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圍獵 至于那樁不可能的婚事,恐怕也正……
第31章 圍獵 至于那樁不可能的婚事,恐怕也正……
次日皇家圍獵, 凡是此次行宮随行的人均要出席。祝回雪已經帶着王府女眷率先前去,虞靜延在書房處理了堆積的公文才開始動身。
昨日宴席上發生的事太過突然,讓他們沒有一點準備。吳州位處東部, 礦産并不豐富, 在這之前根本沒人會懷疑,可梨花寨與虞靜循從無過節, 甚至從前根本沒有打過照面, 怎會無緣無故地誣陷他?必然是發現了什麽異樣才會貿然提起。
當時輕輕揭過,是不願在梨花寨使者面前處理本國內部的事,以父皇的多疑程度,現在一定已經派人去暗查了。
虞靜延神色微沉。礦地這種地方, 随便撈一把都能賺個盆滿缽滿,士族們個個都想從中斂財, 不止姜家一個, 連關家都摻合了進來。
事關重大,父皇的人在查,他們的人也要查。但他身份不便,就只有由蕭紹來。
虞靜延翻身上馬, 吩咐道:“給繼淮傳話, 叫他行事務必小心。”
片刻不到, 張栩從宮門外趕回來, 身後跟着一群宮人, 請示道:“殿下,陛下賞賜各宮, 這一份是給我們王府的,該如何處置?”
梨花寨使團前來獻上的禮分外厚重,除了駿馬兵器之類的也不乏器物釵裙等小玩意兒, 被虞帝分出來做了給後宮和重臣的賞賜,說不上價值連城,但勝在精巧別致,頗有一番異域特色,拿去賞玩也是好的。
虞靜延草草看了一眼,慣常道:“挑幾件有趣的送去王妃那兒,其他的平分給後院。”
張栩應了,硬着頭皮追問:“旁的物件都好說,只是裏頭還有一匹極好的緞子,量只夠給一人,依殿下的意思……”
虞靜延皺眉,不知他在問什麽:“怎麽?”
張栩何其了解自家主子,只一眼便明白了意思,暗怪自己明知故問:“奴才多嘴,奴才明白了!”
從前又不是沒遇上過這種事,哪次遇上好東西不是送去正院王妃那兒的?
真是腦袋進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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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正好,不遠處的草原青蔥廣袤,近處,天子儀仗安置在視野最好的位置,身後是高大的旌旗雀扇,周圍簇擁着後妃臣屬的桌席,陣勢浩大。
圍場已經開啓,四周守衛着士兵。駿馬油光水滑的毛發配着錦鞍,已有英姿飒爽的騎裝男女在旁等待,黎娘子依舊是那一身打扮,見此風景不由輕笑:“中原尚文重禮,馬背上的功夫分明也毫不遜色。看來今日我有眼福,能見識一番大齊兒女的風采了。”
獵旗挂起,身着勁裝的人群策馬沖進密林,驚起群鳥高飛。輕柔的紗帳用以遮擋陽光,女眷席案釵環拂動,一片衣香鬓影。虞靜央和祝回雪結伴而坐,遠觀參與圍獵的人縱馬揚鞭,心中亦覺輕快。
祝回雪身後跟着晉王府後院的幾個妾室,其中徐側妃位分最高,笑着問祝回雪:“妾身記得王妃姐姐也擅馬術,早年還跟着祝老太傅騎馬遠游過,現在卻是不常見姐姐上馬了。”
虞靜央經此一語也想起來,提議道:“左右現在在草原上,嫂嫂若有興致,不妨一會兒去馬場上兜一兜風。”
衆人紛紛應和,祝回雪笑了笑:“你看我現在裙裳珠玉的模樣,哪裏還能上馬?多年沒有騎過,怕是也生疏了,你們就莫要為難我了。”
她意願不高,虞靜央等人也不好強求,只有作罷,坐在一起閑來寒暄。
隔壁席案還坐着其他高門夫人,談論的無非是一些家長裏短,昨日誰家娶了續弦,今日誰家納了妾室,左右繞不開後院的事。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虞靜央一行人片刻無話,思緒便被帶跑了。
“那李侍郎平日看起來光風霁月,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誰知卻是個十足懼內的,那日我去他家府上拜訪,恰好看見他被新婚夫人打得滿院子逃。”
“這便是奇了!能将李侍郎收拾得服服帖帖,想來李夫人定是個有能耐的女子。”
“姐姐說得甚是!”
