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先生，”白瑞書的聲音向來沉穩，此刻也只是夾雜了些匆忙的喘息，“我想我們昨晚說得很清楚了。”
蕭遠霆在聽到稱呼的瞬間，動作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拉開車門，請對方上車聊。
他昨天給過名片，雖然沒被接受，但目的達到了，白瑞書記住了他的名字。
車門敞開，他們誰都沒動，僵持了半分鐘，白瑞書才不情不願地坐進去。
他不想上車，但是沒辦法。他們兩人在這個時間站在這裏，實在是太顯眼了，每個路過的人都要看看他們。
“白先生，”蕭遠霆沒坐進車子，而是整個人趴在副駕駛的車門上，将白瑞書擋得嚴嚴實實，然後學着白瑞書剛才的語氣，“我昨晚也說清楚，我會負責的。”
白瑞書抿着唇，不說話。
他昨晚可沒有給過名片，對方是怎麽知道他姓白的？
這人不僅跟蹤他，還暗中調查他。
沒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蕭遠霆将身子壓得低了些，兩人間的距離更加靠近，他幾乎是貼着白瑞書的頭頂，用對方最需要的東西，緩緩誘導：“我們可以結婚。”
不知道為什麽，白瑞書覺得對方這句話說的，比之前的所有話都要更認真。
就好像這個決定并不是昨晚臨時起意，而是像他想要領養星星那樣，已經計劃很久了。
白瑞書往後挪了幾分，微微仰頭，再次對上蕭遠霆那雙眼睛。
不是他的錯覺，而是蕭遠霆的長相确實很像他心裏的那個人。
一模一樣的劍眉桃花眼，一模一樣的高挺鼻梁，就連嘴唇也有幾分相似。
但是，又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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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那個人，倚靠在胡同的牆邊，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眼神像是雨後的湖泊，清澈透亮，笑起來給人一種安心又明媚的感覺。
而蕭遠霆，整個人都籠罩着一層淩厲陰郁，尤其是那雙眼睛，深不見底，讓人窺探不到半分真實，似乎随時都要鑽出什麽怪獸來。
“如何？”
蕭遠霆給了白瑞書充足的思考時間，卻在他思緒飄遠的時候突然詢問答案，這徹底擾亂了白瑞書的思路，他差點自亂陣腳，随口給出一個順從的答案。
白瑞書發現蕭遠霆總是給人很強的壓迫感，輕而易舉地把自己的邏輯和想法灌輸給別人，讓人掉進他布置好的陷阱中。
還好被他恰時的沉默和遲鈍化險為夷。
他有點受不了兩人此刻的位置，往後挪了挪，不着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
白瑞書其實不太會拒絕別人，或者說凡是他能做到的事，他從不會拒絕別人，對他來說拒絕需要花費的口舌比幫忙更加困難。
可蕭遠霆的要求太離譜了。
最離譜的是，他還頂着這張與白月光有七八分相似的臉，說出這些話。
再不走的話，白瑞書都怕自己腦子一熱，無論對方說什麽他都會答應。
他猛地推向蕭遠霆的腰間，不熟練地回絕：“你，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我不認識你！”
蕭遠霆因為他突然的動作退了兩步，剛好給他讓出一條逃跑通道，白瑞書趁機趕緊鑽出車子，離開的腳步比過來時跑得更快。
衛琳秋早就買好了牛肉，就連西紅柿和土豆也都買好了。
白瑞書知道自己沒騙得了她，只好尴尬地從她手中接過口袋，繼續陪她逛下一個攤位。
等他們逛完早市回去的時候，蕭遠霆和車都已經不見了，白瑞書悄悄松了一口氣。
“那個是你男朋友吧，”衛琳秋将兒子的動作盡收眼底，卻會錯了意，“既然決定了，改天帶回家吃飯吧。”
白瑞書望着衛琳秋，遲疑了幾秒才點頭：“好。”
解釋不清楚的事，還是不解釋最好。
白瑞書的單位，雖然不是頂尖的配音公司，但最近發展還不錯，最重要的是同事關系融洽，每天上班都很開心。
