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37
解奚琅進來時,肖仲觞剛昏過去。
羨竹冷着臉讓人用水潑醒肖仲觞,聽到後面的動靜,他還以為是某個笨手笨腳的屬下弄出聲響,扭過頭正要訓人,見是解奚琅,羨竹立馬變了臉色,恭敬地行禮:“主子。”
肖仲觞像變了個人,瘦了一大圈,身上交錯着傷,血把衣服沁透。
解奚琅嫌髒,沒有靠太近,面無表情地問:“怎麽樣了?”
離開江州時,肖仲觞被一起帶回了揚州,而回到揚州後,肖仲觞就被交給了羨竹——別看羨竹總是笑嘻嘻的,事實上羨竹是馮虛樓最心狠手辣的人,審問人一類的事,全是他在做。
羨竹搖頭:“還是咬死他什麽都不知道。”
肖仲觞被抓的當天就被廢了武功,這些天羨竹上了一輪又一輪的酷刑,肖仲觞被折騰暈了數次,但他依舊緊閉嘴,任羨竹如何問,他都沒松口。
對此,解奚琅并不意外。肖仲觞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晉雲宗長老,若是他這麽輕易就松口了,解奚琅還要懷疑消息真假。
“繼續問。”暗衛又提了一桶水來潑肖仲觞,解奚琅怕打濕鞋子,往後退了退,強調說:“人沒死就行。”
羨竹了然,眼裏閃爍着興奮:“明白。”
一桶放了鹽的水潑在身上,肖仲觞被疼醒,他睜開腫成拳頭大的眼,看到解奚琅衣裳整齊,氣質卓然地站在不遠處,咬牙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解奚琅,你果然沒死。”
“該死!”解奚琅還沒開口,羨竹先一腳踹上去,踹的肖仲觞激烈地咳嗽。
身為解奚琅的貼身侍衛,羨竹再清楚不過解奚琅有潔癖,雖然肖仲觞沒吐到解奚琅身上,但對解奚琅來說,這就足夠惡心了。
“主子。”羨竹轉身認錯:“屬下有錯,請主子責罰。”
解奚琅沒理羨竹,越過他朝肖仲觞走去,垂眸看他,道:“恨我?”
肖仲觞是晉雲宗長老,就是晉雲宗還沒崛起時,都是別人恭維他,更遑論晉雲宗崛起後,他就更沒受過這種委屈了。
讓肖仲觞來說。這些天他過的全是非人的日子,那名看着斯文的男子,實則宛如地獄餓鬼,折磨得他想死,卻又死不掉。
“我不恨你。”肖仲觞陰陰地笑了:“該你恨我。”
肖仲觞後悔自己情敵,後悔那天不該一個人出來,但事情已經發生,他再後悔也沒用了。肖仲觞知道解奚琅想知道什麽,所以比起後悔,他更想戳解奚琅痛點。
“你是不是想知道晉雲宗都做了什麽?”肖仲觞鼻青臉腫,剛才羨竹那一腳又讓他流血了,配上他這陰沉的笑,看起來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做夢,我不會告訴你的,死也不會告訴你的。”
“你好慘啊,解家也好慘啊。”肖仲觞死盯着解奚琅:“那可是幾十條人命,就這麽死了,聽說梅惜春死的更慘,身中幾十刀,臉上沒一塊……”
肖仲觞是故意這樣的,為的就是戳解奚琅傷口,讓他難受。只是肖仲觞話沒說完,解奚琅就一腳踹來。
肖仲觞被鐵鏈吊着,羨竹一腳只踹的肖仲觞身體搖晃,解奚琅這一腳就不同了。解奚琅用了勁,鐵鏈生生被踹斷,肖仲觞也摔倒在地。
解奚琅踩住肖仲觞頭,眼神如冰:“你沒資格提她。”
肖仲觞沒了武功,解奚琅一腳踹得他五髒六腑挪了位,一口鮮血吐到地上,空氣中立馬彌漫開濃濃的血腥味。
肖仲觞就是為了氣解奚琅才這麽說的,此時看到解奚琅這樣,哪怕身體疼的不行,他也覺得愉悅。
“我怎麽沒資格了?”肖仲觞努力提起嘴角,笑的十分挑釁:“你娘長得不錯,身段也好,不知道死之前有沒有……”
肖仲觞當然知道梅惜春沒有被怎麽,但解奚琅不知道,所以肖仲觞故意這麽說,想要氣一氣解奚琅。
只是——
“啊!”肖仲觞痛叫出聲,血腥味被肉烤熟的焦味覆蓋,肖仲觞疼的手腳抽搐。
解奚琅拿過一旁燒紅的鐵塊,毫不猶豫地按在了肖仲觞的嘴上,滾燙的鐵塊觸到人肉,瞬間将肉燙熟。
肖仲觞嘴巴顏色變深,鼻子下巴都遭了殃,說不出話了。
解奚琅嫌棄地踢開肖仲觞,吩咐羨竹道:“好好審。”
說完不等羨竹回話,就離開了地下室。扶桑正候在書房門口,見解奚琅回來,扶桑低頭喊了聲主子。
