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破，立（3）
破，立（3）
“笑話，”先知用尖細的嗓音笑道，“一個人類對一個人造|人說，要合力幹掉另一個人造|人？真是太可笑了。”
夜風呼嘯，吹得先知淩亂的黑色長發如蛇亂舞，狀似瘋癫。
“地球人有句古話，”紅魁蹬地而起，騰挪上半空，紀燃冷笑道，“笑到最後才是笑到最好——”
說話間，紅色長戟已破風而去，生生将先知所在的那架E.R.A戰機劈成兩半。
殺不了她。
就折了她的座駕。
先知随着戰機殘骸墜落在地，被完全掩埋在金屬廢墟之下。
“阿湮。”
“我在。”
兩人之間甚至無需更多語言，就從不同方向向海岸邊的黑色機甲飛去——納爾森的機甲沒有安裝飛機包，只能地面作戰、無法獨立飛行，所以魂機和紅魁一左一右，架住機甲的雙肩，瞬間将他帶離地面。
“放開我，”納爾森說，“這是我的戰場，我的戰争。”
“你要死可以，但不是現在。”紀燃冷淡地說，“小Q不想你死，阿湮也不想。”
“我為E.R.A而在，但E.R.A就是個錯誤，還有什麽堅持下去的必要？”
小Q的聲音微弱地響起，“如果沒有大人，在下不可能在E.R.A行醫救人。E.R.A變質是那個先知搗的鬼，不是大人你啊！你組織這支隊伍是為了保護人類，這樣的心願無論到哪，只要大人活着都能實現，不是嗎？”
“小Q說得對，”淩湮也安撫道，“在P星，在銀河系遍地都有人類的足跡，他們的生活還在繼續……納爾森先生，你的戰場很大，比你想象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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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森沉默了許久，終于沉聲說：“我明白了。”
此刻，三臺機甲離撤出大氣層已然不遠，卻聽小Q忽然驚呼“糟了，那怪物又爬出來了！”
海岸邊，戰機的廢墟被一點點扒開，人造|人再次站了起來，長發張牙舞爪，仰頭看向正在撤離的機甲，冷笑着張開雙臂，“別走啊，留下來陪我。永遠……陪我！”
伴随着她病态的吼聲，淩湮明顯感覺到機甲顫動起來。
“是磁場，”小Q調取機甲的分析器，“這附近一定有什麽設備，她改變了整個區域的地磁。這樣下去不行！機甲飛船都會受影響失去動能的！”
果然，星焱號上傳來斷斷續續的信號，是尤嘎在彙報星艦受不明影響，動力失常，必須盡快脫離地球引力。
“加把勁，阿湮！”紀燃一個提速，機甲向大氣層方向突進了些許。
淩湮也奮力向上，但仿佛被什麽東西拖住機甲的雙腳，身體重得離譜。
她咬緊牙關，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拎着納爾森的機甲往高空飛了一點點……
就在這時候，那個拖拽的力氣突兀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推進力，瞬間将紅魁和魂機推出了大氣層之外。
淩湮向下看，才發現魂機和紅魁手中赫然拽着納爾森那臺機甲的肩甲——他把機甲主體脫離，正在下墜！
“納爾森！”
“納爾森先生！”
淩湮下意識地俯沖，想拉回納爾森，可大氣層仿佛無形的屏障，撞不開、打不碎，生生将他們阻隔在外。
“進不去了，”小Q痛苦地說，“地球的磁場已經完全崩了，反作用力足以把機甲撕裂。”
淩湮把外部監視器拉到最大。
只見黑色機甲墜落在地的瞬間，單膝着地，以武士的姿态站穩之後，立刻起身雙手抓住那個站在高處的人造體，毫不猶豫地轉頭，縱身躍入海中。
畫面裏，只剩下無盡的漩渦。
向着深海，無限延伸。
“指揮官大人！”
“納爾森先生……”
“隊長？隊長！你們還好嗎？”
“在。”紀燃的聲音帶着鮮少見的疲憊，“魂機、紅魁要求返航。”
“收到！！棧橋打開，隊長歸隊了！”
*** ***
星焱號，機庫。
離開魂機的淩湮低着頭，不說話。
小Q的聲音在她腦海裏絮絮地安慰，“指揮官大人，他……他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太難過。”
“我知道，”淩湮嘆了口氣，“不用安慰我了，你應該比我還要難過。”
“是難過，可在下覺得指揮官大人算得上求仁得仁，這樣想想就覺得好多了。”
淩湮喉頭發緊。
她這次穿越，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納爾森，這個中年軍人嚴肅得過分，卻從沒有真正苛責過她。他似乎沒有私欲，到死都在為人類而戰。
這樣的軍人，無論他是否曾誤入歧途，她都不免為他的犧牲而難過……
紀燃的手落在淩湮肩頭。
淩湮抿起嘴，“我沒事。”
