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刺 你若當真舊情已死,還會主動請命……

第24章 遇刺 你若當真舊情已死,還會主動請命……

“只是想提醒蕭侯,莫要因為後院雜事誤了家族大計。”蕭紹連父親也不叫了,漠聲道:“我不會去見沈家娘子,從今以後,蕭侯不用再操心我的婚事。”

蕭侯被捧久了,極少受到這樣的頂撞,一怒之下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操心,難道放任你一個人自作主張?你可不是要把魂都丢在那個公主府!”

“蕭侯慎言!”

他竟突然提起虞靜央,蕭紹目光陡厲,聲音也不自覺擡高。蕭侯見他失态,更不懷疑心中的猜測,說道:“怎麽,我說的不對?你若當真舊情已死,還會主動請命為她抓刺客,興師動衆地用自己的親衛保護她?蕭紹,別忘了你的身份,就算成了天子近臣,你也依舊姓蕭,代表着蕭氏的臉面!”

蕭侯怒斥一通,總算找回了幾分身為人父的顏面:“宣城公主已是南江儲妃,遲早都要回到南江,任你如何做也是徒勞。而且,你不要以為她還是從前那個單純的三殿下,你可知,那日我在酒樓聽見她說話,還在說着要派細作去監視什麽人!”

蕭紹眼睛一下子看了過來,蕭侯也沒隐瞞,把那日所見所聞全都告訴了他,蕭紹聽後沉默,心頭狐疑。

虞靜央回到玉京身邊并無可用之人,手下哪裏來的細作?

他壓下心中那陣異樣,冷然道:“以宣城公主之尊,不管她做什麽,都不是你我應當置喙的。蕭侯若有所懷疑,不如入宮面見聖上,直接問出來豈不更好?”

“你——!”

“爹爹!”正說着話,走廊上忽然竄出兩個垂髫幼童來,一路跑過來抱住了蕭侯的腿,臉上挂着天真爛漫的笑,正是蕭侯膝下的一雙幼子,皆為房中年輕的妾室所出。

“你們怎麽來了,快回去!”

“孩兒不走!爹爹陪我們玩吧——”

蕭侯還沒說完正事,就這麽被突然出現的孩童打斷了,微微惱怒地想把人趕回後院,而小孩子最善耍潑皮無賴,就是鬧着不肯走,小手扯住蕭侯的衣袍不放開。

場面亂成了一鍋粥,卻能看出父子之間親昵又溫馨的氛圍。一時間,仿佛在場的局外人只有那麽一個。

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畫面,蕭紹收回視線,對這個地方更是沒有任何留戀。

“父親不必教我什麽,更不必插手我的終身大事。我早已不需要了。”

說罷,他不再停留,徑自出了侯府大門。

---

另一邊的吳王府,熱鬧過後,堂前又變得冷冷清清。虞靜循坐在桌案後翻看各家府上送來的賀禮,臉上神情卻平淡沉寂。

府上管事輕步前來,手裏拿着禮冊,彎腰問道:“殿下,這些賀禮都如何處置?”

“除了父皇他們送來的,其他的都放進庫房。”虞靜循道,似乎對這些禮物并不熱切。

身為皇子,不管是今年還是去年,還是多少年以前,過生辰的方式無非就是那幾種,宴席來宴席去,最後還是宴席。逢場作戲的熱情祝賀,虛情假意的笑容姿态,再配上一些看似心意滿滿的禮物,實際上不是金銀就是珠玉,大都俗不可耐。

這樣沒有意義的生辰,虞靜循早就過膩了。

一旁整理賀禮的管事在其中挑出一件,小心翼翼問:“殿下,宣城公主送來的賀禮也要收入庫房嗎?”

虞靜循眸子動了動,移向那價值不菲的錦盒,見裏面放着一方上好的犀紋澄泥硯。

他面露自嘲,自己最怨恨的人送來的東西,竟是這堆禮物裏不多見的稱心。

他看了幾眼,對下側坐着的幕僚道:“賞你了。”

突然被點到的幕僚一愣,旋即面色微變,起身跪倒道:“殿下,使不得!這是宣城公主送給殿下的生辰禮,小人微賤之身,豈能——”

“賞什麽賞?她的東西,直接扔了才最幹淨!”

門外響起一個惱怒的女聲,竟是四公主虞靜瀾,盛氣淩人走了進來。

衆人紛紛起身行禮。虞靜循坐在原處,臉色微沉:“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不能來嗎?”虞靜瀾走到他面前蹲了蹲身,神情卻不見恭敬,依舊那麽倨傲:“今日二皇兄過生辰,我作為妹妹應當親自前來祝賀一聲。母後看見我們兄妹親近,自然也會高興。”

畢竟不是親生兄妹,虞靜循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姿态。虞靜瀾嫌惡地掃了一眼那方硯臺,直接越過他吩咐道:“扔了吧,沒必要留着。”

“這——”畢竟是公主送來的東西,下人們面面相觑,皆不敢動,跪在旁邊的幕僚也覺不妥,勸說道:“殿下三思,現下宣城公主風頭正盛,還不知日後如何,若我們扔了此物,再傳了出去……”

虞靜瀾聽不進去,毫不留情打斷:“一個破硯臺而已,扔了就扔了,她虞靜央知道了又如何?莫非還要告到宮裏求父皇做主嗎?”

