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陳迦南還想起自己面試的趣事，“姚姚，我以前告訴過你吧。我當時找工作，終面的面試官是傅總，當時還副總的傅總。他問我跨專業來金融公司的真實考慮是什麽。我把錄音的故事講了。以至于他對我印象深刻，對你也印象頗深。”

餘姚聽他講這段往事已經聽了不下三回，敷衍道，“印象當然深了。別人都是為了錢，為了名，為了情懷，只有你傻傻地講故事，暗戳戳地秀。”

“兵者，詭道也。就要與衆不同，讓面試官記住，我才能拿到offer。”陳迦南說完，把自己面前的碗筷收起，去了廚房，将湯鍋一起放進洗碗機。

餘姚靠着廚房的門，糾正他，“屁咧。你能進你們公司才不是因為标新立異的故事，而是兩段光燦燦的學歷。那個故事最多讓傅總記住進公司的新人裏有一個喜歡秀恩愛的毛小子。”

“反正最後成事了呀。我現在也成了傅總的左膀右臂。”陳迦南轉過身用手指點了點餘姚的額頭。

“少得瑟，傅總的左膀右臂是你們公司的那波副總們。你差遠了，等哪天升到金總的位置再說自己是骨幹吧。”餘姚潑他冷水，省得他得瑟得沒邊了。

她說着走到衣服籃子旁，将他之前換下的西裝裝進洗衣袋，明天上班路上要送去幹洗店。“陳迦南，在公司不許說剛才的話。我怕你不經意招來狼。”

陳迦南走了過來，輕輕抱住她，嘆了口氣，貼着她耳朵說，“你老公不是傻瓜，是絕頂聰明的人才。”

餘姚靠着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悶聲說，“我怕有人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在職場上已經夠顯眼了，低調點沒壞處。”

陳迦南收緊雙臂，緊箍着她的腰，“在我失意的時候，媳婦扯着我前行；在我得意的時候，媳婦又拉着我不讓跑偏了。老婆真好！”

“不嫌棄我不識趣就好。”

“怎麽會。這是別人羨慕不來的福氣。我的高中同學羨慕，唐宋也羨慕。在娶媳婦這一點上我贏了唐宋一次。”

餘姚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賞了他一記眼白。“少巧語花言。對了，你之前答應奶奶要把音頻傳給她的呢，找時間整理一下啊。除了奶奶，千萬別再外傳了。我怕哈佛商學院和燕大商學院找我索要版權費。”

陳迦南保證說，“奶奶不會上傳網絡。她也只是當聽故事。我把裏面通俗易懂的挑出來先發過去。”

餘姚無語地看着要打開電腦的人，服了這哥哥，晚上十一點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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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坐在辦公桌前，餘姚想着那些音頻。她覺得如果自己一直做後臺工作的話，是不是可以趁空閑搞個副業。畢竟前臺投資工作，自己從來沒做過，人脈是幾乎沒有，信息資源也沒有。

面對何去何從的前路，餘姚有一點焦慮。不過這種情緒沒有持續很久，她抱着水杯猶豫了一陣子後，決定晚上就和陳迦南聊聊這事。

實在不行，周五等黃師兄出差回來也與他聊聊，看看他們投資團隊是否有接納自己的空間。如果有的話，可以先轉崗再說。

中午她送完幹洗衣服便回了家，微信上給陳迦南留言，晚上沒應酬的話，早點回來，有事要商量。

那會兒陳迦南應該在開會，只回複了一個字，好。

餘姚下午在家把先前帶回來的五斤散茶葉分裝到十個密封袋子，然後放在先前網購的漂亮盒子裏。明天去辦公室可以帶上兩三盒送領導，送黃師兄。

做完這些瑣事後，她在書房的書寫板上寫寫畫畫自己轉崗的優勢與劣勢，機會和挑戰。自己思考不得要領之後，她又晃悠到廚房，從冰箱裏取出牛排，清理幹淨血水後用黑胡椒、鹽和橄榄油腌制。

陳迦南進門的時候，餘姚正在煎牛排，他在廚房門口探着頭，“喲，今晚有肉，大餐！”

餘姚回身看了他一眼，說，快去換衣服，下樓就可以吃飯。

陳迦南端起餐桌上的芒果百香果汁，做出醒紅酒的姿勢。他晃了晃杯子，眯着眼睛，一臉期待地問，“啥事呢？”

既然他這麽期待，餘姚便邊吃邊說。

她表達着自己起了轉崗的心思。這個想法冒頭是因為她覺得後臺工作讓她的圈子和信息都很封閉。她工作之後認識的人，除了公司同事外，沒有其他人。她的合同又是勞務性質，與正式員工又有隔閡。總之，她擔心越來越封閉的工作環境，漸漸跟不上行業變化的腳步，慢慢地會落伍被淘汰。

她也思考了一下，轉崗的兩個方向：前臺做投資承攬承做項目，中臺做項目投後管理。她轉中臺的難度低，轉前臺的難度高。不過現在她轉前臺有個保底機會，便是黃師兄的投資團隊。

陳迦南一開始邊吃邊聽，後來索性放下餐具，專注聆聽她的想法。

餘姚開始工作比他早三年。先前她因為要處理家裏事情，有過快一年的職業停滞，前年又因為身體原因才轉了現在的崗位。她的專業能力方面毋庸置疑，那麽如何用專業能力淡化掉兩次職業停滞，是個問題，不過難度不大。

陳迦南說，“你黃師兄的團隊作為轉崗第一站不合适。他人是好人，消息也靈通，不過他篩選信息和人脈的能力不行。在他的團隊裏，會有很多無效社交。一年半載之後，你一旦立起來了，你會成為他最大的人脈。這點不太好。

