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36
和解奚琅一樣,談夷舟今晚也失眠了,不同的是,他是興奮得睡不着。
這件事在談夷舟心裏藏了太久,從前他顧念同門情誼,怕說了解奚琅會不認他這個師弟,于是談夷舟只能閉嘴不說,而不停練習武功,期望有一天能夠強大到和解奚琅并肩。
只是天意弄人,談夷舟還沒足夠強大,解奚琅就突然從他的生命中消失。這些年來,談夷舟不止一次假設,想着若是當年他膽子大一點,早早地和解奚琅表白心意,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談夷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特別後悔。
好在上天看他可憐,終于讓他找到解奚琅,從重逢那天起,談夷舟就暗自做了決定:我喜歡師哥,我要告訴他。
想到他親上去時解奚琅的表情,談夷舟嘴角不聽話地上揚,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來。
談夷舟伸出手去摸嘴唇,恍惚中還能感受到師哥嘴唇的觸感,談夷舟癡癡地笑了,仿佛置身煉丹爐,周遭是熊熊烈火,燒得他臉和耳朵滾燙。
好像做夢啊,我竟然親到師哥了。
師哥的嘴唇冰冰軟軟的,像鋪子裏賣的糕點。
好想咬一口,也想再親一下。
談夷舟翻了個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住,沒忍住左右翻滾,打了好幾個滾。
臉和耳朵的熱意擴散開來,談夷舟感覺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體溫高得能溫酒。談夷舟屈起一條腿,眼神漸漸幽深,回憶親吻細節的同時,藏在被子裏的手也沒閑着,很有節奏的一上一下。
數息後,伴随着一聲悶.哼,一股難以言說的氣味飄散開來。
*
談夷舟一晚沒睡,卻不顯疲态,相反精神還特別好。
他起了大早,排隊買了江州最受歡迎的小吃,好心情的往解奚琅的小院走。師哥好面子,昨晚他做了那種事,師哥肯定會生氣,所以等會到了,他要好好哄哄師哥。
怕嘴笨說不出好聽的哄人話,談夷舟路上還在心裏提前演練了好幾次,确保沒問題後,談夷舟才放心地笑了,加快步子趕去解奚琅住的小院。
然而當談夷舟趕到時,這兒早就人去院空了:院子裏沒人,解奚琅不知道去了哪裏。
談夷舟站在門口,看着面前空蕩蕩的院子,面無表情,眼神卻如同深淵,周身散發出的冷氣,讓人如同置身冰窟,叫站在樹枝上的小鳥都飛走了。
是了,師哥的确好面子,他做了那樣的事,師哥肯定很生氣,要不然昨晚不會讓他滾。但談夷舟忘了,師哥除了好面子,還特別狠心,以前院內有弟子做了錯事,任弟子如何求饒,解奚琅都不會心軟。
談夷舟不顧師哥意願強親了他,師哥只是連夜搬走已經算好的了,若是十幾歲的師哥,他必定狠揍談夷舟一頓,叫他後悔親他。
談夷舟寧願解奚琅打他,哪怕下狠手,揍得他沒了半條命,也好過一聲不響地搬走。談夷舟找了解奚琅七年,才終于又遇到他,談夷舟不可能再讓解奚琅消失這麽久,他要馬上找到他。
談夷舟臉黑沉沉的,猶如地獄走出來的閻羅,他手攥成拳頭,不知使了多大力,指甲竟劃破掌心,鮮血汩汩而下。可談夷舟就跟失去知覺一般,血都滴落到底,積成了一小攤血流,他都沒去在意傷口。
“師哥。”談夷舟陰測測地笑了,如呢喃般,自言自語道:“你跑不掉的。”
“我會找到你的。”
七年前解奚琅的“死訊”傳來,談夷舟被要了半條命,這些年他靠篤信解奚琅沒死還活着,其中辛苦,談夷舟自知。
談夷舟一直懊惱當年解家出事他沒在揚州,如果他在揚州,談夷舟就是死,也要護住解詢和梅惜春。他犯了一次錯,造致七年分別,如今好不容易重逢,談夷舟不可能傻到什麽都沒做。
重逢是開心,但将師哥拴在身邊,讓他始終存在在他視線範圍裏,卻是談夷舟更想做的事。
談夷舟前些年偶然在西南尋得一奇香,此香無色無味,香點燃後,只消在其中呆上半個時辰,之後半月,無論此人去哪,點香之人都能找到對方。
被允許進院子後,談夷舟就偷偷加點了這香,解奚琅被這香熏了這麽多天,談夷舟只要沒失去嗅覺,就一定能找到他。
想到這兒,談夷舟終于笑了。
*
解奚琅睡得不好,一直在做夢,夢境不斷變化,解奚琅額頭爆汗,眉頭緊鎖,最終猛地坐直,從夢中驚醒。
解奚琅出了一身汗,裏衣都被汗沁濕了,他大口喘氣,還沒從噩夢回過神。
“扶桑。”緩了半響,解奚琅沙啞着嗓子喊人。
“屬下在。”扶桑即時應道。
“吩咐下去,我們馬上回樓裏。”
扶桑愣了一下:“比試還沒結束。”
他們這次來江州,為的正是晉雲宗的比試,如今比試尚未結束,他們就這樣回去,是不是有點不好?
