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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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到揚州城了。”柴與義騎馬往回走,叫醒板車上快睡着的人:“再堅持一下,等将東西送到了,我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柴與義是萬裏镖局的二當家,按理說用不着他親自押送貨物,只是這次的貨物比較特別,對方出了高價,要求萬裏镖局一定要安全送達,否則就得雙倍賠償。

于是柴與義親自帶隊,一路護送至此,眼看揚州城就在眼前,柴與義懸着的心終于往下降了降。

怕中途出意外,害萬裏镖局虧錢,這些天大家一直提心吊膽,晚上不敢行進,天一黑就原地駐紮休息,還留人守夜。二十多天下來,一行人都沒睡好,如今快到揚州了,柴與義又說可以好好休息,大家自然歡喜。

但也有例外。

稍靠後的板車上坐了一個黑衣男人,他梳着高馬尾,低頭抱着劍,紅色的發帶被風吹起,而在大家歡呼雀躍時,他卻眼都沒睜。

“解舟,二當家說了,今晚東家擺宴請客,我們吃了再回客棧。”看解舟一言不發,坐他旁邊的游野熱情道:“這次的東家可不是一般東家,聽說是揚州數一數二的富商,擺的宴肯定差不到哪去。”

游野雖然在镖隊年齡最小,資歷可不淺,因為父母都在萬裏镖局讨生活,父親還曾是镖員,他十歲就跟着押送貨物了。

游野年齡小,人活潑,哪怕解舟終日冷着臉,他也熱情相待,時間一久,倒成了镖隊裏和解舟關系最好的人了。

解舟——也就是談夷舟,聽了游野的話依舊沒擡頭,甚至眼都沒睜:“知道了。”

這次的東家是揚州徐家,誠如游野所說,徐家确實很不一般,盤踞揚州數百年,當得起一句數一數二的世家。

若是往常,談夷舟肯定不會去參加這種宴會,但這次不同,他來萬裏镖局做工,為的便是接近徐家,如今機會擺到眼前,談夷舟不可能錯過。

*

徐家早就收到了消息,當柴與義帶着人将貨物押送到徐家,徐家老爺已經帶着人在門口迎接了。

貨物押送到目的地後,還得等對方清點,确認無誤後方可離開。清點過程中,押送镖員不可說話,由帶隊镖長與人交談,待畫押簽收,送镖才算結束。

“送镖辛苦了,我已讓人備好了飯菜,大家随我進院吧。”徐家老爺面容和善,如今上了年紀,笑起來更顯慈祥,仿佛鄰家的大爺,很沒距離感。

柴與義一介粗人,生平最不喜和富人打交道,嫌棄他們規矩多。徐老爺這一出倒讓他意外,柴與義挂起笑,招呼大家進院。

徐家不愧是揚州世家,招待镖員的飯菜都是極好的,不僅有常見的美味佳肴,還有少見的海物,一桌下來,價格不菲。

談夷舟讨厭熱鬧,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坐下,沒有像別的镖員那般大快朵頤,卻也不像柴與義那樣跟徐老爺喝酒。

談夷舟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青菜吃,見無人注意他,擡起頭朝前看去。

徐老爺說是宴請镖局吃飯,事實上除了镖局的人,他還請了揚州一些商戶,此時談夷舟在盯的,便是坐在徐老爺不遠的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叫冉軒輝,中原人士,去年年底搬來了揚州,在這做布匹生意。然而揚州織業發達,布匹生意已成體系,冉軒輝初來乍到,舉步維艱,便托關系搭上徐老爺,想讓徐老爺幫襯一二。

談夷舟盯上冉軒輝,并非他的布匹生意有問題,僅是冉軒輝在中原布匹生意做得好好的,卻突然舉家搬遷,這着實詭異。小道消息稱,冉軒輝舉家去揚州,不是揚州繁華,更好做生意,僅是他被追殺了。

冉軒輝出生農家,家裏窮,孩子還多,十歲那年家裏揭不開鍋,冉軒輝被爹賣到城裏有錢人家做小厮,自此斷絕父子關系。買家對下人不好,動辄打罵,還不給飯吃,冉軒輝在那呆了兩年,終于忍不住逃走了。

離開買家後,冉軒輝過上了流浪生活,期間拜師學藝,就這樣過了十幾年,冉軒輝憑借一身好功夫,江湖聞名。然而此時的冉軒輝依舊貧窮,靠出賣武力賺錢,直到幾年前,冉軒輝忽然變得很有錢,回老家做起了布匹生意,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商人。

冉軒輝變有錢前,最後活躍的地方便是揚州。

知道這些後,談夷舟立馬去找了冉軒輝,只是冉軒輝身邊高手環繞,談夷舟雖然能夠擊敗這些高手,直接拿下冉軒輝,可這樣也會打草驚蛇。冉軒輝是談夷舟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他可能會牽扯出更多的人,談夷舟不想失去這條線索,便沒有直接去抓冉軒輝,而走了懷柔政策。

