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親疏 要是讓蕭夫人知道了我們這樣,會……
第26章 親疏 要是讓蕭夫人知道了我們這樣,會……
窗外明月皎皎, 失控的局面終被叫停。當蕭紹唇離她的臉頰不過毫厘之距時,虞靜央恍然回過神,一手抵住了他。
她手按在他右肩, 長睫如蝶翼般不安地發顫。蕭紹先是愣住, 眼底露出一點罕見的茫然,緊接着反應過來, 立刻直起了身體。
……他這是在做什麽!
蕭紹暗罵自己, 思緒纏成了一團亂麻,欲蓋彌彰地別過臉。虞靜央悄悄觀察他的臉色,不由莞爾。
她拒絕了,卻依然那樣望着他, 眸中尚有水光浮動:“要是讓蕭夫人知道了我們這樣,會不會生氣?”
哪裏來的蕭夫人?
蕭紹把這句話在心裏默念了兩遍才明白, 一時也忘了什麽局促還是難為情, 險些被氣笑了。
從邊境回玉京的路上,她曾試探性地問起過有關他家室的事,他沒有辯解,等于默認自己“已有妻室”。可現在她已經回到玉京數月, 就算沒有刻意調查也不會消息如此閉塞, 難道會不知道他至今尚未成婚?
這是心知肚明, 卻故意問他呢。誰讓他當時嘴硬不說?
蕭紹暗嘲自己作繭自縛, 可看她一臉無辜又實在氣得牙癢癢, 故意反問道:“那郁滄王子呢,他就全然不在意?”
虞靜央沒想到他會在這時提起郁滄, 身子猛地一僵,心底交織的懼意與恨意猝不及防湧了上來。
她擔心暴露心思,下意識移開了眼睛掩飾。然而蕭紹當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只看到在他問出那個問題後她走了神,竟像躲閃一樣垂下了眸子。
一瞬間,旖旎驟然消散。蕭紹鼓脹的心重新沉寂下去,灼熱轉為冷清,如同兜頭來了一盆冷水,把他狠狠澆醒了。
他怎麽忘了呢?從和親聖旨下來的那天起,他們就已經結束了啊。
現在她是有夫之婦,他還想要做什麽呢?上那道奏折助她回玉京已是不顧大局僭越本分,難道還要趁虛而入,破壞他人姻緣嗎?
還有她——如果不是一聲郁滄提醒了她,她是不是就要一直那樣清醒地看着他堕落,最後再像五年前那樣故技重施,潇灑地自顧自抽身離開?
明明才剛剛冷靜下來,蕭紹再度心頭火起,握着她手腕的手更用力了。虞靜央吃痛,想要把手抽回來,他也沒有挽留,順勢松了手。
外面響起一陣搏鬥聲,很快又靜了下去,是他手下的親衛來了。蕭紹深吸了口氣,從物架後走出來,頓時與虞靜央拉開了距離。
“已經安全了,殿下,請下樓吧。”
他的态度又恢複了先前的冷淡和疏遠,向她恭敬一躬身。虞靜央目光黯了黯,手指微微收緊。
此地不宜久留,兩人一前一後出來,臣護衛着君,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由于歹徒作亂的緣故,原本熱鬧的街市現在冷冷清清,官兵仍在全城搜捕刺客,只有寥寥幾個膽子大的百姓還在街邊觀望。
到了馬車邊,虞靜央回頭看蕭紹,後者俯身:“臣派親衛送殿下回府。”
她問:“皇嫂呢?”
“晉王妃被刺客所驚,但并未受傷,已經平安回到王府。殿下,請。”
“瞧三公主與蕭将軍像是關系生疏,倒不似從前了……”
“唉,本以為皇室與蕭府好事将近,能再續前緣,現在看來到底是造化弄人。”
“慎言,慎言……”
身邊隐隐的議論聲傳進耳畔,虞靜央大受打擊,神色變得哀傷,扶着侍女一言不發進了馬車,柔弱單薄的身影令衆人心生恻隐。
“唉,三公主當真是個苦命人……”
“我們大齊的公主,作何還要送回南江去受苦?依我看,不如就讓公主留在玉京,諒他們也不敢怎麽樣!”
車簾放下,車夫掉轉馬頭,外面七嘴八舌的憤慨聲慢慢聽不到了。虞靜央擦幹眼淚,重新擡頭,方才黯然的神情蕩然無存。
造化?她從不相信。
要是信,現在就不會在這裏了。
她直覺今日之事不簡單,淡漠的眸光裏漸起偏執。
---
晉王府,正院。已至深夜,書房中卻燈火通明,像是刻意點了許多支蠟燭。外面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下一刻,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了。
虞靜延幾乎是闖了進來,匆匆張望着,在桌案後的圈椅上看見了微微蜷縮着的祝回雪。
祝回雪聽見動靜,錯愕地擡起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虞靜延已經疾步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臂。
“哪裏傷到了?”