幕僚被斥得噤聲,不敢再說什麽。經這麽一鬧,虞靜循心中更覺煩躁,不耐地擺了擺手,管事見狀暗暗嘆氣,識趣地拿着硯臺退了下去。

虞靜瀾臉色稍緩,在側首坐下:“近日母後為二皇兄擇選正妃,想必名冊和畫像都已經送了來,不知皇兄可有心儀的人選了?”

“一切但憑母後做主。”虞靜循對此并不太在意,心中清楚這件事一定是關皇後說得算。

“母後已經屬意唐家三娘子為吳王妃。與那空有名聲的祝家相比,唐家不知強了多少。”虞靜瀾繼續道。

唐家在朝堂上傾向關氏陣營,也是手中有實權的門第,關皇後為他定下唐家女作正妃,意圖已經很明确。有這樣一個得力的岳家相助,他在前朝會如虎添翼,與晉王府相比也處在上風。

虞靜循道:“母後的意思,我都明白。”

“二皇兄向來有分寸,母後從不擔心。不管是母後還是關家,甚至是我,日後都要指望二皇兄呢。”他态度平常,虞靜瀾擡起下巴:“天色不早,我先告辭了。”

說罷,她轉身離開。虞靜循一言不發望着她背影,臉色灰暗不定。

從年少懂事起,虞靜循就知道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他是最無人問津的那一個。虞靜延和虞靜央一母同胞,關系自是無比親厚,姜夫人早逝,他們依然有父皇的愧疚和姑母的照顧;虞靜瀾在他們裏面最小,又是皇家唯一嫡出的孩子,坤寧宮和關家都會為她撐腰。而他呢?他的生母家世寒微,從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通房侍女,并不得寵,最後在生下他時難産而死。

他一出生便沒了母親,誰都可以欺負他。父皇登基後,關皇後主動收養了他,可他心知肚明,關氏只是想要一個工具,一個可以助她鞏固勢力的工具,與晉王府抗衡的傀儡。

即便如此,他依舊感恩戴德,感激關氏給了他一個頂頂尊貴的身份,從此再也不用在別人面前擡不起頭,更按照她的教導去做任何事,努力在父皇面前表現自己,在朝堂上争出一席之地,也算計了很多本不願算計的人,包括自己的大哥,虞靜延。

從前,虞靜循常常為自己的選擇暗自愧疚,在矛盾中一日一日消磨自己,直到五年前的那一次,他和虞靜瀾雙雙中毒,險些死在虞靜央和姜家人手裏。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生出過那些無用的恻隐之心。身在帝王家,如果對敵人手下留情,明日死掉的就會是他。

這些日子朝堂上傳出風聲,說父皇有意終止與南江的聯姻關系,讓虞靜央留在大齊。想到這裏,虞靜循心中戾氣狂湧。

只是贖罪五年,就能将她做下的錯事一筆勾銷嗎,憑什麽?

虞靜循眼色陰沉,手漸漸握成了拳。

---

春時過半,夏日還沒來,玉京城已經有了淡淡的熱意。那天虞靜央向晉王府傳信,邀約祝回雪一同外出賞戲。祝回雪整日在府上也是乏味,對此很爽快地答應了。

到了當日,虞靜央按照約定時辰出了府,很快到達說好見面的地點,打算與祝回雪彙合後再一起去戲苑。她坐在馬車裏等,過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有晉王府的小厮先過來了。

“見過殿下。王妃差奴才來傳個信兒,今日小郡主睡遲了,王妃走不開,要等小郡主睡下才能走,恐怕誤了約期,只有勞煩殿下多等一會兒了。”

虞靜央聽此笑笑,回道:“無妨,告訴嫂嫂不必着急,我等她便是。”

小厮應下,恭恭敬敬退下回去複命。有了晉王府的報信,虞靜央便也不再擔心,一心等着祝回雪過來,片刻後,她掀起車簾張望一番,看見街邊商鋪熱鬧,不遠處還有一些店面不小的鋪子。

“那是什麽地方?”她問。

晚棠答話:“回殿下,是幾家首飾鋪。中間那家最大的叫鏡玉坊,雖是這幾年新開的鋪子,但聽聞手藝精致,在玉京貴女之間很是流行呢。”

虞靜央起了興致,吩咐車夫在此等候,自己則下了車,打算帶着晚棠去瞧一瞧。侍衛出自蕭紹手下,近日一直負責護衛她的安全,本想跟上去,也被她勒令留在了原地。

前有蕭紹的規矩,後有公主的命令,侍衛進退兩難:“殿下,這……”

