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華 那一刻,蕭紹的心是完整的
第25章 月華 那一刻,蕭紹的心是完整的。……
虞靜央的心咚咚狂跳, 電光火石之間急中生智,沖晚梨說:“快,劫持我!”
晚梨愣了一下, 旋即明白了她的打算, 迅速蒙上面罩,在蕭紹推開門的前一秒飛快轉身, 控制虞靜央身體的同時袖中短刀出鞘, 緊緊抵在了她脆弱的脖頸邊。
于是,當蕭紹匆忙破開房門,尋覓虞靜央的身影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一個裝束不凡的黑衣刺客劫持了虞靜央, 刀刃再向前一寸就能奪去她性命。那人蒙着面,看不出長相, 虞靜央因驚慌而慘白的面色卻毫無遮擋地映入了他的眼簾。
“別動!再動我殺了她!”
黑衣刺客大喝, 手上刀逼得更緊。蕭紹呼吸急促,生生停住了要直沖上前的腳步。
街上突然生變,不知從何處湧出一支刺客來,百姓被吓得驚慌逃竄, 亂成了一團。蕭紹收到消息, 第一時間趕來尋找虞靜央的蹤跡, 在發現晚棠與她失散後, 他的心也因此揪緊了。
上次南江細作的事還歷歷在目, 虞靜央的身份敏感,多方都在盯着, 萬一這次的刺客還是沖着她來的呢?
蕭紹不敢耽擱,打聽清楚她的去向後一路沖上了鏡玉坊三樓,果不其然——想必這人就是那群刺客的頭領, 虞靜央身邊沒有人保護,自然毫無防衛之力。
“放了她,你有什麽條件,大可以跟我提。”蕭紹竭力保持着冷靜,右手悄然放在腰間刀柄上。
晚梨嗤笑:“想必這位就是蕭将軍吧?我聽說過你們之間的往事,當真是纏綿悱恻,令人難忘呢。”
……這是在說什麽呢!
虞靜央面對着蕭紹,還保持着驚慌失措的神情,聽過這一番不着邊際的話後險些沒忍住,手指藏在袍袖裏向後摸索,看似是恐懼之下拼命想要逃脫的蠢動作,實際上暗暗捏了晚梨一把。
晚梨接到了她的信號,心中暗笑,仍繃着臉粗聲粗氣:“老實點!”
這種緊要關頭自然不是什麽劃清界限的好時候,蕭紹沉着聲音,順着她的話一字一句道:“你既知道我和她的關系,就該明白輕重。你敢動她,我定讓你命絕于今日。”
原先在下面等候的侍衛都被他派去保護百姓了,現在的蕭紹可以說是孤立無援。他不知面前此人的實力如何,所以也就沒有萬全的把握能保虞靜央無虞,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裏一團亂麻,焦躁不安的感覺如同一團暴烈的火。
令人意外的是,就在蕭紹沉下目光,握緊匕首蓄勢待發的時候,那人卻像權衡利弊過後想通了一樣,刀刃抵着虞靜央的力道竟微微松動了。
“外面那群刺客不是我的人。當街恐吓百姓,我還沒有無聊到這種程度。”
她揚聲留下這樣一句,對着虞靜央後背向蕭紹的方向用力一推,緊接着腳下急速後退,如一只矯健的鷹隼那樣跳窗離去。
眼前光景變換,虞靜央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一只有力的臂膀及時出現,把她緊緊圈進了懷裏。
她睫毛微顫,驚魂未定的目光撞進他眼裏。
蕭紹此刻沒有心思揣測她在想什麽,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裸露在外的皮膚,急急問:“哪裏受了傷?”
虞靜央注視着他,輕輕搖了搖頭。蕭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臉上神情變換堪稱精彩,率先後退一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臣去追刺客,殿下先留在這裏——”
他別開眼睛,就要跟着從那扇窗戶出去。虞靜央連忙拉住他,看上去似是羞于啓齒,小聲道:“能不能不要去?我怕。”
蕭紹躊躇。剛才那人說外面的刺客和她不是一夥人,現在這裏是安全了,但要是他就這麽離開,萬一一會兒另一群刺客來到這裏,虞靜央豈不是又要陷入危險之中?
蕭紹暗惱自己糊塗,果真留了下來,重新把武器收入鞘中,過了一會兒問道:“你怎麽會獨自一人來這裏,又是如何被刺客劫持的?”
