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事實上,十八歲的陳迦南那時并不覺得自己喜歡上身邊的女孩。火車旅行的後半程,餘姚被叫到隔壁車廂,和幾個同行的校友玩起了鬥地主。

當然了,她要在東北的雪地裏翻跟頭打滾滾的願望最終沒有付諸實踐。下火車後,東北臘月的氣溫就給這個自诩抗凍的南方姑娘一個下馬威。

餘姚心想,完了。她要穿一條牛仔褲在寒冬臘月裏闖關東。沒錯,她沒帶保暖衣,沒帶毛褲,行李箱裏只有幾條牛仔褲和一條可憐巴巴的秋褲。支教期間,她為了防止感冒,盡量呆在有暖氣的學生宿舍和教室。她的保溫杯裏一直裝着熱水,随時随地喝熱水禦寒取暖。

冬令營的第一周,餘姚和國際關系學院大一姑娘黎瑞,形影不離。

第一周的周五晚上,冬令營活動的組織者物理系博士師兄,在Q/Q群裏號召大家明天一起去舊行宮玩兒。師兄讓大家盡快報名,他統計人數,方便統一團購門票。

黎瑞因為早就約了在這座城市讀書的高中同學見面,就鼓勵餘姚外出去參加周六的活動,不然在宿舍一個人也是無聊。

周六早上,黎瑞把自己的一條保暖褲留給餘姚,她則早早出門赴約去了。可惜餘姚的所有牛仔褲都是緊身款,穿上黎瑞的保暖褲後,完全罩不上褲子。

真正的猛士,無知無畏的餘姚,真就穿着條單褲在東北零下二十五度的冬天走了一遭。

那天參觀了什麽,導游講解了什麽,餘姚其實都不太記得。她只記得自己捧着保溫杯,時時刻刻喝着熱水。熱水喝多,自然去洗手間的次數也多。慢慢地,她就脫離大部隊,落了單。

陳迦南也中途掉隊。他是因為接了個家裏電話,媽媽詢問他哪天回江城,機票定了嗎?沒定的話,要抓緊了,春節前的票都緊張。

他打完電話,發現正在東張西望尋找大部隊的餘姚。

餘姚看到陳迦南出現的那一刻,眼睛一亮,小跑着過來問,“陳迦南,你是來尋我的麽?”

她聲音有些顫抖。陳迦南起初還以為是跑過來累的喘。他看了她一眼,說,“走吧,右轉,我們跟上大家。”

餘姚看着他,說,“還不行,我需要找接熱開水的地方,不然待會兒要凍死啦。”她說話的時候聲音仍在打顫。

陳迦南問,“怎麽冷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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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姚說,“我沒保暖褲,只穿了一條單褲子。”

陳迦南也顧不上男女避諱,握了握餘姚的手,發現雙手冰涼。他牽起她的手,往大部隊反方向走。他邊走邊說,我送你回去,你穿得太少,這麽逛下去要發燒的。

餘姚想掙開,沒掙得動。她還辯解說,不用了,都買了票,不然浪費。

陳迦南扯着她向前走,邊走邊給師兄打電話說,他和餘姚有事,先回去學校,待會兒統計人的時候,記得他們已經先離開了。

在景點門口,陳迦南攔住一輛出租車,把餘姚塞進後座。本來他想坐副駕,猶豫了一下也坐到後排。

落座後,他重新牽起餘姚的手,給她傳遞些溫度。餘姚擡頭看了他一眼,想抽出手來,掙紮了一下,沒有抽出來。

陳迦南回了一句,“乖,聽話。”

陽城出租車司機看到後面一對小情侶,誤以為他們是高中生,一路都在勸學,讓好好學習,切莫因為早戀耽誤了學業。

陳迦南沒辯解,餘姚因為羞愧,也默不作聲。就這麽一路回到學校。

兩人下車後,陳迦南讓餘姚先回宿舍,他還有點事兒。說完就朝相反方向走。餘姚一路小跑回宿舍,踢掉鞋子,穿着衣服,跳着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等體溫慢慢恢複。

隔了一會兒,餘姚聽到敲門聲,陳迦南的聲音在門外傳來,問方便進來不。

餘姚這會兒恢複過來,說道,方便。

陳迦南推門而入,看到餘姚正準備從被子裏出來。他把藥遞給餘姚,“我買了板藍根和感冒沖劑,你先喝板藍根,如果感冒了再吃感冒藥。蓋着杯子吧,不用下床了。”

說完便離開。

後來,黎瑞知曉兩人戀愛,還打趣道莫不是在陽城就暗渡陳倉。

其實真沒有。

那時餘姚完全沒開竅。她看任何男女關系都覺得很純潔,陳迦南在她印象裏就是個大大的好人,閃耀着神聖的光芒。

陳迦南也無暇分神給餘姚。他從大一入學就開始為留學做準備,日常泡實驗室,泡圖書館,認真刷績點,準備英語考試,與老師們搞好關系以便将來好拿到推薦信。這些已經占據了他大部分時間和精力。偶爾餘下一點點精力,他還要用來躲避另一個女孩兒的追求上。

那個女孩兒是他高考後認識的,江城市的理科狀元,在隔壁大學的建築系就讀。陳迦南是他們那兒的理科第二名。高考後,衛視有一檔益智類節目請他們一起做過兩期節目。一來二去,那女孩兒就看上他,表白拒絕,再表白再拒絕。