但解奚琅并未多做解釋,只是重複剛說過的話,見此,扶桑也沒有再問,領了吩咐退下了。
誠然,晉雲宗的比試重要,解奚琅來江州為的正是奪得比試冠軍,好近距離接觸晉雲宗長老。可現在他抓到肖仲殇,又攔下馬無名傳出去的信,得到了新消息,于解奚琅來說,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沒必要再區争奪第一,何況……
何況談夷舟在,解奚琅就更不想留在江州了。
談夷舟是個麻煩,離他越近事越多,解奚琅不想惹上這個麻煩。第一沒了就沒了,回轉丹他又不是沒見過,解奚琅不稀罕回轉丹,他最多好奇晉雲宗的回轉丹是哪來的。
不過這件事不是他得到第一就能知道的,現在他抓住了肖仲觞,也知道馬無名和趙無涯有來往,剩下的讓羨竹慢慢查便是了。
扶桑動作快,很快吩咐好一切。
半個時辰後,解奚琅上了馬車,一行人趁着夜色離開了小院。江州不設宵禁,縱使時間已晚,他們還是順利出了城,往揚州趕去,等天亮時,解奚琅已經到下一座城池了。
來的時候不趕時間,從揚州到江州慢悠悠地走了快半個月,但回程要避開談夷舟,解奚琅就走了另一條路,哪怕駛得急,到揚州也是七天後的事了。
羨竹知道解奚琅快到揚州了,早早讓人備好飯菜,等聽到馬鳴聲,他立馬到門口迎接。連日的行程讓解奚琅有些疲憊,解奚琅下了馬車,問:“有熱水嗎?”
羨竹心細,做事完善:“主子要沐浴?”
解奚琅嗯了聲,羨竹立馬道:“有熱水。”
羨竹讓人去備水,随後問:“廚房備好了菜,主子是先沐浴還是用餐?”
趕了這麽久路,解奚琅沒什麽胃口,他搖頭說了句不吃,就擡腳進了小院,由下人領着去沐浴了。扶桑沒跟上去,羨竹也沒跟上去,而是拉着扶桑走到一邊,小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解奚琅回來的突然,羨竹收到扶桑的消息時,還以為出意外了,要不然解奚琅為什麽會提前離開?但扶桑在信中語焉不詳,羨竹無從得知發生了什麽事,就只能先按耐住好奇心,等扶桑回來再問了。
扶桑其實也很困惑,不過相較于羨竹,她還是多知道一點的,只是事關解奚琅,哪怕是羨竹,她也不能說。
是故,扶桑瞪了羨竹一眼,警告他說:“這事就到這兒,你別問了。”
“不能說?”
扶桑搖頭:“不能。”
“好吧。”聞言,羨竹沒有再問,改說起晉雲宗比試的事:“主子進了決賽,就這樣回來,豈不是虧了?”
