見親媽親爸親媽老漢了
啧
真是哪壺不提說哪壺
何寧國又道：“三哥，這是他們現做的藕粉，你快嘗嘗”
裴天庚就繼續撇嘴，招呼什麽呢，這可是他家哎，還有，老男人亂喊什麽，他年紀小才是小的好吧
“吃”
他拎着東西想放，但是左看右看還真沒什麽地了，何寧國帶來的東西可真不少
藕粉餅幹洋汽水洋這些個稀罕物就算了，衣服鞋子的
何寧國：“我媽上次去滬市那邊，那頭東西多，剛好碰到了，想到纭纭啷個穿都好看，就随便。還有些帽兒，屋頭大娃他們穿……”
“這雙紅皮鞋，新款出來，咻咻穿到肯定好看”
說那麽多，都比不上最後這句話
雖然有些刻意和顯擺，但是東西貨真價實的，該他顯擺
“我看看”裴天庚那可就不講禮了，就何寧國這身家，多送無所謂，少送了，他才要懷疑是糊弄人
他家條件是差，這普通走親戚多少無所謂，以未婚夫的身份來，少了可沒誠心
別的不說，就說這紅皮鞋，那可不好賣
這年頭多少好貨一出來，那就被搶購了，像之前的的确良，即便價格貴，二三十一件，但凡哪天有貨了，都能從早排到搶完的
紅皮鞋就更別說了
這顏色款式紅正，上面還黏着亮閃閃的小蝴蝶
“好看哎”一下子就看進裴天庚眼裏了，他立馬就樂呵呵了，“嬢嬢有眼光啊，這有見識就是不一樣，買的東西都比一般人好看”
何寧國松了口氣，就知道自己選對了
這個家最難纏的絕對就是裴天庚這個三舅子了，偏偏他和裴天纭關系最好，何寧國哪能不重視啊
但是左看右看，他這人還真不好讨好，想來想去，本人不好糊弄，但是他的崽可以啊。雖然事實證明崽子也不好直接糊弄，但是能糊弄一點糊一點
一箭雙雕
他笑：“是大城市東西好，聽纭纭說三哥你等哈要回家？這些東西就麻煩你帶回去了，等過年了我肯定親自過去”
這順杆子爬的
“……那也不用那麽麻煩”裴天庚在心裏嘀咕，八竿子可沒一撇的，現在那邊還加了個祝家咧
不過
“川川咻咻闵川去哪兒了？”
他這一回來就看到何寧國坐客廳裏，還熟稔的招呼着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個家的人咧
何寧國笑：“她去幫闵川找場子去了”
“哈？”
裴天庚懷疑自己耳朵聽岔了，聲音驟然加大：“找場子？現在？中秋？”
何寧國點了點頭
是了，他剛聽裴天纭說的時候也是這個反應
尤其是得知了對面是兩個九歲孩子三個七歲的時候，他深深沉默了，那本來的點點擔憂瞬間消散，甚至在裴天纭表示他去不公平的時候多了些慶幸
還好，還好沒讓他跟着幫忙啊
他一個快三十的人，還是想留點臉的
他促狹：“就在那邊小亭子，三哥你要不要去？”
去
個屁啊
正經大人誰這麽不要臉啊
裴天纭除外
她這會兒正帶着兩個崽在涼亭這邊，和五個孩子大眼對小眼
理論上來說，周圍片區都被闵川這個小霸王收服了遍，但是實際上，平日總有些好孩子在在外面，趁着中秋節回來探探親
這一回來，好家夥，自己在了‘一輩子’的小區換老大了，自己成小弟了？那可不得了，幾個人那是約着就上來找茬了，要和闵川争奪一下孩子王的稱號
再一看竟然是個五歲小屁孩
幾個孩子還特別講江湖義氣，讓闵川回去找人過來對決
這話說着是潇灑了，現在人來了，手動了
“不公平”帶頭的李軍浩躺在地上，看着踩着他腳的裴天纭不服氣，“以大欺小”
裴天纭腳穩穩踩着李浩軍的腳腕，漫不經心地揉着手腕，有理有據
“第一，闵川比你們小，你們才是以大欺小。第二，我一個女人家，頂天了就抵兩個男娃娃，加上闵川也就三個，這個是你們說的哈。真說起來你們才是以多欺少，第三”
她說着頓了一下，然後眉頭一挑，嘴角一揚，惡劣又肆意：“老子就欺負你們怎麽了？怎麽的老子打不得啊，打不得？”
