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姜嶼
次日,小雪。
蕭甜把馬車牽出來,卻見沈甜抱了一件鬥篷正等着,看他過來,笑着招呼他過來。
蕭甜跑到他身邊,屋檐擋住漫天霜雪。沈甜道:“也不知道撐把傘,凍壞了怎麽好?”,又替他撣去頭頂肩上白雪,将手裏的鬥篷給蕭甜穿上。蕭甜順着沈甜的動作微微垂下頭,好讓沈甜方便将帽子替他戴上,道:“這件鬥篷似乎沒有見過。”
沈甜将他頭發捋了捋,上下看了一遍,見鬥篷合身,滿意地點頭,應道:“當然沒見過,這是新給你制的。我瞧你穿得還是晚秋時的衣裳,現在再穿該凍着了,就做主給你添了批新衣。”
“多謝師父。”蕭甜唇角帶起笑。
“師徒之間不必言謝,以後要說‘師父,我真高興’。”
“……師父,我真高興。”
“嗯,乖。禮物都拿上了嗎?”
“已經放上車了。”
兩人在屋檐下并肩等了等,華澈才蹦蹦跳跳地拎了一籃子東西出來:“我來啦!我來啦!”休息了一夜,她看起來絲毫不見昨日的病态,冷槍在她身後,還提了一大箱子。
沈甜訝道:“都是年禮?”
華澈:“對呀。”
昨日采購一通,華澈便說今日要去給同樣住在這個鎮子上的朋友送年禮。君子舍裏有沈甜的馬車,她東西多,沈甜索性跟了一塊去看看。
外頭雪大,蕭甜和華澈先上了馬車,沈甜幫着冷槍把箱子在車後捆住。箱子紮實得很,不難想象裏面塞了多少東西。
沈甜蹬上馬車,隔着車簾沒瞧見,踢了下華澈腳邊的籃子。籃子裏掉出一顆草藥來,華澈掀開籃子上蓋着的布,他這才瞧見裏面放的竟然都是些珍奇草藥。
他忍不住道:“你和這個朋友關系想來很不錯,年禮這樣豐厚,還準備這老些藥材,她是身體不大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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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澈道:“他啊,我和他相識有十二年了,當年他救了我一命,這些年又幫了我許多,我一直記得他的恩情。這些藥材是給他夫人的,他夫人多年前落水受驚,落下了病根,神智也不大清楚,這麽多年一直用藥吊着。”
“原來是這樣,真不容易。”沈甜面露同情之色,“你們又交好多年,多幫襯也是應該。你放心,既然在同一個鎮子裏,今後我也會幫忙照看些。”
馬車在一座屋前停下。
華澈敲門,喊道:“姜叔,是我!華澈來了!”
很快就出來一個瘦削的中年人,看見華澈時臉上還有笑意,但瞧見她身後還有兩個男人時便僵住了。
“姜叔!”華澈高興地打招呼。
中年人表情松了一些,笑道:“都進來都進來,外頭還下雪,莫要凍壞了。”
“這是我道侶冷槍,這是我師兄沈甜!還有我師侄蕭甜,先去放車子了,一會兒就過來。”
華澈盡職盡責地介紹,“這是姜嶼,姜叔。”
沈甜和冷槍各自打了招呼。沈甜瞧他表情變化,若有所思,但面上不好表露,笑着跟在華澈身後進了屋。
屋子裏比外頭還要冷,蠟燭也沒有點一根,屋子裏靠着窗外透進來的光勉強照亮。姜嶼端來蒙灰的油燈,給他們上了熱茶水;茶器也不是成套的,一只木碗,兩只瓷杯,還有一疊尚且熱乎的點心。
“粗茶淡飯的,還望大俠們莫見怪。”姜嶼拉開凳子坐下,笑道。
“姜叔哪裏的話?”沈甜笑道,“姜叔不嫌我們貿然上門叨擾,還有熱茶點心相待,小侄高興還來不及。”
四人坐着說了會話,蕭甜遲遲不來,沈甜愈來愈坐不住,撐着傘去外頭尋,沒走太遠,就瞧見蕭甜垂首在聽一個小女孩兒說話。
他走上前,聽見女孩道:“……我們家的木工都是他做的,要是有紅白事,也會找姜叔算日子。”
蕭甜已經注意到了沈甜,想要跟他說話,便直接開始趕人:“好了,你去吧。”
女孩又說:“等一下趙叔要去找姜叔看相,可以來嗎?”
蕭甜無所謂,點頭應了,女孩方才跑走。
蕭甜攏了攏鬥篷,和沈甜解釋:“路上碰見她父母叫她去找姜嶼,便問了幾句,說是姜嶼不僅在這裏做木匠,還兼做算命先生。”
沈甜點點頭:“家中有病人難免開銷大,他也真是辛苦。”
兩人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同撐一把傘回到姜家,卻發現冷槍在屋檐下站着。沈甜忙上前,問:“怎麽出來了?”
冷槍道:“姜嶼的妻子發病,我不方便呆在裏面。”
沈甜面露擔憂之色:“沒事吧?”
冷槍道:“華澈能擺平。不過有件事要同你說,方才你走後,姜嶼托華澈去一趟萬象現真窟。”
這個名字對蕭甜來說不算陌生,萬象現真窟這個存在就像是生道的竹葉傳音,在江湖上無人不曉,但都視作神話傳說。其中最廣泛的說法是,它裏面布有三百六十種陣法,每個陣法都封印了神獸精怪,守護着洞窟中的奇珍異寶、絕世秘籍。
而在洞窟中,有許多枉死的探險者的鬼魂,或附身或奪舍生人,因此在穿過洞窟來到出口後,會抵達一處竹影崖,白日受金色陽光所照,鬼魂精怪立時灰飛煙滅;而夜間被那處的月光所照,被附身奪舍者立現鬼魂原型。
但據說進過萬象現真窟的人沒有活着出來過,而去往那個地方的路也常常被陣法幹擾,久而久之,這個地方真實性已經難辨。
冷槍:“他說聽到了傳言,萬象現真窟中有一味尋靈草,能治好他妻子的病。”
蕭甜:“……”無憑無據,誰會信?
沈甜:“華澈答應了對吧。”
冷槍:“馬上出發。”
蕭甜:“……”嗯,不意外。
沈甜扶額,思考片刻,道:“這姜嶼……還真有點奇怪。算了,這件事太危險,不能叫他們也跟着去。我寫信叫鬼憐悄悄把萬象現真窟的地圖送來。”
冷槍:“等等,你手上有地圖?”
沈甜:“在永夜島順的。佘行天行事謹慎,想必這地圖有幾分可信……也總比我們無厘頭地根據傳說亂撞來得靠譜。”
他進屋寫了張紙條,喚來信鴿,将鬼憐的香囊給它嗅了嗅,便朝君子舍的方向将它放飛。
“啊!”
屋內忽然傳來一聲尖叫,沈甜同冷槍幾乎是同時沖了進去。
沈甜毫不猶豫踢開門,撲面而來就是濃郁的湯藥苦澀的味道,沖得他差點睜不開眼。沈甜定睛一看,只見屋內一片狼藉,華澈跌坐在地上,身前是摔碎的碎瓷片,灑了滿地湯藥;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正用一枝梅花枝攻擊着姜嶼,狀若瘋狂。
花枝在她手中舞出殘影,然而地上竟沒有一片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