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應聞隽惱怒至極,在心中用“混球”、“色痞”、“狗東西”等把趙旻翻來覆去罵上一遍,走出一條街的距離後才稍稍冷靜,回頭一看,趙旻沒追出來,仔細一琢磨,心中忽的倒柳暗花明起來。
趙旻明明有這樣一棟大洋房,為什麽偏偏要住到宋千兆家裏去?
思及至此,應聞隽不免懊惱,他從來就不是個急性子,怎麽偏偏對上趙旻就總是氣急敗壞,方寸大亂。然而此時也決計不可主動回去,應聞隽思襯片刻,冷笑一聲,又走了回去,在巷口坐着。
大約只等了半個小時,就見趙旻從裏頭出來,果不其然,他腳往外頭一邁,就先看見了孤零零坐着的應聞隽。肩膀寬,背卻薄,衣裳被吹得緊緊裹在身上,不知是真的無處可去,還是想回來找自己,拉不下臉。
趙旻幸災樂禍,得意地欣賞着對方的狼狽,直到應聞隽把頭低下,埋在胳膊裏,搭在雙膝上,才禁不住一愣,下意識道:“這就哭了?”
應聞隽沒吭聲,頭卻沒擡起來。
趙旻又哎呀了幾句,憋不住了,湊上前和應聞隽并排坐着。感覺到一件大衣沉甸甸地披在自己肩頭,胳膊又被輕輕一撞,應聞隽就知這事兒成了一半,在心中冷笑,罵趙旻這賤狗。
趙旻不樂意道:“明明是你有求于我,把我罵了不說,現在還要我來給你臺階下。”
這次應聞隽擡頭了,卻依舊不肯看趙旻,跟還在和誰生氣似的,低聲道:“你平時就是這樣哄柏英的?”
“他可不用我哄,只要票子給到,或者送個禮物就能打發,然而禮物嘛也不是什麽貴重禮物,珍珠項鏈啊,鑽石袖扣啊,這些他最喜歡,再不濟,脫了衣服躺床上,睡上一覺就什麽都解決了。你手裏拿的什麽,給我看看。”趙旻這才看見應聞隽手裏攥着個東西,掰開一看,是個狗尾巴草編成的戒指,便把手伸到人家臉前頭去,蠻不講理道:“哦,這個啊,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給我帶上吧。”
應聞隽沒給他得逞,往地上一扔,踩了過去,扔下句:“我也不用你哄。”
見他要走,趙旻也不急,只低低笑了聲,長臂一伸,扯了應聞隽的手腕,稍一用巧勁兒,就把人給拽了回來。
“我說你就別玩那套欲拒還迎的把戲了,你往我房子前頭一坐,不就是等我出來哄你好提條件?趕快說吧。”
應聞隽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就被摟在懷裏,坐到了趙旻的腿上。這次趙旻還真不是故意的,純粹是同柏英調情習慣了而已,倒是應聞隽,好像坐的不是趙旻的腿,坐的是塊燙鐵,是塊釘板,猛地推着趙旻的胸口站了起來。
應聞隽欲拒還迎不假,可抗拒和趙旻親熱更是不假,只這一下,就又叫他回到在小白樓的那個被人破門而入的早上,冷汗又出了一身。
趙旻看他神色不對,還以為是凍着了,只道:“回屋說吧。”進到房子裏去,見應聞隽還在發抖,趙旻這才覺出不對勁來,皺眉道:“你怎麽了。”
應聞隽勉強定下心神,解釋道:“那天早上你走了以後,大太太帶人去小白樓捉……将我堵在了床上。”他沒好意思說出捉奸二字,又将遇見趙旻前後發生的事兒挑挑揀揀地說了一遍。趙旻是聰明人,當下就明白過來,應聞隽這是被人算計了,他趙旻只是湊巧被卷入其中。
又聽應聞隽道:“自從兩年前你舅把我推到明面上之後,我在宋家的日子就不好過,大太太愛子心切,覺得我擋了她兒子的路,一直想法子把我趕出宋家。所以趙旻……”
應聞隽擡了頭,直直看着趙旻:“你我不是一路人,你自小要什麽有什麽,想要的不想要的你都有,我不一樣,我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趕出宋家,挨頓皮肉之苦只是輕的,可你舅是什麽性子你該知道,他不會放過我遠在貴州的爹媽。那天我不知道你是誰,若知道,我絕不會将你拉進我房中。你年紀小圖新鮮,沒見過我這樣的,我陪你三天就是,但三天之後,無論醫生怎麽說,無論這事如何解決,你都得斷了這方面的念頭。”
趙旻一臉無聊,低頭看着自己的指甲,輕聲道:“說完了?”