她嚣張地揪住帶頭的李浩軍還有另一個九歲的孩子，惡狠狠：“想讓咻咻當你們婆娘？勞資日你們先人板板的，狗腿腿都給你們打斷，一個個長的醜還想得美。還笑我？再笑噻，再笑噻……，”
場面一時混亂
咻咻和闵川兩個當事崽完全沒有說話的地，就蹲在一邊的小板凳上百無聊賴
咻咻：“幾個腦殼有包咧”
闵川：“就是，該背時被收拾”
咻咻兇巴巴：“老子說的就是你”
闵川冤：“他們先找我麻煩咧”
咻咻兇巴巴：“莫跟我解釋”
闵川：“……我錯了”
收拾這種小屁孩要不了多久，裴天纭汗都沒出一下，輕松把人收拾好，還有些小遺憾，這也太不經收拾了
她進城這段時間，還真沒怎麽參與過這種找場子的活動，可真懷念啊
她忍不住說道：“下次還有這種好事記得找我哈”
闵川下意識看了看旁邊的咻咻，捂着被敲疼的腦瓜子，小聲嘀咕：“還是莫找我了”
他這陣子腦殼本來就不太好哎
咻咻瞥了瞥他們說話，小步子噠噠噠就往前面自己走了，她爸爸等會兒就回家過節了，她本來都不想出門的，萬一錯過了呢？
雖然知道她爸爸不會偷偷瞞着她跑，但是咻咻還是擔憂着咧
懷着這種擔憂，咻咻噠噠噠越跑越快，沒一會兒就跑到了家
咻咻：“爸爸”
裴天庚：“幺兒”
父女倆興沖沖抱成一坨，不知道的還以為分別了多久呢，其實也就是上午托兒所才分開的
裴天纭都懶得看，翻了個白眼：“莫抱了哦，吃飯吃飯，吃了飯你搞快把東西拿回去，莫給我偷藏哈”
裴天庚回：“你以為我是你啊，偷油婆好吃嘴一個”
裴天纭呵呵：“你好得到哪兒去？沒事你最現，幹活你找不到人”
……
兄妹倆你一句我一句，何寧國坐在一邊趕緊喝了杯涼水壓壓驚，可是不敢摻合進去的，順便還把咻咻闵川拉過來當擋箭牌
“來，給你們泡的藕粉，現在吃剛剛好”
一個兩個的，身上全都是心眼子，一場飯吃下來也是雞飛狗跳
裴天庚總算是停止了作妖，正色了起來，正經又認真地囑咐自家妹妹，語重心長：“我一哈就走了，你啊，”
“有撒子動動腦殼，莫動手動腳咧，大過節咧，有撒子忍一忍，曉得不？”
裴天纭擺手：“曉得曉得，趕緊走趕緊走”
裴天庚不放心，繼續：“不對，你跟我說，我今天絕對不動手，最後一句重複”
裴天纭白眼：“我曉得啊”
裴天庚臉色一變：“跟我說，你絕對不”
“不早了，你快走吧”裴天纭面不改色，拉過一邊已經收拾好的背篼往他懷裏一塞，然後擡腳一踹，直接給人踹門外了
那門再一關
“哥你一路走好，記得幫我跟媽老哈問好，我還有三天過生。對了，咻咻就交給我了莫擔心，我肯定不得給你把人弄丢咧……”
門外面，裴天庚嘶着氣聽着她的話，怎麽聽怎麽放心不下來
這聽着就是要去搞事情的啊
不是都說好了嗎？
**
送走了自家三哥，裴天纭抱緊最後一個家裏崽，心裏悶悶染着怒
她也不稀罕什麽祝家不祝家的，也沒想着回去能拿什麽，她覺得就跟以前一樣各過各的就挺好的，是祝家的人自己要湊過來
她純粹是給祝追玉面子
這些人還來勁了，吃個飯還特意強調別帶外人，怎麽的，這是窮得多個人就會餓死？還是覺得她家的窮氣會沾了他家的風？
本來是打算讓自己三哥和自己一起去的裴天纭可是不爽他們了，連帶着給傳話的祝追玉都沒什麽好臉色了
祝追玉苦笑
她倒是猜得到裴天纭的心思，但是就那一大家子人，人倒是能帶過去，但是去了之後怎麽樣就不受控了
與其跟着過去聽些酸話白眼，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去
說到底裴天庚和裴天纭還是不一樣的。裴天纭是親女兒，不管相處沒處過，都是帶着血緣的，怎麽弄都可以随心。而裴天庚就不一樣了，他不管是站在裴天纭還是祝追玉的立場上，除了陪笑就只有忍了
祝追玉不太想看到這一幕
“你也別氣了，我們上次不是說好了嗎？”她們走在去祝家的路上，祝追玉斟酌地開口，“吃個飯就好”