于是談夷舟去萬裏镖局求工,成為一名镖員,跟着來了揚州,試圖利用徐老爺接近冉軒輝。徐家是揚州本土世家,徐老爺又是揚州知名商人,冉軒輝初來乍到,要想在這兒生存下去,他不可能不來拜訪徐老爺。

談夷舟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只是他沒想道他還沒動手,冉軒輝就先出現在了眼前。

談夷舟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悶掉後,又擡眸去看冉軒輝。

今日徐老爺設宴,談夷舟不知道冉軒輝不知為什麽會在這,但他心裏清楚,冉軒輝肯定不會孤身一人來的,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必然藏了不少人保護冉軒輝。

今晚是最佳動手時間,若是今晚不動手,之後要想離冉軒輝這麽近,就沒這麽容易了。

思及此 談夷舟臉色微沉,開始思考該如何避開護衛綁住冉軒輝。

“大家送镖辛苦了,如今貨物成功送達,大家不要客氣,放開了吃喝。”徐老爺喝了一點酒就上頭了,站起來一揮手道:“酒夠嗎?不夠再加,府上有的是好酒。”

管家立在一旁,等着徐老爺吩咐。

柴與義酒量好,喝完一壺跟沒事人一樣,聞言拿起酒杯對徐老爺擡了擡手:“這些酒夠了,不用再加了。”

徐老爺不贊同地看了柴與義一樣:“柴兄莫擔心,今晚我請客。”

柴與義不讓加酒哪裏是擔心錢,而是大家夥辛苦了這麽多天,如今到了目的地,最緊要的是好好休息。

“徐老爺出手大方,我和兄弟都很開心,只是大家辛苦了這麽多天,最是需要休息,酒倒是其次。”柴與義再次拒絕道。

接連兩次被拒絕,徐老爺自覺落了臉面,正要繼續說時,旁邊坐着的冉軒輝忽然笑着開口了:“镖局的兄弟一時半會不會走,徐老爺可以改日再宴請他們,屆時我想柴兄定不會再拒絕徐老爺了。”

雖然柴與義對徐老爺觀感不錯,可柴與義還是讨厭和商人打交道,之前耐着性子和徐老爺周旋了幾句,已是耗盡柴與義全部墨水,再讓他和徐老爺文绉绉的說話,柴與義是做不到了。

正因如此,當柴與義聽到有人站出來說話,他是很高興的。只是等柴與義看清說話的人是誰時,他嘴角又落了下去。

柴與義不認識這人,可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柴與義就不喜歡他。

冉軒輝這無疑是給徐老爺遞了個臺階,過幾天再請吃飯,到時候誰還記得有這麽個約定?

徐老爺笑了起來,順着冉軒輝的話往下道:“那就依冉……”

徐老爺剛說了四個字,變故陡生。

熱鬧的院內突然闖進一個黑衣人,黑衣人戴着面紗,遮住半張臉,露出來的眼睛銳利無比,似是天上的雄鷹,叫人心生寒意。更讓在場的人感到害怕的,是黑衣人手中還握着一把長劍,劍身锃亮,迎着燭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徐老爺不會武功,吓得直喊救命,管家也被吓了一大跳,大聲道:“保護老爺!”

柴與義聞言,站起身要去保護徐老爺,可他卻手軟腿軟,剛站起來就又坐了回去:“酒裏有毒!”

柴與義臉黑如墨,兇狠地瞪了徐老爺一眼,酒是徐府提供的,難不成他們還下了毒?柴與義手死死扣住佩刀,防止黑衣人攻擊過來他不能抵抗。

不止柴與義,镖隊別的人也癱軟在地,顯然都中了毒。

商人看中名聲,若是失去名聲,以後生意就不好做了。所以哪怕徐老爺被吓得不輕,聽了柴與義的話,還不忘給自己辯解:“酒我也喝了的,我不可能下毒。”

柴與義沒接話,視線緊緊落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似是目标明确,一進院子就直奔徐老爺方向,看着向自己刺來的利劍,徐老爺驚出一身冷汗,顫抖着聲音說:“救……救命!”

徐家常年養着一批暗衛,時刻在暗中保護徐老爺,剛才管家那一嗓子,數名暗衛憑空出現,死死擋在徐老爺身前。

見暗衛出現,徐老爺松了口氣,有暗衛在,他就沒危險了。

但徐老爺一口氣還沒順到底,身前的暗衛就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徐老爺大驚,慌亂朝後跑去,要想逃命。

然而!

