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周一下午,餘姚和黃莺的見面很順利。黃莺沒有擔任嚴肅的面試官,她們更多的是圍繞投資經理這個崗位進行的交流,她聆聽餘姚對這個崗位的理解和自我準備,同時也在心裏評估了人崗的匹配度。
一個小時的面談很快過去,黃莺當場表達了意願。如果餘姚願意的話,她讓公司的招聘總監與餘姚聊半個小時。人事聊天是為了補齊公司的招聘流程節點,不是為了設置障礙。
所以,一個小時之後程序上的流程走完,餘姚拿到了口頭offer。她補充一些人事部門要求的資料信息,正式offer會通過郵件發送,這些都是後話。
她在下樓的電梯間,碰到了也要下樓的黃莺。
“我要去寵物店接生病的老貓。”黃莺解釋說。
餘姚好奇問,“您這麽忙,還有時間養寵物呀?”
黃莺說,“咱們公司,再忙也要生活。我家貓就是我的生活。”
當天晚上,餘姚和陳迦南商量之後,決定接受黃莺的offer。隔日,她微信告訴黃莺自己的選擇,回複了正式郵件接受offer,并正式向現在的公司提出離職申請。接下來的兩周,她和公司的同事們一起吃了多頓散夥飯。
出發去倫敦的前一日,她上交了門禁卡,正式辦理離職手續。
飛倫敦的那天,燕城下了場大暴雨。因為雷暴,他們的航班晚點三個多小時。
貴賓室裏,陳迦南抱着電腦處理工作郵件。餘姚帶了幾本博爾赫斯的小書,看了一會兒眼睛酸脹。她合上書看着窗外的大雨,有點無聊。
她拿出手機刷着社交網站找樂趣,大數據根據她的手機定位不停地向她推送航站樓內新開的奶茶店。不得不說,當源源不斷地營銷送到她面前,人又恰好無聊的時候,她會很容易被誘惑到的。
餘姚拿起手包,跟陳迦南說,“我去買奶茶,一會兒回來。”
陳迦南合上電腦,拉住她的手,說“一起吧,我也出去走走。”
“一會兒,我照着點評上的榜單點兩杯飲品。我們各自喝一半,然後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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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迦南牽着她的手,認真聽她分配奶茶,目光專注。
“陳迦南?”
聲音是貴賓室門口一個妝容時尚的女孩試探着發出來的,女孩身後還帶着一個助理小姑娘。
餘姚和陳迦南同時擡頭,陳迦南錯愕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邢月?“
女孩伸出手來握手,“不錯,好多年沒見,你居然還記得我。你倒是越來越帥了。”
陳迦南“呃”了一聲,這姑娘多年不見還是這麽直接。他遲疑後還是伸手淺淺握了一下,轉頭對餘姚介紹道,“咱們那一屆隔壁學校建築系的邢月,江城的老鄉。”
然後又向邢月介紹,“我太太,餘姚。”
邢月上前一步,給了餘姚一個擁抱。“早就聽說過餘姚你啦。今天才見到美女”。
她說着拿出手機要加餘姚微信。
餘姚本以為邢月和陳迦南有微信,連忙說,“待會兒讓陳迦南把微信名片推送給我,我添加就好了。”
邢月笑了笑道,“陳迦南我們可沒加微信。”
餘姚見陳迦南沒有阻止,拿出手機掃描了二維碼,添加了好友。
告別邢月,餘姚問,“你們江城的姑娘都這麽熱情?許安安熱情,邢月也熱情。不過這美女誰呀?”
陳迦南說,“你記不記得,高考完我參加的一個電視節目。她就是裏面的邢月。”
餘姚和陳迦南戀愛後看過他的那個節目。不過她記得當年電視上陳迦南的搭檔是個短發女孩,面孔倒是記不清楚了。
她記得那個女孩是學建築的,剛剛陳迦南介紹時也說她是學建築的。在她的認知中建築行業的女生不是如此打扮。倒不是她有職業着裝偏見,只是剛剛邢月的那套裝扮去建築現場會有諸多不便吧。
餘姚把疑惑問了出來,“邢月現在還從事建築相關的工作麽?”