裴天纭呵呵：“我回屋頭還是團圓飯咧，還是當官咧，那麽小氣吧啦也是好意思，我們鄉壩下吃飯都沒有趕人咧”
當然有還是有的，但是一般都是窮得揭不開鍋，或者小氣到極點的人家
呸，越想越氣
祝追玉在心裏嘆氣，這确實是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又不是祝家親閨女，又已經嫁給了莊路文，很多話說起來也沒以前那麽管用了。
她無奈一笑：“你看嘛，我又不是什麽不懂變通的人，你也不是小娃娃，等會兒去了你自己看着辦就是了”
裴天纭眼睛一亮，轉頭：“真的？”
祝追玉擡頭看了看天，點了點頭：“我騙你幹什麽？”
這黃昏時候了，圓圓的太陽還挂在西邊，而月亮揚在東邊，這日夜交替的存在也是難得團聚了，就這樣遙遙相望
今天是團圓的日子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團圓得起來的，與其說祝家這麽幹是因為想斷開裴天纭和裴家，倒不如說是為了給祝追玉一個下馬威
你看，祝家是祝家，裴家是裴家
兩家泾渭分明，天差地別，而她能有今天全是靠的祝家，可沒有裴家一分一毫
祝追玉心裏不是滋味，她承認她有今天少不了祝家，但是這也弄得太難看了，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裴天纭，都太難看了
今天可是中秋啊，現在都這樣了，也不知道等會兒會弄成什麽樣
祝追玉看看明顯松了眉眼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的裴天纭，又轉頭看了看那邊手牽手蹦跶的咻咻和闵川，再看看旁邊兩步路距離的莊路文，臉上難掩苦笑
好家夥，一群全是狗脾氣的人啊
她都說不好之前不讓裴天庚來是不是弄錯了
他在的話，起碼能壓住兩個人，他不在……
算了，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懷揣着這種悲觀的心思，祝追玉帶着人來到了機關大院
他們家的事大家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大家都還是想湊個熱鬧的，他們這一回來，迅速的，周圍就圍了不少的人
“追玉路文回來了啊，這個是？”
“好漂亮啊，仔細看确實像咧”
……
一片熱鬧之中，也有看似安慰的風涼話
“回來就好了，在鄉下沒少吃苦吧？”
“看這樣兒是結了婚了？結了婚了，就來不及咯”
……
祝追玉心道不好，果然一轉頭就看到裴天纭變了臉色，眉頭一拉，聲音鑿鑿
“哪兒見我吃苦了咧？我哪兒苦呢？老子比你們哪個都白嫩，衣服褲兒都好好咧，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苦了？”
“別個領導都說，要從勞動中來到勞動中去，我在鄉下那個叫吃苦嗎？那個叫鍛煉叫改造，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好日子過多了，覺悟不夠？”
“還有嫁人怎麽了？嫁農民是撒子很慘的事嗎？不是說工農一家親，你們覺得你們高人一等嗎？”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尤其是剛才說了風涼話的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這娃兒，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鄉下好啊，我們巴不得去鄉下鍛煉一下”