他來的時候走太快,現在依然呼吸急促,眼中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全然不似平時的沉穩少言。祝回雪望着他,一時竟怔住了。
想必是他聽說了今晚城中刺客的事,才會在公務結束後這麽匆忙地趕過來。
“妾身……”祝回雪壓下心頭那點微妙的感覺,小聲答:“當時侍衛就跟在馬車旁邊,打退了刺客,妾身沒有受傷。”
虞靜延得到了她的回答,卻還是沒有停下檢查她的動作,直到親眼看過一圈才徹底放下心。
“那就好。”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神情的不自然一閃而過,若無其事道:“你不在的時候,樂安房裏的奶娘來找過我一次,說樂安睡得不安穩,口中一直念着‘阿娘’,想是母女之間的心靈感應,她能感受到你有危險。”
窗戶開着,帶着暖意的風吹進來。回憶起那時的驚險,祝回雪不禁後怕,本是靜靜聽他說,某一刻竟不知為何眼睛一酸,落下淚來。
濕潤悄然劃過臉頰,她匆匆低下頭,不想讓面前人發現,可虞靜延看到了,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你在哭嗎?”
他目光緊緊鎖着她,不由愣住了。
祝回雪以為自己能很快平複下來,垂着眼不肯擡起,可被他這樣一問,淚水竟像開了閘一般再也止不住,眼前都變得模糊。
當長刀刺進車木,離她喉嚨只有三寸遠的時候,她心裏幾乎沒有了生還的希冀,腦海中首先閃過的是女兒幼嫩的小臉,緊接着則是虞靜延。
那一刻,祝回雪才恍然明白了什麽。
在這之前,她以為自己足夠清醒,能一直将晉王妃這個身份僅僅當成一個職務,同他相敬如賓地過完這一生,可她的心不是鐵做的,也會被打動,也會想要依賴一個人。
她讨厭束縛,向往自由,一邊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再見玉京外的世界,一邊卻矛盾地對眼前這個男人生出了情愫,盡管他從未對她說過愛,也許只有對妻子的責任和尊重。
她的低泣聲萦繞在耳畔,虞靜延啞然望着,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住了。
晉王殿下對外殺伐果斷,該溫柔的時候卻愚鈍得可以,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什麽是手足無措。他喉結滾動,一手生澀地放在祝回雪後腦,試圖讓她感受到一些可以依靠的安全感。後者語帶哽咽,從來禮數周全的人也忘了用合規矩的自稱。
“當時,那些刺客離我很近。刀從車窗刺進來,劃破了我的衣袖。”
祝回雪笨拙地表達着自己的情緒,說完,一種似委屈似懼怕的感覺更加占據了她的心。她再也堅持不了,在他面前泣不成聲。
耳邊是她壓抑的哭音,虞靜延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突然斷了,一手環肩一手環腰,把她攬進懷裏。
“沒事了。”他輕拍她後背,啞聲道:“別怕。”
成婚五年,印象中,他極少看到她流淚,仿佛她永遠都那樣知書達理,堅強到可以獨自面對一切,卻忘了她并非天生稱職的妻子和母親,也會無助和害怕,也會想要陪伴和依靠。
可是,之前他全都忽略了,理所應當的把後宅之事全都交到了她手裏,不再過問。虞靜延知道,也許他在朝堂上有所建樹,可對她來說,他并不是一個好夫君。
虞靜延就保持着環抱她的姿勢,等她發洩結束哭累了,陪着她回了卧房。
直到祝回雪徹底睡熟,已經将近三更天。虞靜延卻全無睡意,靠着微弱的燭火凝視她睡顏,見她眼睛仍是紅腫的。
他的妻子,他的親妹妹,全在今晚的事中受到驚吓,若非護衛及時,便會有性命之憂。整個玉京城中,到底是誰如此大膽?
虞靜延動作輕柔從祝回雪身邊起來,打開房門出去的那一刻臉色陡然變冷,寫着毫不遮掩的殺意。
“不計一切代價搜捕刺客,我要活的。”
---
邊境,濃雲蔽日,黃沙漫天。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黎娘子終于姍姍來遲,遠遠望見邀約的那人高坐馬上,身後跟着一支西戎侍衛。
她拉緊馬缰,放緩速度到與他五步遠的對面:“你很悠閑?莫非還真在此等了一晚上。”
“若不這樣,怎麽令你心生愧疚呢。”阿穆蘇坦然承認了,散漫一笑:“整日在朝堂上都是那點勾心鬥角的事,大當家又太久不回來,我實在感到乏味。”
黎娘子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一翹,從袖中拿出一張疊得完好的紙卷,遠遠向他扔了過去。
阿穆蘇穩穩接住,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她,打開一看卻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