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驚馬 蕭紹立在原地,緊緊盯着他們的背……
第34章 驚馬 蕭紹立在原地,緊緊盯着他們的背……
“無妨。”虞靜央明白他的善意, 溫和一笑。他是在為她着急,她又豈會介懷?
面前女子風華依舊,經歷過艱難後變得平和起來, 眼中是從前沒有的沉靜, 仿佛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不上心, 連自己的日後都完全順其自然。蘇昀望着她, 半晌嘆了口氣,自是怒其不争。
他始終不明白當初她為什麽要自請遠嫁,雖然那南江王子長相尚可,可哪裏就到了值得她非君不嫁的地步?虞靜央看人的眼光奇高, 一見鐘情?這個可笑的理由,他根本沒法相信。
“我的意思是, 外務形勢複雜, 恐怕你會身不由己。”蘇昀依然不想把那些殘酷的事實攤開在她面前,只有斟酌着提醒她:“還有,殿下也該時時留意陛下的心意,有陛下的庇護, 你的處境才能一直安穩。”
虞靜央臉上有笑意, 明明是娴靜溫婉的笑, 看在蘇昀眼裏卻總是覺得有些苦澀:“事已至此, 即便我真的留在了大齊, 又有什麽意義?我已作南江婦,不會有人把我當成從前那個公主了。”
“怎麽會沒有?殿下是大齊的公主, 一輩子都不會變。”蘇昀想不到究竟是什麽樣的挫折才會把她變成現在的樣子,活潑生氣一去不返,甚至沒有了任何對将來的盼頭, 當下心中一痛,不自禁道:“不管日後如何,在臣眼裏,殿下永遠都是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公主。”
虞靜央擡起頭,眸中微光閃動:“多謝。”
蘇昀搖搖頭,那一刻心裏幾乎背棄了從小族中獨善其身的教誨。即使這麽做可能招致風險,他也願意放手一試。
他眸色認真,終是把那句在心裏準備許久的話說出了口:“殿下如有難處,臣願盡綿薄之力。”
……
竹影搖曳,鏡湖澄澈,一片空靈幽靜之景,兩人相談甚歡。不遠處,高大的假山連着花叢,枝葉旁逸斜出又與流水交彙,蕭紹立在原地,緊緊盯着他們的背影,墨色的眸子裏情緒暗湧,仿佛即将迎來一場暴烈的山雨。
他一言不發,副将蕭平跟在他身後,硬着頭皮問:“将軍,我們要送進去嗎?”
還送什麽?蕭紹冷笑。
那日圍獵虞靜央離席得早,沒能吃上烤肉,今日長公主特地吩咐人另烤了,又說怕她獨自窩在殿裏是因為難以融入衆人,堅持要他親自來一趟,卻沒想到人家早有人陪着,哪裏會感覺孤單?
難怪到行宮後多日都沒有見過她,原來是身邊有了新人解悶。
這樣想完,蕭紹又感覺自嘲。錯了,蘇謹之怎會是新人?他和她也是十幾年的舊識了。
蕭平戰戰兢兢提醒:“将軍,再不過去,烤肉便要涼了……”
然而此時蕭紹正是怒氣上頭的時候,哪裏聽得進去?經這一提醒毫不留戀地轉身,把手裏的食盒扔到了蕭平手裏。
“別說我來過。”
他冷冷撂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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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寨使者來到大齊多日,期間兩方商議外事分外和諧。黎娘子态度如常,倒是沒有再出現第一日宴席上那樣口無遮攔的情況,除了談論到的互利要事,還對南江與大齊的關系分外上心。
梨花寨已經與南江交惡,矛盾被抛在了明面上,她在意此事也在常理之中。大齊君臣不覺意外,明确向她允諾與南江的往來不會影響同梨花寨的關系,而黎娘子卻似乎并不滿足于此,希望從大齊得到更穩妥的保證,甚至在朝堂上公然提起宣城公主,向虞帝詢問其去留。
先前黎娘子一副萬事好商量的姿态,并不難說話,只在此事上頗為強硬,自是希望大齊順勢取消與南江的聯姻盟約,與之統一戰線。但天下局勢瞬息萬變,今日決定不了明日之事,虞帝對此難以松口,短時間內無法給予确切的承諾。
兩方就這樣僵持了下去。身為這件事的焦點,虞靜央本人似乎渾不在意,依然日日待在朝晖殿,除了兄嫂等親近之人極少與其他人來往。
她本就不是喜歡廣而社交的人,現在只覺得自在得很,直到一日天氣晴好,暖融融的太陽順着窗棂照進了妝臺,她才後知後覺向外面望去,發現上次看結着花骨朵兒的淩霄花,這時候已經在盛放了。
晚棠提議:“殿下整日悶在殿裏,豈不白白浪費了這行宮的好風光?今日北桦林有賽馬,殿下若有興致,我們也出去瞧一瞧?”