“事辦完了?”解奚琅沒進書房,站在屋檐下吹風。
“辦完了。”扶桑說起細節:“趙無涯收到馬無名的信後,很快就回了信,信我截了下來,謄抄完才放回去。”
扶桑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解奚琅查看,解奚琅一言不發,接過信看。
之前截下馬無名的信,解奚琅看完後怒火攻心,恨不得立馬跑去晉雲宗将馬無名抓回來。但馬無名那封信寫的好,雖然提到了解奚琅,也說了有危險,讓趙無涯小心應對,細節卻是一點都沒提。
于是解奚琅将目光放到趙無涯這,想從他的回信裏探尋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誰知趙無涯比馬無名還謹慎,回信上只寫了一個然字。
解奚琅臉沉了下來,将信團成一團,催動內力,把信化為齑粉。
這些年來,支撐解奚琅活着的,是解家滅門之仇未,所以哪怕寒毒蝕身,解奚琅也沒想過妥協,就算活不久了,解奚琅也要報仇。
于是他創辦馮虛樓,籍此查解家被滅門的真相,然而或許是當年的人處理得太幹淨,解奚琅查了許久,才查到冉軒輝身上。
冉軒輝是關鍵人物,解奚琅不是沒想過要留他活命,可冉軒輝這人心狠手辣,發現有人在查他,秉持着寧可錯殺一百,不放過一個的原則,冉軒輝殺了身邊所有的可以人物。
冉軒輝這麽狠,解奚琅也放棄了原本的打算,在知道冉軒輝跑到揚州,還寄希望攀上徐家這棵大樹後,解奚琅親自動手,了結他的狗命。
好在先說沒斷,順着冉軒輝查下去,解奚琅找到了羅夢得,他準備去找羅夢得,卻忽然得知羅夢得死了,羅家靈堂都擺上了。
羅夢得死的蹊跷,解奚琅讓扶桑去查他的死因,這一查可了不得,原來羅夢得被談夷舟抓了,最後被人死于箭傷。剛得知這個消息時,解奚琅覺得這很不可信,談夷舟擅長用劍,他要殺人,一定會用劍,而不是用箭。
可若不是談夷舟,還能是誰殺了羅夢得?
那時解奚琅跟談夷舟還沒相認,解奚琅無從得知羅夢得死的細節,直到江州遇到談夷舟後,解奚琅才知道羅夢得是被人一箭射死的。
冉軒輝死後,談夷舟沒在揚州待幾天,就去了溯光閣接任務,而談夷舟接下任務到羅夢得死,前後不過幾天。這麽短的時間內,冉軒輝死的消息很難傳開,談夷舟抓羅夢得的事,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羅夢得死在了被審問時。射箭的人對時間的把控很精妙,他更是十分自信自己的能力,才會在射完箭後立馬走。
以上種種,無不指向一個事實:羅夢得一直被監視。
那麽問題來了,誰監視的羅夢得?為什麽要監視他?
這些問題暫時無解,解奚琅只能将其壓在心底,等查到更多的信息後,再來一一破解。
解奚琅思考得入迷,忽然感覺鼻尖一涼,他猛地回神,才發現下雨了。一場秋雨一場涼,去江州前,揚州溫度還挺舒服,可等他從江州回來,揚州已正式步入秋天。
下人抱了披風過來,扶桑接過披風幫解奚琅披上:“下雨了,主子進屋吧。”
解奚琅身中寒毒,每逢變天,亦或陰雨天,他就容易犯病,若是不好好照顧,解奚琅十天半個月別想好了。
解奚琅沒應,盯着屋檐墜落的雨水,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麽。扶桑無奈,吩咐仆人準備去将湯婆子灌水,然後就不再說話,安靜陪着解奚琅看雨。
不知過了多久,青石板被雨水沖刷幹淨,解奚琅終于收回視線,攏緊披風進屋了。
解奚琅坐到桌邊,扶桑将湯婆子遞上,讓解奚琅放在膝蓋上,解奚琅接了照做,再擡頭時,扶桑已經倒好茶了。
解奚琅抿了一口茶,心裏有了謀劃:“羨竹最近在審問肖仲觞,抽不開身去管馮虛樓,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馮虛樓就交給你了。”
“扶桑遵命。”
扶桑心細,她辦事解奚琅很放心,有她坐守馮虛樓,解奚琅沒後顧之憂,敢放心去做別的事了。
扶桑以為解奚琅還有吩咐,誰知道解奚琅說完那句話就不說了,扶桑心生疑惑:“主子?”