聽說他要去相親，老板趙森恨不得明天放假，全員幫他去把關，最後還是同為攻音的憶辰幫他勸了趙森半天，趙森才終于打消這個念頭。
大家都很為白瑞書高興，也給他提供了不少參考意見。
只有他最常搭檔的司藍，從得知這件事開始，就眼泛淚光，臨下班時候還帶着濃重的鼻音叮囑他：“要是明天沒有合适的人，也不要勉強，回頭看看我，我也不錯的。”
司藍話還沒說完，就被憶辰拽到了後面：“那還用看你嗎？我更不錯！”
司藍：“可是你們撞號了啊！”
憶辰：“你沒聽過麽？兩攻相逢，必有一受！”
憶辰一邊跟司藍鬥嘴，一邊在身後沖白瑞書擺了擺手，讓他趕緊走。
他們都知道司藍的性格，再不走就要在這演一晚上的苦情戲了。
白瑞書開車的時候，嘴角還挂着笑意，心裏也暖融融的。
都說找工作的話，要不然圖賺得多，要不然圖幹得開心。這份工作對他來說，這兩點都還不錯，他甚至已經做好了一輩子都在這裏工作的準備。
夜晚下了雨，空氣中帶着些潮濕的泥土芬芳，氣溫也比昨天低了些，秋意漸濃。
白瑞書早早來到約定好的咖啡館，準備為星星挑選另一位父親。
許知烨昨天給他發了一份日程表，他已經把相親對象分別約在了不同時間。
他的意思是，不要着急做決定，今天先見一遍，再從裏面選出最合适的那個。
九點，第一位相親對象到達咖啡館，白瑞書為兩人點了拿鐵，他喜歡偏甜一點的口感。
這位跟他年紀相仿，但打扮看起來要比他更加活潑時尚一些。
白瑞書不太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決定從咖啡開始聊起，緩解尴尬的氛圍。
然而他剛剛端起杯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的男生就輕輕“啧”了一聲：“咖啡這個東西，不健康的。”
杯子已經送到唇邊，白瑞書頓了頓，還是輕抿一口，他只是偶爾喝，并不在健康與否的讨論範疇。
然而男生又“啧”了一聲，接着單刀直入地問：“你介意婚後跟父母住一起嗎？”
白瑞書微微蹙眉，沉穩的聲音仍舊客氣友善：“你的意思是……偶爾回家住嗎？”
接着他第三次聽見了那個語氣詞：“啧，當然是住我家啊！我媽更方便照顧我。”
“這個……”白瑞書他第一次這麽厭煩一個音節，對方每“啧”一聲，他都覺得太陽穴被利爪狠狠撓了一下。
對方根本沒給他緩沖時間，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我是不想結婚的，但是我媽說該結婚了。所以我們就走個流程，在外面各玩各的，回家你扮演好我的伴侶就可以。”
“至于怎麽扮演嘛，也就是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什麽的，多幫我媽分擔一點。”
“哦，你放心，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偶爾也可以陪你回家。”
這個男生滔滔不絕地輸出着自己的觀點，說得口幹舌燥，将不健康的咖啡喝了個精光。
白瑞書根本插不上話，對方也不需要他的答複。
臨走時，這個男生還告訴白瑞書，他們暫時定不下來，因為他要把白瑞書的情況彙報給家裏人定奪。
直到第一位相親對象離開，白瑞書都處在發懵的狀态，他像是近距離觀看了一場奇葩的單人表演秀，還是對方為他開得專場。
服務生将咖啡撤掉，換上了新的飲品時，還同情地看了他好幾眼。
第二位相親對象遲到了十分鐘，坐下的時候還有些喘。
白瑞書将杯子推到他手邊，又遞上了兩張紙巾。
不得不說，第二位相親對象長得非常好看，再加上精致的妝容，像是一個小明星。
他年紀不大，比白瑞書小兩歲，大學剛剛畢業。
“抱歉，哥哥，”男孩滿臉歉意，“路上有點堵車，來晚了。”
白瑞書笑着搖了搖頭：“沒事。”
今天是工作日，現在這個時間，路上的車不多。
白瑞書完全理解他這個小小的善意謊言，估計是有點其他事情耽誤了。
他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包括婚後要領養星星的事情。
男孩認真傾聽着他的情況，短暫的沉默後，他露出燦爛的笑容：“這些我都可以接受。”