姑娘在大一一整年都沒死心,時不時來燕大物理系堵陳迦南。

陳迦南除了必修課程會出現在物理學院外,其他時間都去校圖書館自習。畢竟學校圖書館除了本校學生和校友外,其他人無法自由出入。

大一下學期課程慢慢多起來,餘姚不像室友可以在宿舍裏靜下心讀書。她學習要靠氛圍,既然宿舍是睡覺的地方,那麽學習就不能在睡覺的房間。

餘姚在宿舍自習效率很低,三個室友則是寧願在宿舍呆着,也不願多走一步路。她一開始是一個人泡在圖書館二樓自習室,寫作業,預習功課,甚至看小說都在圖書館。

六月份,春季學期期末考試季來臨。圖書館自習座位越來越緊俏。餘姚上午自習完,留了一本書在座位上,去食堂吃午飯。等午飯回來,她發現書被推到一側,座位已經被別人占用。她抱着幾本書,開始從二樓一層一層找座位。在三層通往四層的樓梯間,她由下向上走,陳迦南由上向下走。一個想向左讓人,一個想向右讓人,在步梯上撞到一起。

餘姚摸着自己被撞的額頭,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清路。”

陳迦南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他看着她的額頭,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前翹起的頭發,說“應該我說對不起。你這是在找座位?作為補償,我賠你一個自習座位吧。”

就這樣,他們開始一起在圖書館幫彼此占自習座位,度過了大一春季學期考試周。

燕大的軍訓是在大一暑假。物理學院和管理學院都在北郊的軍事基地訓練。不過因為訓練場過大,吃飯也是錯開的,他們很少能碰到。

唯一一次見面是最後一個訓練周。那天吃完晚飯,陳迦南和同學去小賣部買水。他看到餘姚拿着五根綠色心情從小賣部走出來。

餘姚把五個冰棒擺成一個扇子,邊走邊搖。她還振振有詞地對旁邊女同學說,“這就是鎮壓我的五指山。整個軍訓期間我就逃脫不了綠色心情的誘惑。我和孫猴子不一樣,我是心甘情願地臣服。”

她說完感覺到有人盯着自己看,扭頭看到了強忍住笑的陳迦南。

她順手把“綠色心情扇”遞到陳迦南面前,問“來一根麽?”

陳迦南也沒客氣,順手抽了兩根,說“我把你的小拇指和無名指拿走了,以後會報答你的。”

最後,餘姚的五根綠色心情,只有兩支進自己肚子,一支給女同學。

陳迦南拿到兩支冰棍後,遞給同學一支。他撕開包裝紙,吃起來,吃完點評道,挺好吃的,一點也不甜膩。

大二秋季學期開學後餘姚仍然經常泡在圖書館裏。不過她除了完成課程作業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小說。倒是陳迦南除了應付作業和實驗報告,開始背GRE單詞,刷題經。

十月底的一個周五下午,陳迦南有課沒來圖書館。餘姚在圖書館看了會兒小說。快晚飯的時候,她收到同班一位男同學邀約,約她一起去食堂吃飯。她也沒多想,就去了。在食堂門口遇到另一名同學,餘姚邀請同學一起。三人吃過飯後,各自散去。回到圖書館剛坐下沒多久,剛約飯的男同學又發短信讓餘姚來圖書館樓梯間。餘姚還納悶,不是剛剛見過麽。

在樓梯間男同學吱吱嗚嗚了一會兒,才直白說,餘姚我喜歡你,想做你男朋友。

餘姚一下子愣住,反應過來後直接拒絕,我真沒想過。

男同學看沒被拒絕死,就說給她時間考慮考慮。

餘姚一直在樓梯間站着,後來索性坐在臺階上想自己怎麽就被看上了吶。她和這位男同學交集有限,同學一年多話沒說幾句話,這學期的管理學課上倒是湊在一個案例小組,不過也僅限學習交流。

陳迦南晚上來到圖書館,見餘姚的書、水杯、書包都在圖書館,人沒在座位上,以為她去洗手間了。等他背完半小時單詞,餘姚還沒回來。

陳迦南拿着水杯去打水,順便到處尋找餘姚。在樓梯間看到坐在臺階上靠牆睡着的她,陳迦南走過去,坐她身邊,輕輕推醒睡着的人。

餘姚迷迷糊糊地醒來,以為那位男同學還在,就說,“你還沒走呀。我不想做你女朋友”。

陳迦南一聽樂了。原來小姑娘被人惦記,問道,“不想做我女朋友?”

餘姚這才知道自己鬧烏龍。她又把自己頭埋在膝蓋上,雙臂環抱着小腿。這麽一埋,陳迦南看着晃悠悠的小腦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腦袋轉過來朝向自己。

他盯着她的眼睛有一會兒,問“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餘姚嘟囔道,沒想好。

陳迦南傾身向前,拍了拍她的額頭,說,“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餘姚呆住,剛睡醒的她一時間思緒被繞暈。她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我想,我不想,哦不對。我沒想好我想不想。”

陳迦南緊追着問,“你想我做你男朋友嗎?”

餘姚沒搖頭。

陳迦南替她回答道,沒搖頭,那就是想咯。

說完,陳迦南牽起拐來的女朋友,回座位,繼續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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