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晚餐餘姚煮了牛肉粉,水煮河蝦以及清炒空心菜。牛肉粉的湯底是下午煲好的,空心菜和河蝦已經洗好直接上鍋做。即便如此,吃完飯也已九點。楊豆豆哈欠一個接一個打,沒等餘姚帶他去洗漱,歪在沙發上睡着了。

陳迦南把豆豆抱去樓上客房,餘姚拿濕毛巾擦了擦豆豆的臉和手。他們關掉燈,客房門留了個縫隙,以防半夜小朋友醒來找他們打不開門。

餘姚走出客房後,笑着問道,“陳先生吃得可開心?”

陳迦南沒回答,親了一下她的嘴角。

驚得餘姚,趕緊回頭看客房門是否打開。然後推着他去主卧的浴室,“家裏有小朋友。陳先生自己洗漱哈。”

說完她跑出房間,回到一樓廚房,把鍋碗瓢盆放進洗碗機裏。

餘姚端着泡紅茶的水杯,靠在廚房案臺,想着剛剛那個吻,想着晚上兩人與楊豆豆的相處。她想象過兩人有小朋友後的景象,似乎想象中的場景和今晚的場景并無差異。

*

他們結婚第三年開始備孕。那年陳迦南戒了酒,哪怕再重要的工作應酬都以茶代酒。他們原計劃着将來生育一兒一女,小名分別是吵吵和鬧鬧。

當确診懷孕時,她和陳迦南都很開心,遠在江城的公公婆婆也很開心。婆婆之前一直對他們兩個有些微詞,盡管如此,仍然第一時間從江城來照顧她。

不幸的是第二次檢查時被發現妊娠異位,醫生很遺憾地告訴小夫妻,妊娠必須中止。然而妊娠結束後,情況并未好轉,她子宮粘連嚴重,極大概率不能再孕。

餘姚不死心,拜訪多位婦科名醫,依然沒有取得好的效果。她自從求醫加了多個病患求醫交流群,試圖尋找一絲可能的希望。

直到她被一個群裏的病友用輕描淡寫的文字,說出最傷人的話。“自己媽媽死了,哭都不哭的人怎麽配做孩子的母親。我和我老公又沒造孽,怎麽也沒孩子。太不公平。”

陳迦南帶着她報了警。盡管他們結婚那年,她因為一段別有用心的視頻報過一次警。傳播視頻的源頭和主要傳播者後來删除視頻并全網上道歉。誰能想到,時隔三年,依然有人通過網絡繼續傷人。

報完警的那周,她退了所有求醫問診的微信群,Q/Q群,一直在家哭。陳迦南把手裏的一個重組項目推出去,請假在家陪她。到了第二周,他不得不重回辦公室。因為那時候他負責的一個大型港股IPO項目到了最後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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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迦南那陣子經常燕城和港島兩地飛,夜裏乘坐紅眼航班往返燕城,只為了可以陪她一會兒。他白天靠着咖啡續命,晚上在飛機上睡覺。

如此來回大約一個月,餘姚望着陳迦南血紅的眼睛,終于想起來勻一份心疼給他。她帶着哭得紅腫得眼睛,在又一次要送陳迦南飛港島的時候,環着陳迦南的腰,把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說“南哥,我已經好了。周末留那邊好好休息。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周末飛去那邊讓你看着我。”

那一周,餘姚做了很多事。

她在小區附近健身房辦了健身年卡。辦完卡後發微信說,“南哥,我今兒辦健身卡,開始健身打卡第一天。”

她約了之前單位認識的師兄,拜托師兄幫忙投遞簡歷。

她約景璐逛街,購買瑜伽、游泳、跑步的全套運動裝備。她記得那天盡管是周四,不知為何商場到處都是人。熱門餐廳都在排隊,她們挑了一家人少的輕食店就餐。

景璐轉動着手裏的叉子,吃着沒啥味道的草,只能喝手邊的橙汁來解饞。“這周精氣神兒不錯。之前看你憔悴的,我都不敢開口勸。”

餘姚喝了口蘇打水,說,“不能再不開心。不然會把陳迦南弄丢的。”

景璐喝完杯子裏最後的橙汁,篤定地說,“放心。丢不了,真丢了你家陳迦南也會自己找回來。”

她繼續塞菜葉子,“我可不敢賭這個可能性。現在真的怕事兒。”

景璐盯着她說,“妹妹,我比你大四歲。你跟我說你滄桑,你滄桑的話,我成什麽。”

“璐璐姐,我錯了。我們風華正茂,好吧。”

“這就對了。風華正茂可不能只吃草,我要吃肉。”

最後肉沒吃成,烤肉店前的隊伍太長了。

陳迦南跟進的IPO項目後續進展順利,發行完全超預期。他也因為多個項目完成得出色,年末考核後被破格提拔。升職後,他反而沒以前那麽忙,留在燕城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工作日晚上或者周末,他倆還能去附近公園跑步刷圈。她一開始只能跑三公裏,慢慢的五公裏也能輕松拿下。

景璐和楊躍為了剛上幼兒園的楊豆豆能上個好小學,咬牙買了套學區房。夫妻兩人為了省錢,房子粉刷裝修都親歷親為。那陣子,楊豆豆奶奶因為老家有事,需要回鄉一個月。周末餘姚和陳迦南會把楊豆豆接到自己家,晚上再送回去。

記得剛入春的某一周,楊豆豆在學校學習了長城的歷史,就嚷着讓幹爸幹媽周末帶他去長城。周日早上,他們開車去接豆豆,途徑一家甜品店。餘姚在甜品店,買了草莓慕斯、芝士蛋糕、玫瑰覆盆子撻、焦糖海鹽泡芙、法式千層酥和一盒馬卡龍。最後如果不是陳迦南攔住,她估計要把店裏甜品都打包一份。

