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個拎着油燈的雙股辮女孩翻身跳下虎背,拍了拍老虎的大腦袋:“乖寶寶,好樣的!”

老虎打了個響鼻,梁鴻羽:“……”他還是第一次在老虎臉上看到氣笑了的表情。

沈甜喜出望外:“罐兒?你怎麽在這兒?”

“我還想問你怎麽在這兒呢!要不是聽到你的聲音,這裏這麽大動靜,我都想帶咪咪跑了。”罐兒側頭,“咦,這些人又是誰啊?好啊你,偷偷帶別人出來玩不帶我!被我抓到了吧!”

“哪跟哪的話。”沈甜哭笑不得,“你一個人來的?他們呢?”

“好吧。我跟懷星他們一起來的。至于我來幹什麽的嘛——”她看看一群灰頭土臉的少俠們,“和你們一樣,不方便說。”

暫時擺脫了危險,沈甜想起來另一件急迫的事情,忙道:“你有沒有看到華澈?她可能有危險!”

“華姐姐有危險?!”罐兒大叫,沉下小臉,“嗯,完蛋。我其實路上還聽到了另一邊有跟剛剛差不多的動靜,現在想想也許就是華姐姐!”

她重新跳上虎背,“我去找她!”

“等等我!”沈甜他想起來身後的少年,對他們道:“我接下來要去的應該很危險,你們自便吧!實在害怕就留在這裏,如果我順利解決,就來接你們出去!”

“前輩!”梁鴻羽叫道,“人多力量大,前輩剛剛幫了我們,就讓我們也跟着去吧!”

“是啊前輩!”

“帶我們一起去吧!”

沈甜确實也不放心他們再亂闖,還不知道又會捅出什麽亂子,便匆匆答應,跟上罐兒急奔。

有咪……老虎在,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只是遲遲聽不到和方才一樣野獸狂奔的腳步聲,沈甜不由得憂慮,該不會華澈已經出了事?沈甜很确信,直到這次在洞窟分開前,他所面對的華澈就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師妹,他看着她從一個黃毛丫頭出落成落落大方的姑娘,感情深厚不言而喻。但剛剛經歷的一切,包括之前冷槍所說華澈的“怪異之處”,又讓他無比郁悶:到底華澈身上有什麽秘密?她又究竟知不知道這一切?

“我靠,什麽!”梁鴻羽驚叫一聲,差點摔倒,衆人看向他,他心有餘悸地看看身後,尴尬道,“莫名其妙,有只大鳥飛過去了?”

“是蝙蝠吧?”楊之桦道。

“蝙蝠和鳥我還是分得出來的……算了,也許是我眼花?”

“我覺得不是你的錯覺。”沈甜道,“我還覺得,我們最好現在轉身就跑。”

“……”

衆人步伐一致地轉頭,拔足狂奔。

罐兒:“哇啊啊啊!!!!”

老虎帶着罐兒從隊伍的最後面一躍到了最前方,他們狂奔片刻,依然聽見了後面越來越近的聲音……

無數的振翅聲。

沈甜崩潰:“搞什麽!哪裏來那麽多鳥?!”

若是在空地上、森林中,他們還能靠輕功再甩開一段距離。然而在此地,這一群練家子也只不過能比凡夫跑得再快再久一些。

鳥鳴陣陣,合奏一般,竟有幾分悅耳。沈甜狂奔一會,忍不住笑出來,蕭甜看他一眼,沈甜對他道:“我們跟雞仔似的,剛從這邊被攆過去,現在又被攆回來,真夠慘的!”

“希望它們別把我們像雞仔一樣叼走。”

“哈哈!”

梁鴻羽忍不住腹诽,這兩個前輩居然這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這時候,本就在隊伍最後面的一個少年竟然摔了一跤,眨眼間就落後衆人十幾步。衆人急忙剎住,但再去扶他已經來不及,不遠處的鳥群眨眼就要到了,電光火石之間,沈甜大喝一聲:“趴下!”

衆人當即撲倒,清越的鳥鳴自他們頭頂飛過,混亂的撲翅聲、鳥鳴聲中,蕭甜隐約聽到了他們前方有腳步聲,随着鳥鳴一齊戛然而止。

“……?”

他們把頭從臂彎裏擡起來,左右看看,只發現他們前方不知什麽時候站着一個人,而飛鳥們密密麻麻站了一堆,甚至有些站不下,就停在他們身上。

它們張開雙翼,垂下脖子,化作煙霧消散了。

“嗯?”那人疑惑地問,“什麽情況?”

罐兒從老虎肚皮底下爬出來,道:“公子!”

