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5
前武林盟主逝世後,江湖動亂,各大門派為争盟主之位互相殘殺,但有厮殺不停的,就有不參與紛争的。
比如滄海院,也比如馮虛樓。
馮虛樓是一個情報組織,建立時間不長,起初名聲不大,來找他購買消息的,也都是一些普通人。直到三年前天機閣少閣主被殺,天機閣來馮虛樓買殺人兇手的信息,馮虛樓很快給出回複,天機閣因此成功複仇,而馮虛樓也一舉成名,來這買消息的江湖人士逐漸變多。
馮虛樓不講江湖規矩,也不理道德情義,只要給得起錢,你能在這兒買到任何消息,且馮虛樓從不賣假消息,因而幾年過去,馮虛樓已經成為江湖一流的情報組織。
談夷舟現在來的,便是馮虛樓揚州分樓。
*
分樓在一座三進三出的院子裏,從外面看,小院修葺奢華,似是富人置辦的府邸。但了解的人都知道,這裏是馮虛樓揚州分樓,江南的人若想買信息,就只能來這兒。
談夷舟沒有僞裝,徑直走了進去,一路遇到好些或戴面具或戴面紗的人,那些人看談夷舟露着臉走進小院,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馮虛樓生意做的大,來往的人身份有高有低,這兩年更有好幾筆重金交易,致使數位名人身死。所以哪怕馮虛樓保證不會洩露購買者信息,來馮虛樓的人還是會加以僞裝,避免被認出來,像談夷舟這種什麽都不僞裝的,幾乎沒有。
談夷舟無視了旁人審視的眼神,徑直走進主樓,內裏布置和尋常店鋪差別不大,只是房內有無數牌子懸挂在空中,從上往下墜,而櫃臺後坐着一位把玩羽毛的白衣男子。
“幹什麽的?買消息還是賣消息?”白衣男子正在玩羽毛,見又來新人了,懶洋洋地開口,看起來很是随意。
談夷舟走到櫃臺前:“買消息。”
“誰的?”白衣男子——羨竹屈指彈羽毛,公事公辦道。
“解奚琅。”怕馮虛樓不上心,談夷舟補充說:“多少錢都可以。”
羨竹彈羽毛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談夷舟,似是不經意的上下掃了他一圈:“馮虛樓不做死人的生意。”
談夷舟聽不得死字,尤其這個字還和解奚琅扯上了關系,他就更聽不得了。
談夷舟眼裏閃過不喜,臉冷了下來:“他沒死。”
“七年前揚州解家一夜滅門的事,無人不曉,公子卻和我說解奚琅沒死?”羨竹啧了一聲,嗤笑道:“到底是我記錯了,還是公子故意來尋我開心?”
不等談夷舟回複,羨竹開始趕人:“沒別的事的話,還請公子離開。”
談夷舟一直知道馮虛樓,從前不來是怕馮虛樓會和身邊人一樣,告訴他解奚琅已經死了。可現在談夷舟親眼看到了解奚琅,他又怎麽可能放棄?
解奚琅近日在揚州,憑談夷舟個人能力,要找到解奚琅很難,但馮虛樓就不一樣了,解奚琅只要在揚州呆過,馮虛樓就一定能找到他的消息。
“十萬兩。”談夷舟忍住心裏的不快,從懷裏拿出兩張一萬兩的銀票,手按住銀票推給羨竹:“剩下的八萬兩,給消息時再付。”
馮虛樓的行事準則是錢,因而在談夷舟拿出兩萬兩後,羨竹立馬變了臉色,語氣也變好了,殷勤地拿了一個木牌給談夷舟:“請公子将所求之事寫到木牌上。”
這便是答應了,談夷舟沒遲疑,接過木牌寫好他所求的事,再簽名畫押:“要多久?”