“就是就是”
……
這年頭，私底下怎樣不說，這面上嘛，覺悟不夠的大帽子可沒誰敢戴
裴天纭這幾句話下來，給在場的人扣得死死的，管你善意惡意，她都懶得應付，就算是得罪了人
哼，那也是祝家的事
“……”
祝追玉站在一邊打着圓場，讓幾家人不至于那麽難看，但是一回首，看着裴天纭臉上略微得意的神情，就知道這話背後絕對少不了人指導，都不用細想便知道是誰了
她和莊路文對視一眼，果然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意外
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裴天纭的莽撞暴躁已經無需多言了，僅有的腦子都是裴天庚在後面指揮的
能者多腦啊
應付完外面一群人，他們繼續往裏面走，一路來到了祝老爺子的兩層小院，裏面往來的人不斷，各種親朋好友總要走走的，尤其是他們家還有抱錯孩子這麽大件事
不說大人了，就連平日裏亂竄的孩子們，這會兒都一個個藏在暗處，睜着燈泡似的大眼睛瞅着外面，等到看到祝追玉還有旁邊跟着的裴天纭了，一個個眼睛瞪大，小嘴都張大了
媽媽哎，好，好乖哎
不得不說，小孩子大部分還是看臉的，就裴天纭那精致細膩的臉，婀娜的身子，清冷的姿态，真叫大部分人都看得挪不開眼的
就那麽短短一會兒，小崽子們瞬間倒戈，忘記應好的通風報信，一個個竄了過來
“嬢嬢，小孃孃”
祝追玉看着這一群見臉轉舵侄子侄女，沉默了一瞬，才和裴天纭一個個介紹了起來
“這是我大哥家……”
那家庭關系複雜的裴天纭來之前已經被她三哥惡補了一番了，到現在直接忘得一幹二淨，端着臉看似很懂的
“大娃二娃三娃……”
反正按照數字來肯定錯不了了
祝追玉看了眼難得被這麽喊有些懵的崽子們，若無其事地繼續介紹：“這是裴天纭纭嬢嬢，你們喊纭嬢嬢，小孃孃都可以”
崽子們喊道：“小，小孃孃”
大人之間的暗波湧動和他們小崽子關系不大，畢竟，不管祝追玉怎麽變，收拾他們起來都是一只手的事，根本惹不起咧
介紹的事本來應該就這麽結束的，出乎意料的，裴天纭竟然直接從兜裏掏出了一包小紅包，有模有樣道
“來來來，見面紅包，也不多，你們拿去買糖吃”
他們倒也沒有逞面子，逞再多，幾塊十塊的在祝家看來也不算什麽，還徒增壓力，不如就一個人六毛六，不多不少剛剛好
要知道，他們自家崽子發紅包，也就五分一毛咧
裴天纭出這些錢都心疼，她可窮可窮了，還好錢不是她出的，她散起來也就沒那麽心疼了，順手的，還給咻咻闵川也散了個
一回頭，她對上祝追玉驚異的目光，她嘶了嘶氣，一臉心疼道：“啷個？你也要？”
行了，這才是真面目
祝追玉無力：“……進去吧，他們在等着”
裴天纭撇了撇嘴，愛等不等，真是給他們臉了，一個個還沒有孩子懂事，小孩子都知道有人來了要接一下
真以為她多想認人啊
裴天纭撇着嘴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面進屋
裏面的人也沒個準備，剛進屋，她們就聽到有人在那裏裝模作樣的感嘆
“可惜了啊，追玉那娃兒這下是別個屋裏的了，真是白養了……”
祝追玉臉上的笑容淡去，但是比她變臉更快的，是旁邊的裴天纭還有莊路文。不過，論嘴快，還得是裴天纭，她想也不想地直接回道
“白養你媽咧白養，我看你媽才是白養，養了個白眼狼黑心肝，又不講理，還不做人，學狗叫學得汪汪叫。好好個人下次說人話，說不來就回狗窩說狗話去，老子才沒得追玉咧好脾氣，再哔哔小心我扇人”
在場所有人：……
眼前n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