虞靜央生了個聰明腦袋,自小學東西很快,琴棋書畫樣樣都能來幾下,連兄長們學習的治國理政之術也敢在先生面前擺弄兩手,雖然性格跳脫,對那些需要曬太陽的活動卻一點不感興趣,可見骨子裏還是個嬌氣的主,半分苦都吃不得。現在心智漸長,但喜好依舊沿襲了過去,一聽賽馬便想拒絕。
“況且我不會騎馬,去了也只能坐在那兒,還不如在殿裏自在。”
晚棠早有所料,笑道:“不會可以學呀,殿下身子弱,一直不見好,若能騎馬鍛煉一番也是有益處的。聽聞前幾日禦馬廄放了幾匹小馬,正好供殿下初學。”
虞靜央被她說得起了幾分興趣,猶豫後還是說:“像賽馬這樣的活動,人怕是很多。”
晚棠不灰心:“若殿下不想見那些人,不如等賽馬會結束再動身前往?那時候衆人離去,但場地還在。”
言至于此,虞靜央還如何能拒絕?嗔怪地瞅她一眼:“你倒是安排得周到。”
“奴婢只是想讓殿下出去走走嘛。”晚棠不好意思地笑。
午後,參加賽馬會的人紛紛散去。北桦林人跡不多,只剩下幾個走得遲的貴女或公子,剩下的便是在此處當差的飼馬宮人。虞靜央姍姍而來,衆人紛紛行禮,她免了衆人的禮,随侍從挑了匹溫順的小馬。
“這是丹州送來的馬,最是溫馴親人,殿下放心騎便是。”馬夫殷勤道。
面前的小馬只有成年馬三分之二的體型,用手撫摸還會湊過來輕輕蹭,虞靜央心中喜歡,畏懼便少了許多。
“幾日不見,我還以為三姐姐會一直待在宮裏呢。”
在虞靜央滿心關注着馬匹的時候,虞靜瀾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裏,扶着侍女的手,緩緩走到虞靜央身側。
方才可沒有看見她,許是沒注意。這裏沒有別人,虞靜央不打算同她虛與委蛇,淡淡應了一聲,算是接了她的話。
虞靜瀾依舊是那副陰郁冷淡的神情,看上去着實不算友善,打量了幾眼正佩戴馬鞍的小馬:“三姐姐不會騎馬,這是終于打算學了?可惜這馬太小,該是高大的烈馬才有意思。”
馬夫低頭答:“四公主有所不知,丹州馬矮小溫順,正利于三公主初學,其他大馬性情又野又烈,三公主難以駕馭,恐有損傷玉體的風險。”
虞靜瀾心頭怒火頓起,厲聲斥道:“本宮說話,哪有你一個奴才插嘴的份?給我閉嘴!”
馬夫畏懼不已,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虞靜央出聲讓他起來,也不理會虞靜瀾,由人扶着小心翼翼上了馬。
被人當做不存在,虞靜瀾也不嫌自讨沒趣,仍然留在原地不走,問道:“三姐姐如此氣定神閑,難道對近日朝堂上談論的事一點都不擔心?”
虞靜央撫摸馬鬃的手停住,對馬夫道:“你先下去吧。”
“三公主不會騎馬,身邊若無人照看,恐怕……”
“無事。本宮只坐在馬上走走,不會進樹林的。”虞靜央道。
馬夫猶豫再三,還是依言退下。人走遠後,虞靜央的目光喜怒莫辨,回到虞靜瀾身上:“父皇與梨花寨商議邦交要事,與四妹妹有何幹系?”
“現下沒有別人,你還要裝傻嗎?那個黎娘子因何事與父皇僵持,我不信你一點消息都不知!”虞靜瀾冷笑,走到她面前,“你還真是招人喜歡,那麽多人上趕着幫你,就連梨花寨那種地方,都陰差陽錯成了你達成目的的墊腳石。”
虞靜央冷下臉:“應該怎樣取舍,父皇自有決斷,豈容你在此置喙。還敢議論朝廷大事,怎麽,又是皇後教你的嗎?”
虞靜瀾聽她污蔑關皇後便起了怒意,咬牙道:“我告訴你,一切都是我恨透了你,與我母後毫無幹系!你和姜家一個鼻孔出氣,全都該死!”
說罷,她像提前準備好一樣從袖中掏出一支金簪,晚棠迅速明白了她的意圖,失聲大呼:“四殿下,不要!”
虞靜瀾恍若未聞,神色陰狠又猙獰,手攥着簪頭落下,朝着馬屁股狠狠紮了下去!
再溫順的馬也會有發狂的時候,就譬如現在。小馬吃痛,受驚長嘶一聲,立刻變得失控無法控制起來,虞靜央不會騎馬,更沒有防備,當下面容失色,只有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馬缰,而小馬依然沒有冷靜下來,恐慌下撒開四蹄,如離弦的箭般向前方密林沖去!
“殿下,殿下!”馬的速度太快,晚棠根本追不上,被吓得臉色慘白,慌忙之下也顧不得是虞靜瀾下手的事實,沖回來大聲呼救:“來人啊,來人啊!”
這個時候,貴女夫人們已經悉數離開,在場的除了虞靜央和虞靜瀾,也就僅有晚棠和虞靜瀾的兩個侍女而已。見晚棠四處求救,跟在虞靜瀾身後的侍女面露躊躇,也怕闖出什麽大禍,試圖勸說自家主子:“殿下,這……”
“誰也不許管!”虞靜瀾本就下了狠手,眸中全無懼色,而是偏執和恨意:“她最好是能死在這裏。”
要是死了,所有恩怨就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