第一站我們需要謹慎些。我們選擇的這個團隊負責人既要有十分的耐心來包容，還要在各方面足夠專業。

你先別着急。我手裏的項目都沒到deadline，接下來幾個月裏，一級市場資金方或者項目方的活動，我叫上你。我們一起去認識和接觸一下，然後再做決定。”

餘姚覺得有些對不住黃師兄，“我這份工作能有這麽大自由度，師兄還是出了大力氣的。”

陳迦南說，“他先前投的那個項目，去年臨遞交材料前中介機構出事，新的審計師和獨立財顧都是我給他找的。不然，今年也遞不了材料。人情已經還過了，別總惦記着。”

吃過飯，倆人一起進書房，在手寫板寫下轉崗中臺可選擇的公司，轉崗前臺可選擇的團隊以及專攻的行業，以及不轉崗的話改變現狀需要做那些功課。

林林總總，列出了幾十種選項和可能。

這次擇業不亞于畢業時的第一份工作，餘姚自然也重視起來。她感嘆道，“我前兩次擇業都沒現在這麽大陣勢。”

“不一樣。第一份工作，其實是學校幫你們篩選好的。那時候，你的前東家進校園校招，你們投簡歷面試，背靠着學校和學院，所以路徑順暢。第二次擇業是想要找一個不辛苦，時間又自由的工作。那會兒可挑選的本來就不多。”

陳迦南協助整理完，說，“今年五月份複診，如果身體各項指标恢複以往的水平。面板上的公司或者團隊，你想去哪家，我幫你搞定哪家。姚姚，如果，我是說如果，身體還需要調養，不能太勞累的話，咱們還繼續做現在的工作，好嗎？”

餘姚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她看了一下時間，過了這麽久才九點半。倆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下樓跑圈吧。

兩個神經病。

他們換了跑步服，大笑着出門下樓，跑了十圈後開始散步。

夜裏的小區，除了晚歸的行人，只有他們兩個還在溜達。

餘姚想起陳迦南上個周末宣揚的關于愛的理論，想到他的那句，“相處時即便無言也不覺無聊，即便日日相見也有說不完的話”。

她便開始偷着笑。

陳迦南問，“幹嘛呢？”

餘姚笑着解惑，“想起你那句話，覺得好有道理。”

陳迦南接着問，“哪句？”

餘姚說，“每一句。”

她說完後，又反問他，“你覺得廢話無聊嗎？”

陳迦南說，你說的是廢話嗎？

餘姚抱住陳迦南，因為她想起了一句特別浪漫的話。“愛情是在陌生的人山人海中尋找一種自由的盟約。”（史鐵生的《務虛筆記》）

她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并附帶點評。“我覺得，你那句相處不無聊和史鐵生這句有異曲同工的浪漫。你這個不浪漫的人，說出這麽多浪漫的道理，倒令人刮目相看。”

深夜，餘姚洗漱後從浴室出來，看到先洗漱完畢的陳迦南靠着床頭，臉上帶着一種餍足的表情，流露出一種……就是那種極其私人的眼神。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睡衣，不暴露呀。

“你幹嘛呢？”

他用那種私人眼神看着餘姚，“不浪漫的人要做點浪漫的事兒。”

“陳迦南，癢啊…”

“關燈…睡覺…”

周五，餘姚帶了三盒茶葉去公司，留茶水間一盒，送領導一盒。她拿着剩下的一盒敲開黃師兄的辦公室。

“師兄，不打擾你吧？”

“稀客呀。不打擾，坐坐。”

餘姚說來給師兄送家鄉的新茶，順便關心關心師兄在看什麽方向的項目。

黃師兄猶如打開話匣子。“今年熱門的行業都有看，不過這幾年資産價格漲得厲害。尤其是好資産，估值更是離譜。我們報價10億估值，另一家機構隔天就能報價15億，即便這樣分額都靠搶。我看二級市場的泡沫大半都擠到一級市場來了。說來還是我們的基金規模不夠大，不像頭部那幾家有充分的定價權。一級投完之後，二級市場的門又不是那麽好進。你得空幫我問問你家屬，我投的那個AB公司是不是真被窗口指導意見卡死了。真沒機會的話，我們得讓公司趕緊轉香港。”

餘姚配合着聆聽了大半個小時。她回到座位，完成當周工作後，打開公司內部項目管理系統，從頭開始浏覽公司所投的項目。

陳迦南晚上跟着傅總有應酬，她索性在辦公室待到八點才離開。

在公司是工作狀态，回到家她切換到生活模式。

呆着無聊，她看着手邊的一百五十年。

她突然想把自己一個多月來翻閱這本書，從網站和畫冊找原圖的樂趣，求黎瑞解惑的辛苦和感悟，都記錄下來。

她當初給陳迦南整理的錄音，盡管故事框架來自商學院的商業案例，不過在錄音故事裏她補充了公司發展背景，股東和管理層的履歷，才讓那些商業案例聽起來像是商業故事。

這次她想用文字來記錄。

陳迦南回到家，看到她帶着眼鏡，盤腿坐在地毯上敲電腦，旁邊的沙發上茶幾上散着畫冊和ipad。

他問她，“這是幹嘛呢？”

她擡頭回答說，“寫讀書筆記。”

陳迦南拖鞋盤腿坐她旁邊，腦袋湊到她的電腦屏幕前，“你的讀書筆記這麽大陣仗，讓我這個沒文化的人讀讀，能不能看懂。”

餘姚推搡他的肩膀，“你是自比老妪麽？”

“如果能成就個白居易，我是老妪，老妪是我，又何妨。”

“今晚只是整理思路和框架，還沒正式動筆呢。老妪不妨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