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鄭平推開門,迎面卧室裏空蕩蕩的,轉角浴室裏傳來輕微的嘩嘩的水聲。
他輕輕走過去,皮鞋在長毛地毯上踩過,發不出一點聲音。楚汐素來警覺,一點點聲音都有可能驚動他。鄭平盡量緩慢的走過去,透過浴室門上的玻璃看見楚汐半跪在浴缸邊上,大概自己已經洗過了,披着一件浴衣拼命的按住那只小狗,頗有點狼狽的罵它:“這是洗發水不能吃的!你怎麽腦子比鄭平還二?”
鄭平無聲的笑了笑。
小狗也很狼狽,塗得一身都是肥皂泡泡,本來卷卷的絨毛就短,被水一沾整個兒就是一只小禿狗了。偏偏楚美人手勁大,按着小狗不讓抖毛,把小狗弄得很郁悶,只能鑽來鑽去的拼命躲避花灑。
楚汐毫不留情的抓着小狗的前爪:“滾過來沖肚皮!髒死了,啧啧,好難聞,怎麽這麽臭……多少天沒洗澡了?起碼半個月了吧?”
小狗掙紮得急了,嗷嗚的叫了一聲,聲音很短促。估計是聲帶真的有問題,這一聲叫得和平常狗都不一樣,倒是讓楚汐呆了呆,說:“哎喲喂,還不是個小啞巴……”
小狗跳出浴缸在地毯上濕漉漉的跑了一圈,然後被楚汐一把抓回去對着小狗臉就是一陣猛沖,沖得肥皂泡泡亂飛,小狗四爪拼命亂蹬,蹬了半天好不容易被放開,于是在地毯上暈頭轉向的走了幾步,留下幾個歪歪扭扭的爪子印。
楚汐啪的一聲打開吹風機抓過小狗來吹,那風聲又大又響,小土狗被唬得呆住了,等反應過來就拼命逃。但是可憐這小家夥迫于楚美人淫威又逃不出去,只能被迫吹了十分鐘的毛,吹得頭上的毛蓬蓬松開跟個小線團兒似的,楚汐手一松小狗就跐溜一聲逃了出去。
它跑得姿勢有點奇怪,別的狗都是四蹄撒歡的那種跑,它卻是跑起來跟走正步似的,關節的地方要彎一彎,看起來就跟巡視一樣。楚汐看了好笑,搖搖頭站起身來,拿一條棉白的大毛巾擦了擦手。
鄭平從來沒有看過楚汐這麽微笑,他站在浴室門外,一時心裏五味陳雜,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楚汐為人冷淡,通常不會給人什麽好臉色,想當然耳對他也不會怎麽溫和。鄭平以前以為這人是永遠不會柔軟下來的,但是看到那一笑卻突然覺得,楚汐可能也會對某個特定的對象溫柔甚至缱绻。
只是那個特定的對象裏不包括他。
……會有誰呢?鄭平充滿嫉妒的想,他會有什麽朋友呢?他已經和柯以昇撕破臉皮了,那麽是否還有其他人?
——董莎算嗎?那個傳聞中楚汐唯一親近的女人,甚至有可能風風光光明媒正娶嫁進楚家的女人,她是否比自己多一些這樣那樣的微妙的特權呢?
鄭平深吸了一口氣。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像個怨婦那樣胡思亂想,好像總是懷疑有其他人分享了愛人的感情的女子,沒品到極致。
楚汐放回了毛巾,打了個哈欠抓住小狗,漫不經心的轉過身。鄭平後退了半步,然後輕輕敲了敲浴室的門。
楚汐頓了頓,擡起眼皮看看鄭平,那一瞬間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接着他垂下眼睫打開門,和鄭平擦身而過。
那一剎那間從身側經過帶來的暗暗的洗浴液香味讓鄭平幾乎所有的血都沖到了腦門上,他一把抓住了楚汐的手腕,微微凸出的骨骼關節在手心裏,微妙的刺激着肌膚下的神經末梢。
鄭平知道自己應該問什麽,但是他問出口的卻是:“……你吃過晚飯了沒有?”
楚汐漫不經心的揮開他:“關你什麽事。”
鄭平突然把小狗從他懷裏拎出來随手扔在地上。兩個月的狗還太小了,那樣的高度摔下去很容易受傷,所幸地毯很厚,小土狗嗚咽了兩聲一瘸一拐的爬到了一邊去,看見書櫥,趕緊窩進了書櫥拐角裏。
楚汐沖上去要抱起小狗:“你幹什麽!”