不知提起什麽,婦人們笑作一團,未出閣的姑娘們也大都紅着俏臉,匆匆用扇子遮掩住。
衆人繼續說着:“說起這長陵侯夫人,實在是令人唏噓,最初與夫君兩情相悅成了親,婚後感情也甚好,奈何肚子不争氣,成婚四年也沒能生出兒子。家中老母催得緊,長陵侯受不住,只有與她和離,誰知這蠢娘子一時想不開,竟白绫一吊尋了短見。”
此事剛發生時在玉京掀起了不小的風浪,因此大多數人都知曉,現下重新提起亦是十分嘆惋:“唉,實在是造化弄人……”
又到了子嗣的話題,祝回雪垂下眼睛,始終保持着沉默,身後的徐側妃等人也不敢在說話。虞靜央心思細膩,自然察覺到她心情微微低落,但有時刻意安慰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虞靜央想了想,玩笑道:“皇嫂,你見多識廣,一定知道野雉怎麽烤最好吃。一會兒他們送來獵物,你可要親自給我烤只雞腿才行。”
“偏你一心想着吃。”祝回雪笑着點點她額頭,心中亦有所思。
成婚五年,她身為王妃,膝下僅有一個樂安,處境與當年的長陵侯夫人甚是相似,可她自認大多數時候都足夠堅強,更不是個會為了夫婿尋死覓活的人,外面長輩帶來的壓力有時讓她感到疲乏,但還遠不到喘不過氣的程度。
子嗣的事,急不得的。祝回雪告訴自己。
圍場上傳出喝彩贊嘆聲,衆人的關注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原來圍獵第一場結束了。參與的人戰績頗豐,有野雉、野狐,還帶回來兩頭健碩的梅花鹿。
“好!”虞帝龍顏大悅,賞賜給得毫不吝啬,一邊吩咐準備第二場圍獵。
人人都想在天子面前博個好彩頭,氣氛十分熱鬧,蕭紹年年跟着虞帝來行宮,早已對圍獵之事沒了興趣,坐在原位沒有動。這時,他身旁走近一個年輕男子,溫聲道:“繼淮,我們的隊伍還缺一人,你可有興致同去?”
來者長相文質彬彬,約莫二十來歲,是沈太仆家的公子。不遠處女眷席位上人頭攢動,簇擁着三五個錦裙羅衣的貴女,正向這頭張望,其中為首的面上難掩期待,是那位沈家七娘子。
想起那日蕭侯府與父親的争執,蕭紹不欲與沈家扯上關系,直接就要拒絕,虞帝卻說話了,責怪道:“繼淮,來都來了,你還悶在這裏不動,不妨去圍場裏玩一玩,朕也許久沒見過你拉弓了。”
“……”
沉默半晌後,蕭紹起身:“臣遵旨。”
沈太仆與關侯交好,在前朝的态度傾向不言自明。他與沈家走得近,就不可避免地要與晉王府和姜家疏遠,回到中立的狀态,而這正是陛下想要的平衡,至于那樁不可能的婚事,恐怕也正中陛下下懷。
蕭紹身着窄袖便服,披風一甩上了馬,從侍從手中接過長弓。紗幔外,貴女們正歡聲起哄,虞靜央收回目光,對晚棠道:“扶我去更衣。”
她同祝回雪說了一聲,便起身去了,後者欲言又止,只吩咐晚棠:“好好照顧你家主子。”
人走後,祝回雪重新看回圍場方向,見蕭紹和沈家的隊伍在一起,不禁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平時祝回雪治下寬厚,後院的妾室都與她合得來,敬重卻不是太畏懼,有人小聲問:“王妃姐姐,蕭将軍當真要與沈七娘子結親嗎?”