徐老爺剛轉身,便小腿一疼,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撲,只見剛才還笑嘻嘻說話的冉軒輝,此時臉色大變,陰沉得如地獄惡鬼,轉身就跑。

但冉軒輝也喝了酒,這會兒也手腳發軟,不過冉軒輝沒将這事放在心上,他暗暗催動內力,将酒氣排出去。黑衣人出現的瞬間,冉軒輝就明白了——這是沖着他來的。

一定是那些人,只有那些人才會像鬼魅一般,不管他去哪兒,都能夠追上來。

冉軒輝不敢耽擱,他一揚手,暗器自袖口飛出,刺中一名出來保護他的暗衛。冉軒輝拿走暗衛手中的劍,嫌棄地踹開倒在他腳邊的暗衛,打算趁亂離開徐府。

可這次來的黑衣人比之前的黑衣人厲害多了,冉軒輝自認為他行動得夠小心了,還是沒走幾步就被發現了。冉軒輝躲開飛镖,後背長眼一般,反手擋住砍過來的劍,不得不迎站。

冉軒輝練武練了幾十年,自認為無功不錯,可接下黑衣人這一劍,他手腕發麻,人不住往前傾。

只這一招,冉軒輝就知道他不是黑衣人的對手,黑衣人內力深厚,武功高深,冉軒輝猜不出他是誰。

冉軒輝心中大駭,來不及發散思緒,動作快過腦子,舉起劍一下下抵擋黑衣人的攻擊。這個黑衣人不像之前的黑衣人那般,他出手刀刀致命,躲閃間冉軒輝一不小心看到黑衣人的眼睛,只覺得墜入冰窟,寒意瞬間貫徹四肢。

黑衣人一刀砍斷冉軒輝的劍,擡腳踹飛冉軒輝,撲的一聲,冉軒輝重重摔倒在地,口吐鮮血。

冉軒輝聽到咔嚓一聲,知道他斷了骨頭,疼痛讓他冒冷汗,但冉軒輝不敢停,他爬着往前走,想要躲開黑衣人。

可黑衣人又哪裏會給他機會,黑衣人飛到冉軒輝身邊,擡起手往下砍,冉軒輝吓破膽了,尖叫一聲道:“不要殺我!”

他臉色慘白,聲音發抖:“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要殺我。”

這幾個月來,冉軒輝時不時就遇到黑衣人,之前數次黑衣人都被護衛解決了,冉軒輝得意逃脫。這次護衛卻全死在黑衣人劍下,冉軒輝恐慌不已,更生出一種直覺,這讓他害怕得臉發抖,忘了自己也會武功,曾經亦江湖聞名。

冉軒輝心裏沒底,看黑衣人沒有傷害旁人,心裏升起一股希望,側過頭看徐老爺,求助道:“老爺救我!”

明眼人都知道黑衣人是沖着冉軒輝來的,當下明智之舉便是忽略冉軒輝,徐老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可冉軒輝不想死,他看徐老爺沒有動作,心涼涼半截,卻還不肯放棄,仍想賭一把。

但黑衣人已經沒了耐心,手起刀落,準備取走冉軒輝的命了。

人在絕境中,總能爆發無限潛力,冉軒輝看刀離他越來越近,明明斷了骨頭,呼吸都疼,他還是站了起來,不要命的往前沖,仿佛這樣就能活下去。

可這終究是徒勞。

刺啦一聲,刀從背後直入胸腔,冉軒輝被刺了個對穿,鮮血噴出,濺到旁邊的花上。

白色的花染了血,豔麗異常。

黑衣人一用力,抽出了刀,冷冷地掃了眼已經倒地的冉軒輝,像是不過瘾,他又一次舉起刀,只聽一聲悶響,冉軒輝已頭身分離。

徐老爺何時見過這種場面,被惡心得到一邊去吐,徐府的下人亦是如此,萬裏镖局的人也不例外,個個煞白着臉,游野更直接暈了過去。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黑衣人不管身後被吓傻的衆人,拎起冉軒輝的頭就要離開。

但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伴随着一聲大喊:“別走!”

談夷舟手握成拳,視線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眼睛紅的吓人,心跳如擂鼓,想要喊出那個他喊了無數次的名字,卻又害怕是他看錯了。

黑衣人停了下來,扭頭看了談夷舟一眼,眼神冷漠。

如果說剛才談夷舟還在猶豫,那在對上黑衣人看過來的視線後,談夷舟就無比篤定了。

不管過去多少年,談夷舟始終記得解奚琅的眼睛,只要一對視,談夷舟就能認出解奚琅。

解奚琅眼珠很黑,像一顆黑寶石,從前兩人相處時,談夷舟就總會偷看解奚琅,被抓包了他也不害臊,反倒不停誇解奚琅,說他眼睛好看。還以此為由頭,給解奚琅畫了很多幅畫,談夷舟又怎麽可能認不出解奚琅?

“師……”談夷舟面上大喜,張口就要喊師哥,但黑衣人卻收回視線,不作停留地跳上圍牆走了。

談夷舟一愣,很快回過神來,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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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最後一天,淺淺更新一章。

希望大家多多評論支持,這對我很重要,我會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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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以前溫柔現在冷漠,師弟一直超愛,在師弟心中,師兄最重要,不過咱們師兄會被師弟捂化的,之後師兄會撒嬌!

總之在一起後兩人都會很愛,無炮灰1v1,雙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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