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深故裏(5)
情深故裏(5)
“魯爾,不能讓他們就這麽把阿燼抓走!他是我們的朋友。”岚理奈拽着魯爾的衣服懇求。
魯爾從防空洞的小型觀望器看向廣場。
鏡頭裏,那個曾化名成燼的男人正被反縛着雙手,與他的女伴一起被扣押進E.R.A的飛船。
“奈奈,那家夥連在我們面前蹲下都不肯。”魯爾安撫地拍了拍岚理奈,“那麽驕傲的家夥卻乖乖伸手受綁,你覺得是為什麽?”
岚理奈恍然大悟,“他是故意的……”
魯爾點點頭,默默走到一邊開始磨刀。
他腦海裏回響着男人臨走時的叮囑,“看見信號不要猶豫,立刻帶所有人離開。你的家不是N798,是這群人,來日方長。”
宛如醍醐灌頂,魯爾用力地磨着刀,目光從圍繞在他身邊的親朋們身上掃過——是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保護好這些人。
來日方長。
*** ***
淩湮和紀燃被關押在E.R.A的飛船監獄裏。
來抓人的士兵沒一個她認識的,仿佛她不在時間裏,E.R.A被大換血了一般。沒人理他們,各自沉默地忙碌,整個飛船死氣沉沉的。
因為普通人沒辦法驅動魂機和紅魁,所以他們用繩索将兩臺人形機甲栓在飛船下面,帶着飛回E.R.A的營地。
“睡會吧,”紀燃靠在牆上,慵懶地屈起一條腿,“回頭還有硬仗要打。”
“睡不着,”淩湮轉了轉手腕,“這姿勢,太別扭了。”靠在牆上都靠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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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燃似笑非笑地說:“都階下囚了,還想睡豪華大床呢?”
“可不是?”淩湮哼哼,“在你那兒當戰俘的時候,吃香喝辣,還有豪華星光單人間住,美男****。”
紀燃哭笑不得,“你當人人都像我,對你這麽仁慈?”
“不是,”淩湮別扭地換了個姿勢,“我知道你只有一個。”
星河之廣,宇宙之大,她愛的人只此一個。
紀燃心頭微動,輕咳一聲,“躺着不舒服可以枕我腿上。”
“真的可以嗎?”
“如果你不怕未婚夫介意——”的話……
沒等紀燃把話說完,小姑娘已經身子一歪,腦袋枕在他腿上,蜷着身子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又拱了兩下,不動了。
“你還真不把未婚夫放在眼裏,”紀燃酸溜溜地說,“看來你對你倆之間的關系沒那麽在乎。”
“才不是,”淩湮的聲音帶了點發困的鼻音,“我很在乎他,真的。”
很在乎?很在乎還跟別的男人這麽親近,是該說小姑娘太幼稚不懂得男女大防呢,還是該可憐她那個未婚夫?好像也并不可憐,他認識小姑娘這麽久了,一起出生入死這麽久,這位“未婚夫”始終都只活在背景裏,有哪個男人會放任愛人這樣冒險,還能安安穩穩袖手旁觀?
要麽是心大,要麽是不愛。無論那種情況……這種未婚夫,不要也罷。
紀燃閉上眼,幾近自語地說:“這種靠不住的男人,你還是別在乎的好。”
一片安靜,他以為小姑娘睡着了,于是沒有再開口。
而背對着他的淩湮在寂靜中悄悄睜開了眼。
她的未婚夫啊,是個會給她足夠的自由,但永遠在最危險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向她伸出手的靠譜男人……這樣的男人,她怎麽能不在乎呢?
于是,等飛船降落,指揮官納爾森問詢趕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淩湮枕在陌生男人的腿上,正兀自睡得香甜的畫面。
“胡鬧。”納爾森一聲低呵。
淩湮這才慢吞吞地坐起身,“好久不見,指揮官先生。”
納爾森被氣壞了。
他确實不能理解,為什麽好端端的國家棟梁、熱血青年,會莫名其妙叛逃出走,再回來時候就變成了歪在陌生男人腿上睡覺的輕浮女孩。
他更加不能理解的是,這個曾經的下屬、天賦過人的機師少女居然跟他說,“這個地球上的一切,都是‘先知’編出來騙人的。”
“你被洗腦了。”納爾森憤憤然地背過手,在室內踱步,“你一定是給跟你一起來的男人洗腦了。地球是假的?人類是假的?戰争是假的,淩湮下士,你怎麽不幹脆指着我說,你也是假的?”