“不應該吧,沈家可是……”
幾人湊在一起低低議論,說到一半又連忙噤聲,畢竟徐側妃還在這裏,而徐家也是關氏門下的人。祝回雪側頭看看她們,只道:“莫要問了,吃點心。”
……
另一邊,虞靜央從席面上出來,圍場上熱鬧的說話和馬蹄聲漸漸聽不到了。外面很安靜,能聞到清新的青草泥土味,她吸了吸氣,頓時感到松快了不少。
晚棠跟在她身側,提醒道:“殿下,我們還是早些回去,恐怕晉王妃會擔心。”
“知道了,我只是想出來轉一轉。”虞靜央道。
主仆兩人就這樣緩緩走着,一直到了草原邊緣的廊院處。虞靜央有些累了,正想帶着晚棠回去,身後有人叫住了她:“三殿下。”
虞靜央停下腳步,回頭一望竟是林岳青。她頗為驚訝,但礙于在外身份有別不好直稱叔父,便道:“林大人怎麽會在這裏?”
林岳青快步到她面前拱了拱手,姿态是臣對君的恭敬:“見過三殿下。回殿下的話,臣下職路過此地,行宮中分給廷尉府的辦公地點正在此廊院外的二十裏處。”
他身後跟着小厮,手裏還抱着一卷卷公文,虞靜央面露了然,道了一句“原來如此”。兩句話間,那小厮不知為何突然沒站穩,手一滑把案卷撒了一地。
“哎喲!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小厮一屁股摔倒,慌亂求饒。散落的公文滿地都是,林岳青微惱,訓斥道:“怎麽辦事的,毛手毛腳!”
“讓殿下見笑了。”這些都是重要的公務,林岳青無可奈何,只好蹲下身來一起整理。虞靜央見了便也讓晚棠去幫忙,很快把所有案卷撿了起來。
“多謝殿下相助。”林岳青道謝,從晚棠手中接過案卷。
行宮人多眼雜,虞靜央是公主,不宜與外臣多說,于是告辭道:“林大人不必言謝,時辰不早,本宮先行一步。”
晚棠扶着她離開。走到半路,虞靜央感到疲倦,晚棠提議道:“這裏離圍場還有一些距離,殿下若是累了,不如差人尋鸾轎來?”
旁邊就是皇家馬廄,想在這裏尋一架鸾轎來并不難。虞靜央想了想,找了個從圍場上出來的宮人問:“陛下是否還在席面上?”
宮人認出這是三公主,低着頭如實道:“回殿下,陛下與皇後已經離席回行宮了。”
不管是大臣還是皇子後妃,在天子面前總歸是拘束的,虞帝怎會不明白,只在招待使團時短暫地露了個面,之後坐了一會兒便先離開了,把玩樂的空間留給了衆人。
聖上一走,場面便自由了許多,喜愛熱鬧的可以留在圍場玩個盡興,抑或同他人談天,若想要清淨躲懶,尋個由頭回去也是使得的。
晚棠看出她的意圖:“殿下是想……”
虞靜央對騎馬打獵這些事沒興趣,而且她離開玉京太久,除了祝回雪,女眷席位上沒有幾個她相熟的夫人,留下也只是幹坐着,實在無甚趣味。于是她道:“派人去給皇嫂傳話,就說我身子疲乏,先回去歇息了。”
“是。”
沒過一會兒,幾個小黃門就擡着鸾轎來了,虞靜央扶着晚棠上轎,坐了進去。
轎簾緩緩放下,遮住了外面的光景,辇轎被擡起來,載着她啓程回行宮的住處。虞靜央一言不發,從袖中拿出晚梨交到她手裏的東西,一張細小的紙條。
是方才林岳青給的。展開紙條,上面寫着幾個字:“黃三已至隴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