“哦,罐兒。”那人道,“灰頭土臉的,傷着了?”

“嘿嘿,沒有。”罐兒笑。

“剛剛那些是什麽東西?”那人困惑道,“算了。”

沈甜擡起火把,已經傻了:“公子?”

這人竟然是東元良。

東元良看看他:“沈甜?難怪聯系不上你,你竟然也在這。”

他又眯起眼看看那群少年,只見剛剛那個摔出去老遠、本還在哎喲叫痛的少年已經不知何時悄悄爬了起來,蹭着牆壁要跑,東元良冷冷道:“去哪?”

少年登時鹌鹑一般了。

少年們紛紛爬起來,護住他,梁鴻羽鼓起勇氣道:“不管你是誰,都不能強迫致遠!他是一個人,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東元良看也不看他,對程志遠道:“滾過來。”

少年哼哧哼哧走到東元良面前,垂頭喪氣的。

東元良道:“你知不知道你兄長為了找你,給了我多少?”

程志遠癟嘴:“他怎麽會管我?”

東元良冷笑:“三萬精兵,你可真值錢!”

程志遠震驚地擡起頭,失聲道:“三萬?!”

沈甜也差點失聲道“三萬精兵?!”,被蕭甜拉住了,他用氣聲在蕭甜耳邊震撼道:“三萬精兵?!!”

衆人都傻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能在這裏聽到精兵兩個字。東元良道:“你想橫着還是豎着出去?識相點。”

程志遠眼圈通紅,已經哽咽了:“兄長他竟然……我,我跟你走。”

他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們,含淚道:“多謝你們,我必須要回去了!”

“致遠……”

東元良對沈甜點點頭,對罐兒道:“不必護送我了,多謝。”

“記得請我吃飯哦!”罐兒說。

東元良笑道:“好的,你随時都可以來。”

“等一下!”

就在東元良轉身要走的時候,少年裏突然有人大喊。衆人朝聲音來源看去,竟然是最為沉默的申畫。

申畫直直看着東元良,聲音顫抖:“你、你是太子?”

少年們嘩然,東元良審視地看他一眼,道:“現在不是了。”

這下沈甜和蕭甜也跟着吃驚,齊齊看向東元良,皆不知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申畫卻依然急切道:“但、但你依然是皇親國戚……”他雙眼通紅,直挺挺跪在地上,膝蓋與地板發出令人牙酸的碰撞聲,“求你!求你給我和我家人一個公道!”

東元良神情莫測。

申畫膝行到他面前,聲聲泣血:“如果、如果我和我的家人只是一介草民,您不屑一顧……”他咬着牙,“多年前的葉家叛國案,能不能入您的眼?”

“你是什麽人,要給葉家伸冤?”東元良奇道。

“并非我,是我的恩人……”申畫哽咽道,“王家是殺我家人的兇手,也是當年誣陷葉家的元兇之一!縱使王家已滅,我和我恩人的血海深仇還未昭雪啊!我的恩人,正是當年葉家的遺孤!”

“葉家的遺孤?你是說葉凫?”東元良更困惑,“但他不是在令家……算了。”

他沉默片刻,申畫忍着抽泣,等待他的判決。

東元良沉吟片刻,抽出一塊手帕,道:“午時三刻,萬寶樓。”

申畫喜極而泣。

東元良帶着程志遠消失在黑暗之中,沈甜忽然回頭:“你們不跟上去?”

梁鴻羽輕嘆:“既然他兄長對他有心,他回去更好,也少些危險颠簸。”

沈甜:“不是,既然他知道出去的路,你們還在這呆着做什麽?”

少年們呆了一瞬,如夢初醒,忙不疊跟了上去。

沈甜對罐兒道:“所以,你是接到了公子給我傳的信,和懷星他們護送公子追着那個小少爺過來……”

“現在這些都是小事!”罐兒打斷他,“華姐姐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呢!”

她拍拍老虎:“咪咪啊,你能找到華姐姐不?”

老虎打了個呼嚕。

蕭甜想起來:“她的香囊。”

沈甜立即明白過來,迅速拿出了那個華澈丢下用作示意的香囊——沒想到竟然在這裏派上用場!

老虎嗅了嗅香囊,朝着一個方向去了。

走着走着,沈甜忽然離開了老虎的身後,大步走到黑暗中去,然後拿着什麽東西回來了。

蕭甜定睛一看,發現他手上拿着的是一尊願母像。看大小和特征,應該就是在石室從神龛裏拿出來那一尊。

“這玩意兒跟着我們來了。”沈甜給他看,“可能是有話要跟我們說。”

罐兒回頭:“你們叽叽咕咕地說悄悄話,不帶我?”