陳迦南見她完全沒把邢月與隔壁大學建築系那個追了自己一年多的女孩聯系到一塊兒。他有點無語地點了點她額頭,“她畢業後做游戲直播,後來轉做旅游UP主,粉絲有幾百萬。”
餘姚帶着一點點崇拜,感嘆說,“她真厲害。”
陳迦南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反問她,“哪裏厲害了?”
餘姚很擅長換位思考,“從建築轉行到游戲主播,又轉行到旅游博主,兩次轉行都很厲害。以她的教育背景和學歷,網絡上的指指點點肯定不少,她卻依然能做到這麽有影響力,就是很厲害。”
走到奶茶店,由于囤積的訂單太多,新下單的話,一個小時後才能取。他們只好放棄。
回到候機室,陳迦南繼續抱起電腦處理工作。
餘姚從冰箱裏取了罐蘇打水,去找邢月聊天。兩人交流了一下行程,邢月去挪威。餘姚拿着手機打開APP關注了邢月的網絡賬號。
她還線下催更,“你去挪威後要及時更新哈。我以後的旅游攻略都要抄你的哈。”
邢月笑着說,“沒問題。我現在有團隊,專業化分工,出片很快。”
外面雨勢漸小,延誤的飛機陸續起飛。
倆人分別的時候,邢月壞笑着說,“你家陳迦南沒和你提過我追過他一年嗎?”
餘姚這才想起來,好像有這回事兒。她有些迥然。
等她回到陳迦南身邊,沖他抱怨,“你剛剛為啥不提醒我吶?太囧了。”
陳迦南樂了,“我以為我說她是隔壁學校學建築的以及和我一起參加過電視節目,你就會對號入座。我還以為你只是大度不計較呢。結果……哈哈……哈哈哈……”
起飛前,餘姚微信上給黎瑞留了言,同時收到邢月微信。“哈哈,原來你知道我啊。剛剛是逗你呢。我追陳迦南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有男朋友,我們今年秋天辦婚禮。悄悄告訴你哈,我未來的老公是我花了三年才追上的。好了,秋天辦婚禮時請你參加哈。一路順利。”
餘姚手機遞給陳迦南,示意他看看微信界面,“你們兩個太過分了,居然都逗我玩兒。”
陳迦南把手機屏幕關掉,“天地良心,我真沒逗你玩。是你對情敵的雷達太弱了。我可記得你的那位追求者現在在哪兒,并且我會時刻關注着他的消息呢。”
餘姚指着他,“你…你居然還時刻關注他的消息。”
陳迦南無賴道,“沒辦法,誰讓都在一個圈子呢。他在香港。前一個港股IPO項目我們還一起合作了呢。我們公司是主承,他們公司是協承。”
餘姚無語,“你居然又沒告訴我。”
陳迦南好笑道,“我為啥要把情敵的近況告訴你。”
餘姚要休戰,停止這段無意義的對話。“stop,別臉大,一口一個情敵。邢月和他早在十幾年前都move on了。別壞了人家名聲。”
“聽你的。”
飛機上兩人都沒睡,前半程各自看書,後半程開始看電影。他們選的兩部都是是枝裕和的,分別是《步履不停》和《如父如子》。
看完後,陳迦南點評說,“難怪歐美電影節喜歡他的電影。”
餘姚想聽聽他的見解,“怎麽說。”
陳迦南說,“歐美文化和東亞文化差異還是非常大的,這種差異很難用換位思考來彌合。你讓歐美人換位絲毫東亞的宏大家國敘事,他們不懂。不過立足小家庭的敘事,他們就會很容易理解。”
餘姚說,“是枝裕和的風格的确是這樣。他從生活入手,一個人、一對父子、一個家庭,沒有宏大敘事,卻處處有日本時代印記。我記得看過他的一篇采訪,他說:比起有意義的死,不如發現無意義卻豐富的生。無意義而豐富的生,就是living,歐美文化應該容易理解。”
陳迦南點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living很能戳到歐美人的情緒。”
餘姚接着說,“不過是枝裕和用電影講述living的功力遠不及楊德昌。我心目中最好的Living電影是《一一》。我和你一起看過的,不許說不記得。”
陳迦南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圖書館的地下影音室,十塊錢一臺電腦一部電影,對不對?”