“晉雲宗今年的獎品可是回轉丹,若不退賽,以主子的實力,他一定能拿下第一名。”羨竹語露遺憾:“那可是回轉丹,據說是能肉白骨,起死回生的神藥,說不定對主子的病有好處呢。”
聽到這兒,扶桑不由嘆息。她是知道回轉丹的,在知道晉雲宗準備的獎品是回轉丹時,扶桑很為解奚琅開心,以回轉丹的奇效,解奚琅若是吃了它,可能就藥到病除了。
可扶桑哪裏知道,解奚琅對這枚藥并不上心,最後甚至比試都不比了,連夜跑了。
想到談夷舟,扶桑嘆息的聲音都大了,原本一切好好的,都怪談夷舟,他一出現,事都變了。
解奚琅不知道扶桑心中所想,他沐浴完出來,覺得神清氣爽,從決定離開江州就湧上心頭的煩悶,這會兒終于消散得幹幹淨淨了。
心情好了,解奚琅也有胃口了,他讓羨竹上菜,準備好好吃一頓飯。
這些天為了早點回揚州,解奚琅都沒怎麽吃飯,如今到了揚州,解奚琅不打算再委屈自己。
解奚琅是吃開心了,遠在江州的談夷舟卻快瘋了。
那日談夷舟沒在小院待太久,就離開去找解奚琅了。走之前談夷舟把買好的小吃揣進懷裏,想着等找到解奚琅後,還能将小吃拿出來吃。
香的效果不錯,談夷舟嗅着香味,騎馬跑出城。談夷舟不知道解奚琅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但算着時間,解奚琅一行人走不遠。
談夷舟以為他很快就能找到解奚琅,但他哪裏想得到,當他循着香味跑出城來到一處岔路口,香味忽然拐了道,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
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解奚琅發現不對勁了。
談夷舟不信邪,挑了香味最重的那個方向,駕馬飛奔,結果沒過多久,香味又分散成幾個方向。
至此,談夷舟臉徹底沉了下來。
解奚琅不是普通人,他之前可是滄海院大師兄,本就是天之驕子,這些年武功又精進了,他能發現不對,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談夷舟心中有氣,沒包紮的手心又冒血了,鮮血沁透馬鞭,讓馬鞭看起來黑乎乎的。
“廢物。”談夷舟罵自己:“談夷舟你就是個廢物。”
心中怒火更深,憋得談夷舟難受,他翻身下馬,用力把馬鞭甩在地上,擡腳踹向路邊的積石。
石頭堅硬,談夷舟一腳踹上去,疼痛立馬傳來。可談夷舟沒停,仍不停地踹石頭,借鮮血麻痹自己。
石頭很快染了血,談夷舟覺得不夠過瘾,又一掌擊下。這掌帶了內力,石頭不堪一擊,碎成了齑粉。
談夷舟你就是個廢物,七年前找不到師哥,七年後還找不到師哥,你怎麽有臉覺得能瞞過師哥。
談夷舟發洩一通,才再騎馬回城。師哥走了,這次比試再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回轉丹談夷舟勢在必得。
談夷舟知道回轉丹有奇效,談夷舟想要贏下來,以後好送給解奚琅。
為此談夷舟又在江州呆了三天,才懷揣着回轉丹離開了江州。參賽選手忽然沒了消息,放別人身上,晉雲宗肯定要大查的,不過許是肖仲觞離奇失蹤分走了晉雲宗的注意力,也有可能晉雲宗心裏有鬼,解奚琅突然退賽,晉雲宗那邊什麽話都沒說。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談夷舟并不關心晉雲宗的想法,之所以他還沒走,是因為想要拿到回轉丹。先前解奚琅在時,談夷舟還憂心若是對上解奚琅他該怎麽辦,盡管談夷舟不覺得他是解奚琅的對手,如今解奚琅走了,剩下的人談夷舟從未把他們放在眼中。
事實也确實如此,談夷舟順利拿下比試冠軍,而最後去領獎時,馬無名幾人更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滿臉笑容的将回轉丹給談夷舟。
談夷舟面無表情,拿了回轉丹就走。
江州城外,談夷舟看着面前的岔路,沉思半響,最後選擇了左邊那條路:談夷舟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感覺解奚琅在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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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奚琅不會做飯,但是談夷舟剛成為他師弟那年,他破天荒進來後廚,給彼時還又黑又瘦的談夷舟下了一碗長壽面,祝他生辰快樂。
面沒有煮熟,嚼起來硬.硬的,蛋不僅沒煎圓,還糊了邊。解奚琅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要端走面,談夷舟卻一把按住解奚琅手,紅着眼睛說:“謝謝師哥。”
談夷舟在心中發誓,要一輩子對師哥好,結果十幾年後經常親腫師哥嘴唇不說,還親得師哥滿身印子。
江湖人說他是瘋子,可在談夷舟看來,比起瘋子,他更像一個聞到師哥氣味就失去理智的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