羨竹收好木牌,噙着笑答:“半個月。”
半個月,也就是十五天,這也太久了。
談夷舟擰眉,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但他也明白,要找一個死過的人,半個月已經算快了:“那我十五天後再過來。”
談夷舟沒在分樓久待,辦好事就離開了,而談夷舟一走,原先對他沒什麽好臉色,在他拿出錢後,卻大變臉色的羨竹,眼神幽深地看着談夷舟離開的方向。
先前看談夷舟進來,他又沒做僞裝,羨竹見談夷舟這般随意,還當他要買的消息很小,誰知談夷舟卻是來買解奚琅消息的。
羨竹收回視線:“白前。”
一個褐衣男子小跑上前:“管事。”
“查查這人。”羨竹擡手點點談夷舟離開的方向,吩咐白前說:“盡快。”
白前應好,很快消失不見。
白前走了,羨竹也沒久留,他叫人替他的位置,拿上談夷舟剛寫的木牌,從後院離開了小巷。
一刻鐘後,羨竹抵達一座小院。
和分樓小院相比,這座小院要樸實的多,可護衛卻多了好幾倍。羨竹剛走兩步,眼前便憑空多出兩個黑衣男子。
羨竹頓住,從懷裏拿出一道令牌:“羨竹有事要報,求見主子。”
黑衣男子沒說話,個高一點的那個拿過令牌,仔細看了看,确認無誤後,才讓開放行。
羨竹收好令牌,走進院內。
院子很小,一進一出的,內裏十分安靜,像是無人居住。羨竹不敢亂看,低着頭快速往前走,不一會兒,就到了房前。
門口站着一個腰間挂着長鞭的冷臉美人,見羨竹疾步走來,她伸手擋住羨竹,不讓他進去:“主子天亮才睡。”
言外之意便是讓羨竹晚點過來了。
若是往常,羨竹便如了扶桑的意了,可今天要說的事不小,羨竹不敢耽擱:“我有要事,拖不了。”
扶桑皺着眉,還不肯讓羨竹進去,心想主子才睡了這麽點時間,就是天大的事,也得等主子睡醒再說。
但不等扶桑開口,屋內就傳來聲響,是一道好聽的男聲:“讓他進來。”
主子發話了,扶桑再有意見,也不好說什麽。扶桑收了手,退到一邊:“進去吧。”
屋內點着助眠的熏香,床上坐着一個只着裏衣的男子。男子頭發散在肩上,臉色略白,修長的手指拿着一本書在看,羨竹低着頭,沒有亂看。
“主子。”羨竹走到床前,雙膝跪地,例行問好後,将帶了一路的木牌雙手奉上,說起他來這的原因:“有人來馮虛樓買你的消息。”
昨晚回來後,解奚琅寒毒發作,關節疼痛,手腳冰冷,折磨得解奚琅一晚沒睡。好不容易有點睡意了,天又亮了,解奚琅沒睡多久就又醒了。
此時解奚琅将兩個枕頭疊在一起,背靠着枕頭看書,聽了羨竹的話,他表情未變,并沒有感到驚訝:“誰?”
羨竹答:“談夷舟。”
知道解奚琅不認識,羨竹貼心解釋說:“是談家庶子,他沒有加入任何門派,一直獨來獨往,據說師從滄海院。”
解奚琅一心兩用,一邊聽羨竹答話,一邊看書,他看書很快,看完了這頁就要往下翻,只是羨竹說的名字讓解奚琅動作一頓。
昨晚遇見談夷舟是解奚琅意料外的事,而談夷舟還跟從前一樣,一旦沾上就很難甩開,竟然從徐府跟了出來。不過談夷舟輕功不如他,解奚琅順利甩掉談夷舟回了小院,只是解奚琅沒想到談夷舟今天就來馮虛樓買他消息了。
說完該說的,羨竹安靜等解奚琅吩咐了,可他等了半響,也沒等到解奚琅開口,不由有些疑惑。
“主子?”羨竹試探地喊了聲。
解奚琅是馮虛樓樓主這事,江湖裏沒人知道,就如世上除了馮虛樓裏個別人,也沒人知道解奚琅還活着。
解奚琅還是沒說話。
羨竹摸不清解奚琅是什麽想法,但作為手下,他有責任保護解奚琅。于是羨竹頓了頓,又開口道:“屬下同談夷舟約定半月後給消息,但事關主子,不知屬下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是說沒找到,還是……殺了他?”
解奚琅的存在是馮虛樓最高等級機密,作為解奚琅的手下,羨竹有義務保護解奚琅,若是談夷舟威脅到了解奚琅,他就會讓他死。
“不用。”不過讓羨竹意外的是,解奚琅竟然否決了他的提議。
解奚琅說了不用,羨竹沒有再勸,他低着頭,等着解奚琅往下說。
“随便報個地點。”解奚琅并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回道。
羨竹嗯道:“羨竹明白了。”
解奚琅揮手讓羨竹退下:“我乏了,你下去吧。”
“是,主子。”
羨竹拿着木牌退出房間,而靠坐在床上的解奚琅,也沒有再看書。他把書放到一旁,仰躺下去,盯着床頂看。
談夷舟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從前他不過是幫了他幾次,談夷舟就能不停往他的小院送東西,如今兩人又打了照面,若是什麽都不跟談夷舟說,解奚琅篤定談夷舟一定能做出很多瘋狂的事來。
解奚琅不想這樣,或者說,談夷舟是個麻煩,而解奚琅讨厭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