淩湮尴尬地笑了笑。
她原本覺得納爾森滿腦袋家國大義,沒有半點私心和個人情緒,太不像有血有肉的人了,但現在看見指揮官大發雷霆的模樣,她反而覺得對方真實了好多……
而且,她更确信納爾森是真的毫不知情,被“先知”騙得團團轉。
“我其實可以駕駛魂機逃得遠遠的,過逍遙日子,根本沒有必要再回來自投羅網不是嗎?”淩湮仍舊試圖說服固執的指揮官,“之所以回來,就是因為我不希望看見我的故土……永遠不見天日。”
故土。
對淩湮來說,就算星河寬廣,宇宙為家,地球也仍舊是最最特殊的羁絆。
納爾森頓了下,神色陰沉地端詳她許久,忽然背過身,“不要再說了,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斷。但你身為E.R.A的士兵,私自帶走機甲,脫隊多日,目無法紀,必須罰。”
淩湮嘆了口氣。
“你別想着能逃,”納爾森板着臉說,“在你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前,會給你注射抑制劑,你不用去嘗試駕駛魂機,免得弄傷自己。”
果然,有醫官來給淩湮注射了抑制劑。
據說,有這個抑制劑在血液裏,就算雙S體質的人也會弱成菜雞,除非注射緩解劑。
但這是據說……淩湮是個特例。
她在無意中承受了新能源的過量輻射之後,早就債多不愁蚤多不癢,免疫了。
入夜之後,她輕輕松松崩開束縛,擰開看守室的門,逃了出去。
偌大營地,也不知道紀燃被關在哪裏。淩湮小心地避開各處關卡和監控,在有可能的地方搜索紀燃的下落。
越走越偏僻,雖然沒有找到紀燃,可是淩湮意外的聽見了異常的波動。
那是種細微的、只存在在她腦海中的聲波……淩湮站在夜色中,定了整整一分鐘,終于确定那是小Q的聲音。
那個小機器人特殊的傳音方式,它說的是——
【在下在這裏。】
那一聲聲的傳音,忽強忽弱,以一種詭異的頻率傳來,在夜深人靜的營地裏讓人心慌。淩湮追随着聲波,繞過層層防守,最終走到了營地後方的一排廢棄建築。
那是工業時期留下的巨型罐子,每一個立起來足有十好幾米高,現在它們都空了,倒放在地,被開出門窗當做臨時住宅使用。N798區也有這樣的臨時屋棚,大多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在住。
淩湮是見過這種房子的,但從沒有覺得像眼前這一幕這樣可怕。
那些巨大的罐子在漆黑的夜裏好似死去的巨人,留下一道、一道的黑影,而小Q微弱的訊號就從這黑暗的林子裏斷斷續續地傳來,領着淩湮一點點走得更深。
枯葉在腳下窸窣作響,惹得淩湮心跳跟着忽快忽慢。
忽然,她聽見了一個不同于尋常的聲音,沒有露出半點異樣,她一邊慢慢往前走,直等到那個身影近到極點,才突然背過身,一個回旋踢——
腳踝被握住了。
黑暗中,四目相對。
男人似笑非笑,“打人不打臉。”
淩湮哭笑不得,“你幹嘛鬼鬼祟祟的。”
紀燃聳肩,“因為沒見過你這幅……吓壞了的樣子,想多看會。”
淩湮氣節,“松手啊!”她腳踝還被他握着呢。
紀燃這才松開手,看着她氣呼呼地整理衣衫,再沒有片刻之間驚弓之鳥的怯色。
“你也聽見小Q的聲音了?”
“嗯,”紀燃四顧,“它應該是把聲波範圍調到最大,在重複播放,只要我們到半徑範圍內就會收到。”
淩湮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小Q現在……”
“不好說是什麽狀态,”紀燃撫過旁邊的一個罐體,“但應該不自由。”否則它沒必要用這種方法傳音求救。
淩湮收緊手指,卻被紀燃拽了過去。
“這裏。”
紀燃的手指落在那個罐屋的門鎖上,那裏在黑暗中呈現出淡淡的熒光。
“不久前有人來過,久了就照不出指紋了。”他一邊将小瓶子收進兜裏,一邊自然地牽起淩湮的手往裏走。
罐屋窗戶緊閉,又沒室內照明,月色将淩湮和紀燃的影子照在牆壁上,并肩而立,幾乎沒有間隙。
“小Q就在這裏。”它的聲波更清晰了。
可罐屋就這麽點點大,漆黑空蕩,一覽無餘。
紀燃蹲下|身,在地面上叩了兩下。
咚,咚。
他擡頭,正遇見淩湮錯愕的眼神——鐵罐的地面、發出了木質地板的聲音!
正如料想,這間罐屋藏着底下通道,工業時代的老式解構,旋轉向下,直入地底。
如果不是有紀燃陪着,淩湮一個人斷然不敢這樣孤軍深入,但和他在一起,刀山火海她也敢闖。
一路往下,空氣越發渾濁,空氣中彌散着金屬受潮之後的鏽味和土壤的黴味。
“到我邊上來。”紀燃說。
淩湮走在他身後,不明其意,卻感覺他将自己摟入了懷裏,聲音從她耳邊傳來,“別害怕,我在。”
沒等她反應過來什麽意思,紀燃已經擡起手,自明燈照亮了眼前的一幕。
淩湮睜圓了眼,然後條件反射地立刻轉過身,把臉埋進紀燃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