“我聽別人說,鏡玉坊三樓的珠釵是最好看的,一時覺得好奇。恰好那時晚棠在樓下看花了眼,我想着不過兩層的距離,便自己上來了,那個刺客就藏在物架後面。”
虞靜央猶豫了一下,“不過……她好像對我沒有惡意。我猜她的目标不是我,只是恰好被我撞見了。”
她對此疑惑,蕭紹當然也沒有忽略。方才那人把刀架在了虞靜央脖子上,看似狠厲異常,抽身逃離時推她那一把卻控制了力道,根本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兇惡。
“我看到了,她扶了你的腰。”蕭紹眉目微沉。
虞靜央望了望他,以為剛才晚梨的聲音太粗沉讓他沒分辨出男女,清澈的杏眸裏不禁蕩開一抹悅色:“她是女子,不會對我無禮。”
“……”
半晌,蕭紹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自然地別開視線:“我沒問這個。”
他神情緊繃,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耳朵卻悄悄變紅了。虞靜央暗笑,倒也沒揭穿他,正打算跟着他下樓先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卻見他突然停住,神色也變得嚴肅。
“有人來了。”
他說完,下面果真傳來一陣又急又亂的腳步聲,細聽還有武器劃過地板的聲音,恐怕是外面流亡的刺客過來了。
對面人多勢衆,蕭紹一人還帶着虞靜央,為她的安危考慮,要盡量避免與他們正面交鋒。情急之下,蕭紹環顧四周,眼尖地發現一排高高的物架間有一個隐蔽的夾層。
下面的人聲越來越近,他當機立斷拉起虞靜央的手腕,帶着她藏了進去。
金線紗緞制成的帷幔垂了下來,層層疊疊的輕柔堆積在一起就變得厚重,把兩人的身形完全遮掩住。高大的物架後,蕭紹食指抵在唇間,用目光示意她噤聲,旋即屏住呼吸,專心聽着外面人的動靜。
逼仄沉悶的空間裏,空氣的流動都變得濃稠,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清晰可聞。隔着血肉,虞靜央能清楚地聽見一陣沉穩有力的跳動,漸漸和她的重合在一起。
有人闖了上來,一腳踢飛了結實的圈椅。虞靜央沒出聲,靜靜仰頭望着他。
燭火輕搖,夜色裹挾住人的衣角。外面暴力的搜尋還在繼續,蕭紹始終保持着警惕,冷厲的眸子裏藏有殺意,被光線映得明暗,如一只蟄伏在樹叢中的豹子。
好在兩人的藏身之處足夠隐蔽,許是沒有發現感興趣的東西,那群刺客的聲音逐漸變小,聽起來是已經離開了三樓,但仍在鏡玉坊中沒走。
他們還不能貿然出去,但迫在眉睫的威脅暫時解除了。蕭紹緊繃的心微松,方低下頭看她,四目相對時驀地愣住了。
夜空中游蕩着幾片薄雲,掩住了月光,昏暗暧昧的房間裏,只看得清彼此的眼睛。虞靜央恰好就有一雙清透含情的杏眸,正全神貫注地望着他,仿佛在這世上只剩他們兩個,再也沒有了旁人。
這裏的空間太狹窄,兩人面對面站着,身體之間的接觸避無可避,甚至可以隔着衣物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覺察到交纏的氣息。蕭紹的臉騰一下就熱了起來,好在周遭環境黑暗,遮掩了他全部的失态。
他想回憶,卻已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被她這樣注視過了?
他遲遲沒有反應,虞靜央卻了然般笑了,因為胸腔裏強烈又急促的咚咚聲早已清晰地告訴她一切。
她先一步動了,指尖滑過他手背、袖口,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最後落在他小臂上,隔着衣物,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在蕭紹不明所以的眼神裏,虞靜央盈盈一笑,小聲說:“你的傷好了。”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原來她剛才只是想确認。
“你……”蕭紹意外,心頭悄然泛起一陣漣漪,開口時聲音微啞:“什麽時候發現的?”
虞靜央不瞞他:“那次你給樂安編花環的時候,我看出來了。”
樓下刀劍相擊的駭人聲響還在繼續,整個鏡玉坊一片狼藉,這裏的狹小空間卻仿佛與之隔絕,令人覺得寧靜又安定。蕭紹忽然感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都模糊了,他一時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根本不願想起來,滿心都是明月樓上她那句“你不能這樣冤枉我”。
當年的事,也許她自己也不想的。
虞靜央的面容近在咫尺,混亂中發髻亂了些,幾縷碎發貼在頰側。蕭紹屏住呼吸,眸裏湧動着不知名的情緒,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幾根青絲羞澀地勾住他指節,随他動作拂動着,輕柔地挂回了她耳後。
浮雲照破,月亮出來了。
流光透進窗縫,夜色變得濃稠起來,湧動着微妙的氣氛。蕭紹早已失神,劇烈的心跳震得他胸口發麻。
最後,壓抑已久的心被解放,他忍着悸動,緩緩低下頭靠近———
那一刻,蕭紹的心是完整的。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至少,她現在回來了。
既然已經回來,是不是就不會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