鄭平攔住他,擋在楚汐身前,心平氣和的問:“你吃了沒有?”
楚汐看看他,偏過頭去說:“沒有。”
“為什麽從家裏跑出來?”
一陣長久的沉默。鄭平覺得自己的耐心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漸漸消失殆盡,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理智的那根弦漸漸拉緊的聲音。那種混合着沮喪和束手無策的情緒攫住了他的全部感官,如果楚汐再來一句關你什麽事,他應該怎麽回答?
再次使用讓他們都覺得幼稚而無奈的暴力?
楚汐沉默了半晌,就在鄭平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時候,他嘆了口氣,冷淡的反問:“我沒有權力出門嗎?”
“——既然你承諾過我是你家的另一個主人,而不是你囚禁起來的犯人,那我覺得我應該有出門的權力。”楚汐繼續說:“你如果覺得不好我下次可以出門前給你打個招呼,不過如果你覺得我連出門的權力都沒有的話,那麽很抱歉,我還很年輕,以後的歲月也很漫長,我無法保證自己能在你那個房子裏困守這漫長的幾十年連門都不出。”
他話說的很慢,鄭平聽着聽着竟然慢慢的愣住了。楚汐繞過去抱起小狗,鄭平竟然連反應都沒有,只在心裏一個字一個字的琢磨他說的話,一直琢磨到那種隐約浮現的喜悅漸漸清晰,然後難以忍耐。
“……楚汐,”鄭平一字一句斟酌着問:“你……你願意當我家的另一個主人嗎?”
楚汐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抱着小狗走過。
鄭平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邊:“或者你願意當唯一的主人也可以,你管這個家,也可以……也可以管我,好麽?”
楚汐坐在扶手椅裏檢查小狗的前腿有沒有摔傷,鄭平走過去,跪倒在他腿邊,盯着他的臉。楚汐自始至終都沒有回答他,鄭平也不在乎那一個回答,已經取得的進展就夠他高興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了。
“……下次我出門你還會這個樣子麽?”楚汐冷淡的問。
鄭平立刻搖頭:“不會了!”
不過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但是你得吃東西,你和這個小玩意兒,”他捏了捏小狗的肚子,“你們都需要。”
因為心情好所以鄭平看小狗也覺得順眼了很多。天知道他剛才準備一把掐死這個讨厭的小東西的。
愛上一個人的心情很奇妙,會因為這個人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而改變自己的情緒,很微妙卻又實實在在,就像是蝴蝶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就引起了內心最隐秘最無法言說的地方的飓風。
鄭平出來叫菜單的時候甚至是臉色很高興的,酒店負責人原本心驚膽戰的等着老板發火拿他出氣,誰知道戰戰兢兢的奉上菜單之後,鄭平反而看着他微微的笑着說:“你做的很不錯嘛。”
酒店負責人抹着汗說:“過獎,過獎。”
“嗯,給我來個魚湯,港式的點心來幾盤子,別搞咖喱雞之類的,老子最不能聞咖喱味……對了,還要幾塊骨頭,”鄭平阖上菜單,“有狗餅幹的話也弄兩把來。”
負責人趕緊唯唯諾諾的接過了菜單去準備。他算是看透了,伴君如伴虎,老板的心思是很難猜測的,運氣好遇上老板高興的時候你就什麽都好,運氣不好撞上老板不高興,那你不論怎麽好也是不好了。
菜很快就上來,難為大廚這麽晚了還能弄出一桌宴席來。楚汐抱着狗喂骨頭,鄭平夾了一筷子魚肉喂他,微笑着問:“不比你在香港差吧?”
楚汐頭也不擡:“不能比。”
鄭平也不說話,專心致志的伺候自己老婆,過了一會兒問:“楚汐……”
“幹什麽?”
“你今晚發這麽大的脾氣,是因為什麽?”
楚汐不說話。
鄭平期待的看着他:“是因為我在你不高興我出門的情況下出門了嗎?”
楚汐還是不說話,突然拿一大塊肉骨頭塞住了小狗的嘴巴,堵得小狗嗚嗚叫,然後憤怒的把肉骨頭噴到了桌面上。
下一秒鐘楚汐被緊緊的抓進了一個有力的懷抱裏,鄭平揚起頭,下巴抵着他的額,喃喃地說:“我再也不會丢下你一個人在家裏了……真的……下次你不高興我做什麽我一定不會做什麽,好不好?嗯?”
……關老子什麽事?
楚汐在心裏這麽想着,但是他沒有說出來。鄭平把他抱得這麽緊,好像除非割肉斷骨,否則就再也無法放手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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