餘姚點了點頭,“你大二陪我去過兩次。大三你泡實驗室,我和我室友花花每周都去。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麻将》都是那時候看的。”
飛機在希思羅機場落地時,已是倫敦時間晚上九點鐘。
剛一落地,黎瑞電話就打進來,她和袁野在機場到達口等他們。餘姚一出關,就被黎瑞抱住,抱着抱着兩人都哭起來。陳迦南在旁邊勸道,明天一個是新娘子一個是伴娘,眼睛哭腫了看你們怎麽辦。倆人才止住眼淚。
到了酒店,兩人還難舍難分。要不是袁野把黎瑞拉走,黎瑞都要留宿酒店了。
第二天上午,天氣很好,藍天高高,白雲飄飄,倫敦的太陽都在微笑。婚禮是純英式,有馬車,有草坪,有花童,還有王子和公主。
黎叔叔把黎瑞的手交給袁野那一刻,黎瑞在臺上哭,餘姚在臺下流淚。餘姚接過陳迦南遞來的紙巾,擦掉眼淚說,我就是想到爸爸媽媽了。
新郎親吻新娘的時候,伴郎抱住了伴娘。餘姚眼淚很快止住。儀式禮成時,她鼓掌鼓得比平時起勁兒,由衷得為黎瑞開心。
晚上的晚宴,黎瑞右手邊是老公,左手邊是餘姚。倆人一有機會就低頭說小話。反而是袁野帶着伴郎拿着酒杯提着酒瓶到處應酬,敬雙方親人和遠道而來的朋友們。
可惜,餘姚不能一直霸占着新娘,黎瑞很快被她的新郎叫走。
陳迦南也趁機逃脫,坐回到餘姚的旁邊。她端起桌上的香槟,遞到他的嘴邊。陳迦南沒拒絕,握住她的手,抿了一小口,看着她說,“我們以後不要參加任何婚禮了,好嗎?”
餘姚搖搖頭,不好。
陳迦南拉起她,帶她走到室外的草坪,抱住她,吻了她的眼角。
餘姚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說,“我不是故意的。那會兒我只是想到,如果是我們的婚禮,爸爸會說什麽樣的話。情緒只是一陣一陣,你抱住我的時候,我的眼淚便止住了。”她笑着親了他的臉頰和嘴唇,再次表明自己的壞情緒只是一陣子的。
那天後半程,餘姚又沒能和黎瑞聊上天,新娘子還要分神照料遠道而來的親戚。她和陳迦南告別新娘子回到酒店膩歪了半夜。
婚禮隔日,新娘新郎去度蜜月,餘姚和陳迦南飛往蘇格蘭。
倆人在蘇格蘭東北部一個叫inverness的小機場降落。陳迦南取了租來的車輛,前往尼斯湖北岸的一個農場。農場主是他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一位朋友。
倆人在這裏停留,純粹是因為餘姚之前看過一個萬物生靈的英劇,對英國的鄉村生活心心念念了好久。他沒能預定到北英格蘭的農場,倒是找來了蘇格蘭的農場做替代。
總之,餘姚在農場待了兩天,算是對英倫的鄉村生活祛了魅。兩天後,他們沿着A87公路向西來到Fort William。
最後到達愛丁堡的時候,趕上音樂節的尾聲,熱鬧的人群尚未散去,整個城市還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餘姚每遇到一個街頭音樂人都會向他們前面的禮帽或者琴盒裏放硬幣。
這讓陳迦南想起來第一次校外約會。那是大二的平安夜,他們在蘇州街吃完晚飯,散步回學校。路上遇到一個彈吉他唱歌的女孩,女孩穿着短裙,在燕城寒冷的冬夜求生活。餘姚上前在女孩兒的吉他盒裏放了兩百元,跟女孩說冬天還是要多穿點,不然發燒了更難受。說完,她拉起陳迦南就往學校小西門方向跑去。
如今,在愛丁堡的街頭,陳迦南遞硬幣給餘姚,她再把硬幣放進音樂人的吉他盒裏。
音樂人也會回報他們十分的熱情,更熱情的還會拉着餘姚跳舞。站在旁邊的陳迦南,舉起相機記錄下這裏每一個開心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