“怎麽?”
扶桑不繞彎,直接道:“我管馮虛樓,那主子呢?”
跟常年留守馮虛樓的羨竹不同,扶桑日常跟在解奚琅身邊,更像是他的貼身管事,除了負責幫他處理各項事物外,還兼顧保護他的安全。之前除非解奚琅個人私事,否則不論他去哪兒,扶桑都會跟着去的。
這還是扶桑第一次被這麽明白的分事。
“我去玄劍閣。”解奚琅低聲道。
既然在發現他可能沒死後,馬無名立馬寫信給趙無涯,而解奚琅還什麽都弄不明白,那他不得不去一趟玄劍閣了。
玄劍閣不比晉雲宗,這是真正的大門派,內裏管察嚴格,扶桑不放心讓解奚琅獨自去玄劍閣。
解奚琅什麽身份?那可是揚手昔日首富解詢之子,一個本該在七年前就死透了的人,如今解奚琅不避而遠之玄劍閣,反而還主動往那邊走,扶桑不擔心不行。
解奚琅知道扶桑的擔憂,不過他并沒有過多解釋,只是說:“如果這邊出了什麽事,你就傳信給我。”
扶桑應允:“扶桑明白。”
*
揚州城一如既往的熱鬧,月餘前徐家發生的慘案成了懸案,時至今日仍沒抓到兇手,這事兒便不了了之了。
談夷舟騎馬進城,沒急着去找解奚琅,先找了處客棧住下。離開江州後,談夷舟一路趕往揚州,只是路上遇到好幾撥不長眼的人來追殺他,談夷舟無心去查是誰派來的人,全都殺了,沒留一個活口。
談夷舟着急到揚州,一路沒停,又殺了那麽多人,談夷舟覺得他都臭了。師哥有潔癖,若他這樣去見師哥,師哥肯定要轟他走。
再者師哥既然會不告而別,那談夷舟就別想輕易找到他。談夷舟做好了慢慢來的準備。
客棧在巷子口,談夷舟要了一間上房,而站在窗邊,正好能夠看到旁邊一衆宅院。這正是談夷舟來這家客棧的目的,之前在江州遇到解奚琅,他發現解奚琅身邊跟着的扶桑有些眼熟,談夷舟起初還以為是他思念解奚琅過度,而産生的幻覺。
但等解奚琅不告而別後,談夷舟忽然就想起來了。
兩年前他去溯光閣接任務,在他前面和溯光閣管事說話的女子,好似就是扶桑。盡管當時那位女子戴了面紗,可她露出來的眼睛卻和扶桑一模一樣。
溯光閣江湖人稱錢窟,這兒任務多,主要夠有本事,你大可以一夜暴富,于是很多亡命徒來溯光閣謀生。然而窮兇極惡之徒多了,難免會有紛争,偶爾有人會為了一項任務大打出手,嚴重點還會有傷亡。
亡命之徒哪會在意生死,死人便死人,那是對方無用,關他何事?
這些人并沒有把溯光閣放在眼中,仍脾氣為事,溯光閣起初沒管,誰知在又一次紛争後,溯光閣出手了。平日總是笑眯眯的管事,不知從哪抽了把刀,不由分說地飛進紛争圈內,面無表情的兩下手起刀落,砍了兩個挑事的人的頭。
人頭落地,鮮血染紅了地,管事沒有去看頭顱,只漠然吩咐:“快快收拾,別髒了地。”
管事說完就走了,留一衆人愣在原地。
今天打架的兩人功夫都不低,其中一個還曾接了青字號任務,可管事就這麽輕易砍了他們的頭,由此可見管事功夫之高。
衆人惜命,莫敢再鬧。
但就是這樣一個管事,在面對扶桑時,卻恭敬有餘,好像扶桑是他的老大一般。彼時談夷舟看了并沒多想,如今回想起來,他才驚覺不對。
扶桑跟溯光閣有關,而她又是解奚琅的人,換而言之,解奚琅跟溯光閣有關。只是解奚琅和溯光閣是合作關系,還是別的更親近的關系,比如溯光閣是解奚琅創辦的?
談夷舟暫時想不明白,但只要找到扶桑,他就能找到解奚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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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師哥已經不是從前溫柔的師哥了,現在的他冷漠又心狠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