應聞隽點頭。
“可我覺得你沒說完,你只說了一半。”
趙旻笑嘻嘻的,湊近了:“你想說讓我這三天裏不許碰你,配合你打掩護,三天之後還要配合你,配合你在我舅那裏守口如瓶。除此之外,你還要我三天以後有多遠滾多遠。”
應聞隽凝神屏息,看了趙旻半晌,收起那副可憐兮兮的神情,眼中多了幾分冷漠。趙旻這樣一看,才點頭道:“對了,這副表情才對。”
“你若不答應就算了。”應聞隽不說話了。
在一陣破罐子破摔的沉默裏,又聽應聞隽忽的溫柔淡然一笑,“大不了我再找個借口,随便去什麽地方躲上一個月,一個月以後,不管有過什麽,都沒了。我這個人你用不用得上,我提的條件你到底應不應,你趙旻是聰明人,自己想吧。”
像是忽然變了個人,應聞隽微微一笑,話裏有話。
趙旻先是訝然,上下看了應聞隽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應聞隽這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威脅人了。趙旻心想,小白樓雅間裏,躺床上任他為所欲為的應聞隽沒意思;當着他舅的面同他虛與委蛇的應聞隽也沒意思,現在眼前頭這個跟他玩心眼,玩不過就耍橫耍混的應聞隽,才最有意思。
不過比耍混,他還真混不過趙旻。
“那好啊,你去哪裏,我陪你回貴州好不好?”趙旻乖巧着,吃人不吐骨頭,沖應聞隽威脅道,“哦對了,我應當管你父母叫什麽?姑姑姑父對吧,我還沒見過他們呢。不過聽你的意思,姑姑姑父是老實人,哎呀,這關系我可理不清了,他們把表哥你嫁進宋家,也就是自家弟媳的娘家,想必心裏早就掙紮過一番吧,這要是知道你還把表弟給睡了,姑姑姑父會不會更接受不了呀?會不會更覺得對不起我母親啊?就像你說的那樣,我趙旻要什麽有什麽,不要什麽,也來什麽,那個我不想要的,可能就在你肚子裏揣着呢。反正我是沒什麽所謂的呀,大不了鬧一場,我回英國好了,我們去告訴姑姑姑父,你肚子裏揣的好事是誰幹的。我的退路倒是多得很,不過表哥你嘛,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越說,應聞隽臉色就越白,直至聽到他提到自己父母,要把二人的破事捅到自己父母面前,才猛地站了起來: “趙旻……你簡直是條瘋狗!”
趙旻将應聞隽領來這地方,叫應聞隽窺見一絲反常,而應聞隽自以為示弱的一番話,也叫趙旻明白了父母是他的軟肋,徹底露出卑鄙的一面。瘋狗聞見肉腥味就猛烈抽動鼻頭,龇牙咧嘴,咬住就不撒口,應聞隽平時見了避之不及,生怕被咬上一口,如今被趙旻沾上,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偏的這條瘋狗,還是他自己主動領床上的。
趙旻這條瘋狗偏要魚死網破、肆無忌憚地威脅着應聞隽!
他的臉越是乖俊,嘴巴就越是惡毒。在旁人面前越是風度翩翩,在應聞隽面前就越是下流無恥。
他只是故意漏了一個小把柄,應聞隽果然乖乖上鈎了。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很乖很聽話,你一示弱,我就會任你拿捏吧。”趙旻開心地笑道:“你倒是再罵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