紀燃拿掌心撫了撫她的臉頰，不輕不重地揉了幾下，“看你這要哭不哭的，在怪我沒有把納爾森帶出來？”
“我知道……是他的選擇。”
從他們經過的星艦通道牆壁，可以看見外面的太空，那顆本該一片湛藍的星球，此刻幾乎已經全灰了。
小Q說，地球大約會在87萬個小時之後完全分崩離析，以宇宙塵埃的方式永恒。而塵埃之中，有一個名叫丹·納爾森的軍人，在永遠地守衛着那裏。
“隊長！收到一條無主信息，要打開嗎？”
紀燃點頭，“打開。”
短暫的空白音之後，納爾森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我，丹·納爾森，希望這條消息能來及送達。我為之前的愚鈍致歉。現在我在海拔三千米以下，先知在我這裏，馬上地核就該爆裂了，她插翅難飛。請務必帶着地球遺民找個合适的地方居住下來，不要讓他們再被卷入紛争，算是我最後的托付——淩湮下士。”
淩湮一直含在眼眶裏的淚，終于忍不住滾了下來。
她拿食指用力地一抹，可很快又源源不斷地落下淚來。
紀燃無奈，将自己的手套遞給她，被她鼻涕眼淚一把抓。
“至于Q-1373，我的兄弟。”納爾森接着說。
忽然被點名道姓的小Q都快忘了自己的真實姓名，突然聽見納爾森提起，不由意外，“指揮官大人怎麽會知道……”他從來沒有對外提起過啊，在指揮官面前，他唯一的身份是“李唯”。
“你和我，出自同一人之手，他給了你我情感與底線，稱一句父親不為過。”納爾森頓了頓，“所以請代我向岡瑟先生道歉——我辜負了他父親的重托，沒有保護好人類，甚至差點害死更多人。作為補償，我會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請求他的原諒，如果可以的話。”
淩湮睜大了眼睛，看向紀燃，可他看起來并沒有半點意外。
“你知道……”
“如果是普通人類，納爾森不可能駕駛機甲。”紀燃簡單地說。
淩湮垂下眼睫，用力地推了他一下——憑什麽啊，他總是什麽都知道，卻總是什麽也不說！
紀燃任她推搡，也不生氣，只重新将她摟在身側，低頭吻了吻她亂蓬蓬的發頂。
“所以不用難過，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債——”
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尖銳的爆裂聲刺得人人耳膜刺痛，紀燃第一時間捂住了淩湮的雙耳，而岡瑟等人則都蹲了下來。
許久，那聲音總算徹底歸零。
衆人這才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那個灰色的、失去生機的星球已經越來越遠，包括那個永遠留下的軍人。
“難怪，大人發現我是AI也沒有趕我走……”小Q喃喃自語，“沒有想到，我們竟然、竟然是……”
“兄弟。”淩湮接過它的話，“你、納爾森還有天意，都出自岡瑟的父親之手，這位大人真的，好厲害。”
岡瑟慚愧地撇開視線，“我比父親差遠了。”
紀燃在好友肩頭一拍，“知道就好。”說完，走了。
留下岡瑟在原地自我懷疑，“我真的就沒有一點點可取之處了嗎？”
淩湮聳了聳肩，追上紀燃，小Q則喋喋地問：“在下的新身體……”
岡瑟：“……”這些人，真的，好無情啊！
一個着焱衛隊制服的女孩從旁探出頭，好奇地問：“你就是那個銀河之光？”
岡瑟聞聲回頭，只見問話的女孩獸耳未退，俨然還很年輕，“你是……”
“白雪，”女孩一挺胸脯，“銀河聯邦議長的未婚妻。”
岡瑟點點頭，“不認識。”
雪氣結，追在他身後問：“地球上發生什麽了？剛剛說話的是誰？還有我們什麽時候才回P星？這艘星艦真是無聊透了。”
岡瑟停下腳步，蹙眉，“你怎麽不去問阿燃？我怎麽知道。”他這會心煩着呢！
雪一縮脖子，“那個人兇死了，我才不要跟他說……你知不知道，他跟那個淩湮什麽關系？”
“你暗戀阿燃？”岡瑟無限同情地看她，“那種毒舌腹黑陰晴不定，良心被黑洞吞噬的男人有什麽好？”
“我怎麽可能暗戀他？！”
“那你問東問西幹什麽？”
“如果是情人，淩湮還拖着飒飒不放，太過分了！”
岡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議長白飒？”
“不然呢？”
“嘿嘿。”
聽見岡瑟冷不丁的笑，白雪吓了一跳，“你笑什麽？”
岡瑟像沒聽見似的，走了。
“你去哪？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實驗室，”岡瑟頭也不回，“跟你未婚夫說，淩是燃殿的，不服決鬥——”
作者有話要說：你猜先知死了嗎？
以及，我發現了，第一個吻完全無人care，包括阿湮哈哈哈哈哈
阿湮:這不是第一個吻，謝謝。
燃燃:表面鎮定自若，內心糾結成麻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