白瑞書松了一口氣，看來上一位相親對象果然是特例。
“我目前在做自媒體，有時候會去周邊郊區拍攝，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男孩繼續說，“如果你工作忙的話，讓司機送我也是可以的，但我還是希望你偶爾出鏡，拍點我們的生活日常。”
因為工作的關系，白瑞書對嗓音更加關注一些，男孩的聲音清甜，很悅耳，讓他多了些好感。
白瑞書對自媒體有些了解，一直很佩服他們的創意和表達能力，而且按照這位男孩的長相和氣質，在網上肯定很受歡迎。
上周例會時，趙森還說他們以後可能會嘗試通過直播，來獲得更多曝光度，這樣的話，他還可以先跟男孩學習一下。
他的“沒問題”三個字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周末可以送男孩去拍攝，也可以配合偶爾出鏡，但是他沒有司機。
男孩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憂慮，貼心地轉移了話題：“哥哥，我們婚後住哪裏呀？”
這個問題，白瑞書是認真想過的。
既然結婚了，住在父母家肯定不合适，他會帶着星星租房子住。如果結婚對象需要一起住的話，他們可以一起選個兩人都方便的位置。
男孩聽到他的回答，漂亮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但仍舊保持着禮貌：“理解。那你公司預計什麽時候能好轉呢？”
公司？好轉？
白瑞書終于發覺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麽誤會。
從他的反應上，男孩已經了然。
“你在逗我？”男孩臉色沉下來，就連聲音都變得粗啞，“你确定你現有條件每月能給我五萬零花錢？”
五萬零花錢？什麽時候的事？
白瑞書怎麽不知道還有這條約定？
氣憤和嫌棄的兇惡表情，此刻完全占據那張漂亮的臉，男孩像是變了個人，他毫不猶豫的站起身，邊走邊大聲說：“靠，真是晦氣！現在什麽人都敢出來相親了？早知道不如剛才那個，我就不來了！”
男孩很快消失在視野裏，只剩下咖啡店門因為他甩手的動作不停晃動着。
白瑞書抱歉地看了服務生一眼，還要麻煩他再換杯飲品。
他跟這位男孩只聊了十分鐘不到，就這樣結束了。
他承認，自己想找人閃婚的想法有些離譜，但也不至于這麽坎坷吧？
果然，第三位相親對象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這位比他年長幾歲，對他的态度更像是不講理的家長，說他的發型不好看，說他的衣服不順眼，就連他随便一個坐姿或動作，都遭到了對方毫不客氣的評價。
哪怕是白瑞書這樣好脾氣的人，遇到這一番品頭論足，都露出愠色。
男人卻并未察覺他的情緒，自顧自說着：“這樣，婚後你把錢交給我管，你所有的衣服都由我來負責購買。”
就在白瑞書懷疑這位腦子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的時候，咖啡店迎來了除他之外的第一位顧客。
一米九的挺拔身形本來就很顯眼，在加上那身板正的西裝和舉手投足間的矜貴，立刻吸引了店內三個人的目光。
蕭遠霆像是一只優雅的獅子，所有目光都專注地落在他的獵物身上。
他在白瑞書旁邊那張桌邊坐下來，眼神緩緩移到第三位相親對象那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那個……我是說……”
男人努力想找回剛剛的掌控感，卻被這位不速之客徹底擾亂了氣場。
有的人天生就帶着絕對的上位者氣勢，只要他出現的場合，所有人都淪為了他的臣民。
蕭遠霆：“你說完了嗎？”
男人搖搖頭，很快又點點頭。
蕭遠霆很滿意他的回答，将将準備好的資料冊推到白瑞書面前：“小瑞，不用這麽麻煩的，我早就說過，你可以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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