虞靜央道:“本宮就在這附近,不會走遠。你們若不放心,大可在鏡玉坊門外遠遠守着。”

這也是個法子,幾個侍衛不好多話,思量一番後向她妥協。虞靜央帶着晚棠在幾家鋪子看了看,但都沒有看見合意的,最後進了鏡玉坊。

鏡玉坊掌櫃看出虞靜央身份不凡,十分熱切地引她上樓,晚棠似是被珠玉晃住了眼睛,竟盯着一件玉冠走了神。到了三樓,掌櫃的躬身退下,不忘帶上房門,只留下虞靜央一人。

三樓沒有來買珠釵的客人,空曠又安靜。虞靜央不動聲色走動幾步,壓着聲音低喚:“晚梨?”

“殿下,我在這兒呢!”歡快的聲音兀地響起,一抹暗色的身影從高高的器物架後閃了出來。來人一襲窄袖勁裝,上面卻叮叮當當挂着繁複的珠鏈,利于行動也沒忘了華麗,摘下面具,竟是本該身在千裏外的黎娘子!

聽見她的聲音,虞靜央心頭大石便落了地,臉上立刻有了笑意。兩人都加快腳步奔向對方,腳步急切又激動,打破了原有的寂靜。

虞靜央回到玉京已經很久,雖然早就察覺到了晚梨的存在,但今日還是第一次面對面與她說話,握着她手話中不無責怪:“你真是,回來便回來,竟就那樣來了公主府……不怕他們發現你嗎?但凡那日你出手時有絲毫差錯,現在就被發現了。”

聽出她的擔心,晚梨笑道:“殿下不必憂慮,若我對自己的身手沒有把握,豈不是帶着殿下一起冒險?南江那人死得利落,沒人會查出來的。”

“你呀……”她這樣說,虞靜央只有無奈嗔怪。晚梨回以一笑,想起先前的驚險依舊難掩激動,回握着她的手:“總算回來了。以後,殿下再也不必忍氣吞聲過那樣的苦日子了。”

虞靜央亦是眼中微熱:“之前的事,辛苦你了。”

有些事不必言明,她們兩個都心如明鏡。晚梨搖搖頭,啞聲道:“我做的事固然艱難,卻不及殿下那時處境的萬分之一。”

幽禁千尋塔,避居行宮,說起虞靜央在南江遭受的苦難,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南江自恃是戰勝國,上到王室,下到百姓,都對大齊心存蔑視,在這樣的環境裏,一個從大齊來的公主又能獲得多大的禮遇呢?

晚梨是親身經歷過當時處境的人,心中更是無比清楚。比起身體上的折磨,更令人痛苦的是精神上的孤立,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輕視的言語,足以将任何一個心志堅定的人擊潰,變成敏感又壓抑的困獸。

她們難得有機會像這樣說話,虞靜央不願再說這些不愉快的往事,繼而想起什麽,從袖中拿出一張被疊了幾疊的紙,看上去其貌不揚,卻明顯被保護得很好。

她交給晚梨,囑咐道:“我知道阿穆蘇一直想要它。你拿回去,是為了梨花寨留下還是作為交易的籌碼都好,總之不要讓西戎人欺負了你去。”

晚梨不明,打開一看卻驚了:“殿下是怎麽拿到的?”

是南江治下商路的據點分布圖。阿穆蘇坐在西戎可汗的位置上,對南江商貿的野心存在已久,有了這個,他想控制那些商路就容易多了。

虞靜央輕描淡寫笑了笑。當時那座行宮裏只住着她一人,她本事不大,經年累月收買一些人心還是能做到的。行宮下人不多,卻常要出入王儲府彙報她的情況,在書房偷一卷郁滄極少看的商路圖,只要錢財到位,總有人辦得到。

很早之前,虞靜央就把那卷地圖另行謄畫了一幅,從行宮出逃的那天,她悄悄藏在袖中帶了出來,之後屢逢絕境,幸而沒有使其丢失。

當時已經那麽難了,沒想到殿下還在為她謀劃。晚梨心中酸澀,把東西仔細收下:“謝殿下,我明白了。”

兩人低低說着話,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晚梨立刻警惕起來,走到窗邊一看,見下面人群湧動,馬匹躁亂,甚至還能聽見受驚的尖叫聲。

“有刺客,有刺客!”

呼喊聲不絕于耳,不知是出了什麽樣的亂局,緊接着鏡玉坊的大門被破開,有人闖了進來。來者身份不明,晚梨下意識把虞靜央護在身後,眸光淩厲。

幾息之間,那人已經越過層層臺階,即将躍上三樓,虞靜央藏在晚梨身後向下望,在樓梯拐角處看見一人後睜大了眼,頓時心慌起來,來的竟是——

蕭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