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診病 單更
第32章 診病 單更
短短一夜, 安遠侯府小姐于宜陽公主府中橫死之事,已在世家間流傳開來,郭淑妤來薛府施針之時, 薛沁也跟來了盈月樓。
姜離給郭淑妤問脈, 薛沁在旁唏噓道:“數日前才見過的人呢, 就這麽沒了, 侯夫人只怕要傷心死了,哪日能上門吊唁呢?”
郭淑妤道:“昨夜已經回去治喪, 想去的話今日便可。”
薛沁狐疑看着二人, “是怎麽出的事?怎麽你們三緘其口的, 長姐昨夜去公主府不是給淑妤你看病嗎, 你們應該都清楚啊。”
郭淑妤嘆道:“是房檐上的積雪滑落砸到了湘兒。”
薛沁眼睛一瞪,“這也太冤了吧, 湘兒今歲才十九,就這麽白白無救了?”
到底是死了人, 她面生哀戚道:“她這些年處處勤勉, 我還聽聞她要和高家定親呢, 說貴妃娘娘十分喜歡她, 可誰能想到這麽突然……”
郭淑妤點頭, “是啊,太突然了。”
姜離這時道:“還是按前次的法子施針,姑娘去榻上躺下。”
郭淑妤施針需得寬衣,薛沁見狀識趣道:“我得和泰叔說一聲, 快些把各處的雪除完, 免得出岔子。”
她離去,室內默然片刻,郭淑妤一邊施針一邊黯然道:“父親母親知道昨夜之事吓得不輕, 今日一早便去侯府吊唁,又怕我出事,增派了不少護衛。晨起我還派人去了一趟公主府,說大理寺的人留守了一夜,今日還要搜查,又說長樂縣主也被吓病了,縣主自幼體弱多病,昨日梅園又冷,只怕不大好。”
姜離心底微動,“縣主是何病?”
屋內只有懷夕在旁侍醫,但郭淑妤還是輕聲道:“據說是羊兒瘋,三年前開始發作的,宜陽公主殿下瞞的死,具體情況外頭也不知。”
姜離眉峰微緊,“小兒羊兒瘋湯液難醫,多用針灸方可見效。”
郭淑妤不由道:“姑娘也擅小兒病?”
姜離便道:“我跟着師父習湯液與針灸,未分過大人病小兒病,可真要說來,小兒病确有頗多要異,因此自兩年前開始我精研小兒病,還在江湖上拜訪過多位擅小兒病的醫家,如今說擅長不敢,但應有的治。”
郭淑妤這時道:“昨夜的白太醫你可有印象?他是太醫署最擅小兒病的。”
見姜離點頭,她繼續道:“昨夜事從緊急,是公主殿下點名把白太醫也請來,那位金太醫是太醫令,醫術是衆所周知的好,請他自是應該,但請白太醫,一來他是太醫丞,太醫令與太醫丞同來足可服衆,二來公主殿下後來多半沒有放他走,而是令他給受驚的縣主診病去了,這位太醫丞有懸壺濟世之心,這幾年都在辦外面的苦差,回長安應沒幾日,我猜今日公主也是請他給縣主看病。”
不必郭淑妤細說姜離也已猜到,她目光晦暗片刻,心底有了計較。
這時郭淑妤又一嘆,“可惜湘兒命喪當場,最好的太醫來了也無用。”
此案雖與姜離無關,但白敬之近日多半常出入宜陽公主府,再加上她腦海裏不住浮現昨夜孟湘淤傷遍布的遺體,便也問道:“孟湘平日裏是個怎樣的人?”
郭淑妤道:“薛沁說的不錯,湘兒是極勤勉之人,她模樣清秀,德容言功無不出類拔萃,若說昨夜的裴大人是世家兒郎典範,那湘兒便是長安貴女典範,且她雖被侯爺和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卻年紀輕輕便目标明确,她是我們之中最早期待嫁人的。”
施針要半刻鐘功夫,她索性閉上眸子道:“早在四年前,我們剛過十五歲,她便起了嫁人的念頭,能與高氏定親她是極其高興的,別處樣樣争先,親事上自也不肯落人後,高氏是除了天家宗室之外極好的成婚人選了,我們幾人之中,她最拔尖,盈秋與她卻是相反,當然,盈秋出身不比她,其上也沒有哥哥,我原以為,她以後定是鮮花着錦,會是我們幾個之中最好的……”
“岳姑娘是獨女?那她出事後父母可安好?”