景璐給豆豆準備的東西也很充分,一個有動畫片的iPad,一個裝了酒精消毒液、濕巾、兒童水壺、牛奶、一盒車厘子等等的書包。楊躍在一旁囑咐豆豆,讓他在外面要聽幹爸幹媽的話,不要亂跑。

餘姚尋思着甜品零食帶得太多,怕路上折騰一圈,最後扔掉可惜。她把大部分甜品留給景璐,單留下草莓慕斯和焦糖海鹽泡芙。

他們開楊躍的車去的長城,車裏有兒童座椅。餘姚也坐在後排。

出發前,她向前傾身,輕輕地拍了拍陳迦南的頭發,說,“老公辛苦。等到了長城,我用焦糖海鹽泡芙犒勞你。”

“南爸爸辛苦。等到了長城,幹媽用焦糖海鹽泡芙犒勞你。”楊豆豆也有模有樣地想拍陳迦南。不過礙于他太小只,又被锢在安全座椅上,只能拍到駕駛座椅。

陳迦南扶着方向盤,笑着對餘姚說道,“你倒是給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不過先系好安全帶,等到了長城,你想怎麽犒勞我都可以。有沒有泡芙都行。”

初春,長城高速沿途的景色很單調。楊豆豆看不出窗外景致有什麽變化,還以為車子沒開動,催着幹爸開快些。陳迦南在駕駛座上用通俗語言給小朋友講物理運動的原理。當然了,豆豆聽得似懂非懂。

楊豆豆精力不錯加上小孩子對長城頗感興趣。一路上問東問西,累了就讓陳迦南抱一會兒。下烽火臺時楊豆豆偏要自己走。餘姚牽着豆豆小手,小心不讓小朋友摔倒。

陳迦南說起英國脫歐的投票。豆豆聽到幹爹說英國,用手指着一塊鋪在地上的石頭對餘姚說,“幹媽,你看這塊石頭像不像英國?”

餘姚看了一眼,心想還挺像的。她回答道,“像。英國海岸線更蜿蜒些。不過已經很相像。”

小家夥蹦跳到像英國的那塊石頭上,說,“南爸爸,我到英國啦。你們也過來,這樣我們就都到英國。”

餘姚上前一步,繼續牽起豆豆的手,問他,“豆豆,你都去過哪兒?”

豆豆捧着陳迦南遞來的水壺,回答說,“日本和泰國。”

他們又把像日本和泰國的石頭蹦了個遍。

小孩子在山上跑累,沒等到停車場就趴在陳迦南肩上睡着。

回城時,餘姚想要開車,陳迦南沒同意。

豆豆睡得很沉,陳迦南示意餘姚換到副駕駛。她坐好後,揉了揉陳迦南的肩膀,說“辛苦老公。帶孩子出來爬山比跑步十公裏還累。”

陳迦南攬過她肩膀,吻了吻她額頭,說“不累,看你們玩兒,心裏甜。”

餘姚略推開他,嘴裏嘟囔道,“額頭上都是汗和防曬霜,你也不嫌棄。”

陳迦南說,“當然不嫌棄,我老婆怎麽樣都好看。”

*

陳迦南洗完澡,在主卧和二樓沒找到餘姚。下樓後,看到她在廚房發呆。

他走進去,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餘姚被吓了一跳,反而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了。

陳迦南一手環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手裏的水杯往自己嘴邊送。他邊送邊問,“發什麽呆呢?”

餘姚沒說思緒的前半段,只把後半段他們帶豆豆爬長城的部分講出來。

“天氣暖和些咱們再去趟長城。不帶小朋友。”

餘姚嫌這個姿勢難受,把水杯遞給陳迦南,人也從他懷裏鑽了出來。她拿起水壺往杯子裏填了水,說着,“晚上喝白水。不然茶葉和時差弄得你睡不着,我也睡不好。”

陳迦南笑着喝水,臉上的表情,餘姚看懂了。

她笑着拍打他的後背,出差加班兩周加上長途飛行,你真當自己十八歲呀。

*

陳迦南和餘姚是在去冬令營的綠皮火車上認識。他們和燕大一行十餘名學生,坐火車從燕城出發去東北一民工子弟中學支教。臨行前,在學校裏曾組織過一次碰頭會。不過陳迦南在實驗室做實驗沒能趕過來。

火車上兩人座位相鄰。相互打招呼後,陳迦南從書包裏拿了本書閱讀起來,并未加入周圍聊天群。

臨近年關,車上返鄉民工多,有許多沒買到坐票只能站着。火車剛啓動沒多久,他倆站起來把座位讓給沒座位的孩子和老人。

出了山海關,車外入目是無邊白雪。

餘姚是南方女孩,那是她第一年在北方過冬。可偏偏燕城從入冬到寒假愣是沒下一粒雪。她看到窗外的雪景,激動壞了。她忘記初識的矜持,扯着身旁站着的陳迦南說,“好大的雪呀。我到了東北,一定要在雪地裏打個滾。真開心…真開心可以看到這麽多雪。”

旁邊有人拿着泡面說借過。餘姚往陳迦南身旁移了移,陳迦南低頭剛好碰着餘姚額頭。他的嘴唇輕輕碰到額頭蓬松的發絲,很輕柔。餘姚絲毫未察覺到異樣。等拿泡面的乘客走過,餘姚後退一步,繼續看窗外的白雪。

陳迦南也回憶起過去:十八歲的餘姚很可愛,他十八歲那年開始有點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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