沈甜怕吓着她,便道:“這是大人的秘密。”

罐兒:“死斷袖……”

沈甜大驚:“誰斷袖——不是,你跟誰學的這話?!”

罐兒哼哧哼哧:“鬼憐……”

沈甜大怒:“大腸包小腸,小孩教壞小小孩?!沒王法了……”

蕭甜忍笑,從沈甜手裏把那個願母像拿過來。他一接到手裏,一道紅影就在前方閃過。

很顯然,除了他沒有任何人看見。

蕭甜面色不變,揣着願母像跟着沈甜走。走出去幾步後,穿着願母服飾的女人就背對着他,和他們步伐一致的走着。蕭甜知道,只要她轉過頭來,一定是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面目全非的臉。

無論是求他們救華澈的那個少女鬼魂,還是“華澈”,蕭甜都能夠聽見她們說話。然而從在姜潮家看見這個“願母”開始,她就始終一言不發。蕭甜這時候才想到,也許是因為她的五官損毀,連嘴也被血肉封死了,所以才沒有辦法言語。

如果她想要告訴他們什麽,要怎麽做呢?

目前來看,她只是一直跟着他們而已。

經過一條岔路時,願母先老虎一步,站在了另一條道上,垂着腦袋,并擡手指着那一條路。然而老虎卻往和她完全相反的路上去。

蕭甜拉住沈甜,低聲和他說了。沈甜擰眉道:“那一邊?一個人行動太危險了,還不知道她究竟是善是惡……”

蕭甜倒是很想去瞧瞧,這願母到底想要做什麽。

看蕭甜堅持,沈甜把渾身上下能夠護身的東西全部塞給了蕭甜。蕭甜同他再三保證,沈甜才憂心忡忡地放他走。

沈甜對罐兒道:“走吧。”

罐兒道:“真是肉麻,把蕭甜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慣子如殺子哦。”

沈甜無奈:“這句話是這麽用的嗎?”

罐兒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哪裏不對?”

沈甜:“……”他竟然找不到反駁的道理。

罐兒看說贏了沈甜,很高興:“哈哈!哎呀,我說真的,哪有你那麽慣着徒弟的,我當年才多大,路都走不利索,就偷偷跑出來跟你闖江湖了,我師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呀。”

沈甜道:“你現在也沒多大。唉,我也是第一次收徒弟,你看他多年輕,又那麽有天賦……人也很好。我真怕他有意外。”

罐兒道:“你平時肯定對他特別好,我看他也總是看着你,可關心你了。”

沈甜笑笑:“是嗎?”

罐兒抖了一下:“哇,這是什麽語氣啊?”

沈甜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聽你這麽說就特別高興……哈哈。”他撓撓臉又傻笑一下,“我一開始覺得他挺不好接近的,相處以後又覺得他很好,如果他也能覺得我好……那就太好了。”

“什麽好好好的,聽得我頭都大了。”罐兒暈道。

沈甜忍俊不禁。

老虎擡起了頭,加快跑了起來。沈甜不得不跟在老虎屁股後面狂奔。但并沒有跑太久,老虎就停了下來,有些迷茫地原地打轉兩下。

——他們被一棵樹擋住了去路。

準确的說,是一棵蒼天巨樹。在他們面前的,只是這棵巨樹的一部分,他們只能看到它數人難抱的樹幹,嚴嚴實實地擋住了路,就是罐兒的身板,也無法從旁邊擠過去。很難想象,這棵巨樹究竟是怎麽樣生長,并貫通了這座山的。

“怎麽辦?”罐兒說,抽出了她的大刀,“我給它劈了?”

“這麽粗,萬一你的刀卡在上面就不好辦了。我先看看。”沈甜說着,湊上前去,擡手正要碰,忽然聽見了頭頂上有動靜。

他和罐兒齊齊擡起頭來,只能隐約聽見是華澈、冷槍和懷星在說話的聲音,夾雜着其他的陌生人,還有不屬于人類的嘶吼。

緊接着,他們聽見了華澈憤怒的大喝:“——萬壽無疆!”

霎那間,地動山搖!

罐兒一時沒抓穩,從虎背上跌了下來,摔了個屁股墩,痛叫一聲。但沈甜已經自顧不暇,随着山洞開始震動,樹幹四周的枝幹竟然動了起來,一把鉗住了沈甜扶住樹幹的手,本來平平一片的樹幹上,張開了一張黑洞,直接将沈甜塞了進去!

這居然是一只樹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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