郭淑妤苦澀道:“自是好不了,她父親大病一場,在去歲年底病逝了,如今家裏就剩下她母親一人,幸而還有幾分家底,只不過,岳氏旁支起了争奪家産之意,想欺負她一個寡母,我與哥哥幫了兩回才暫且将那些人鎮住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也就罷了,先失女兒又失夫君,可想而知岳夫人打擊多大,姜離心腔微窒,“幸而還有你相助,你做了這麽多,她在天之靈看得到,也必定心懷感激,有這份惦念,你更無需為心魔所累。”
郭淑妤仰躺着,人松緩下來,言辭也更直接,“可再怎麽幫,慘劇終究釀成,那作惡之人便是砍頭一百次一千次也難挽回。”
姜離落針已畢,她雖不認得那位岳姑娘,可郭淑妤所言,卻忽然令她生出幾分感同身受,她定神道:“你是在自責。”
郭淑妤眼睛閉得更緊,啞聲道:“那日去三清觀乃是我邀的她,若我沒有喊她,慘劇便不會發生,她們家也不會落得今日這步田地。”
姜離深吸口氣,“但那是遇到了惡人,就和新娘屠夫案子一樣,兇手多半不是随機選擇目标,躲過了這一次,或許還有下一次,錯的是作惡之人,并不是你。”
郭淑妤微攥了拳頭,“可惡的是,那兇手死前還要喊冤,不認是他害了盈秋……”
姜離蹙眉,“兇手并未認罪?”
郭淑妤睜開眸子,“此事是聽段家二公子無意中提起,說那賊人本認了罪,臨死之前卻又要翻供,但只說他沒有害過盈秋,因當時已在他落腳之地發現了盈秋的遺物,翻供也來不及了,最終還是被問斬在西市,可縱被砍頭,又怎能彌補盈秋死前受過的苦楚?”
“只不認謀害岳姑娘?”姜離覺得古怪,“他不管害了兩人還是三人,總歸都是一死,卻為何單單不認害了岳姑娘?”
郭淑妤嘆道:“當時我和湘兒也覺得奇怪,湘兒還托人去金吾衛問過,但金吾衛的人說,那兇手有留下死者遺物的習慣,其他死者遺物他留的多,盈秋卻只留了一件,他或許是覺得這案子還有辯駁的餘地……”
“孟湘也知道此事?”
郭淑妤應是,“盈秋死後我和湘兒常去岳家走動,盈秋的案子我二人也常常通氣,那兇犯問斬之後她還與我提過這些舊事,我印象很是深刻。”
姜離心底異樣難消,這時郭淑妤看了一眼外頭天色,戚然道:“今日我精神不濟,施針之後回去安養一日,若姑娘願意,可能請姑娘明日與我同去三清觀?”
姜離想着翌日并無別事,便應了下來。
施針完,郭淑妤與姜離約好明日時辰,臨走之時道:“待會兒我還是去一趟公主府再看看,無論如何,盈秋的案子已定,如今湘兒身死的真相更是緊要。”
姜離應好,又叮囑幾句便将她送出了府。
回盈月樓的路上,懷夕遲疑道:“姑娘當真要去三清觀?”
姜離颔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兇犯若是死不悔改,又何必單單只不承認岳姑娘的案子?一來郭姑娘是我的病患,二來也想看看案發前後生過何事,三來,我想去三清觀為師父、義父和兄長供奉長明燈。”
懷夕點頭,心知姜離看郭淑妤因自責而生心魔起了恻隐之心,便也不再多言。
待回盈月樓,天色尚早,姜離又取出醫書研讀,醫書上正是小兒病理,懷夕上前奉茶時瞧見,道:“姑娘有何想法?”
姜離道:“時隔五年,白敬之即便心中有鬼,也不可能輕易吐露實情,唯一的法子便是放出餌去看他是否上鈎,長樂縣主的病便是個機會。”
懷夕遲疑道:“萬一縣主的病白敬之自己就能看好呢?”
姜離輕嗤,“公主病了幾年,并非尋常驚痫症,而治驚痫必離不開針灸,他雖擅小兒病,但我剛好知道他于驚痫之症只擅湯藥不擅針灸,不,應該說,他本身于針灸一道便與義父相差甚遠,除非公主殿下有別的大夫可選,否則只白敬之一人不可能治愈縣主,只要這幾日我有再入公主府的機會,定有法子為縣主行醫。”
懷夕聞言心中微安,不敢再擾姜離,只去樓下尋吉祥二人說話,至申時過半,長恭忽然從門房到了院外,懷夕迎出去,片刻後她一路小跑上了二樓。
“姑娘!不必等什麽機會了!”
姜離從窗前擡起頭來,懷夕激動道:“宜陽公主府派人來接您過府診病了!”
姜離秀眉蹙起,“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