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 60 章
陳唐的心髒像過了電, 手軟了,他松開了趙宜之。
趙宜之不知道陳唐怎麽了,他拉着她的手有些抖, 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還聽到了他心跳砰砰的聲音。
趙宜之順着陳唐的目光看過去,她也楞住了。
她有好幾年沒見過連甜了, 自從上次她與包毅合夥做下那件事後, 她們就再也沒見過。
聽說連甜去了國外, 陳唐好像為了挽回她,還與許家鬧得不太愉快。
這些她都是聽包毅說的, 但具體細節她就不知道了。趙宜之只知道,陳唐與連甜已徹底分開, 再無關系。
但,她現在看着陳唐, 她不得不承認, 她難受了, 她不喜歡陳唐見到連甜後的反應。
暗藏激動, 濃烈眷戀。
這就是此刻陳唐給趙宜之的感覺。也是她這麽多年,從來沒在陳唐身上看到、感受過的令人陌生的陳唐。
陳唐一動不動,就這樣直直地盯着連甜,好像錯一下眼珠,眼前的一切就成了幻覺,會消失。
連甜前日接到安玉卿的電話,她算着國內的時間, 心裏突突了一下, 總感覺出了什麽事。
果然,安玉卿的聲音裏帶着哭腔, 連甜立時緊張了起來。
她發現她心裏是惦記着叔叔和阿姨的,恐怕永遠都放不下的那種。
十一年的相處,少時到青年,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她是在陳家度過的,陪在她身邊的,扮演着長輩,親人角色的是陳奶奶,陳叔叔和安阿姨。
“怎麽了?您怎麽了?”連甜語氣不由急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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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安玉卿只說清了一個癌字後,連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拿着電話的手都有些脫力。
好在,安玉卿後面說明白了,是甲狀腺癌。連甜才緩過來一些。萬幸。
安玉卿說她馬上就要做手術了,她有些害怕。連甜是知道的,安阿姨是這樣的,她怕去醫院,但又嬌氣怕死的要命。
每年的這個體驗,是陳叔叔與陳唐要求她必須做的。
算算日子,這個月确實是安阿姨例行做體檢的月份。
“小甜,我不想請護工,我不習慣外人捱我太近。”這個連甜也知道。
安玉卿又說:“你是不是畢業了,你好幾年沒回來看我和你叔叔了。”
這三四年間,連甜只在節日裏給他們打過電話,也郵寄過禮物。當然,陳邦與安玉卿兩口子也給連甜寄東西,從來沒有斷過。
而她與陳唐,倒真做到了高中時代的樣子,互不理踩,從不在對方的世界裏出現。
連甜想了想,她是不打算回國發展,并不是永遠不回故土。
至少孫家欣還在國內呢,總不能每次都讓孫家欣跑來見她。
她又想到她有假,現在手上又沒有項目,她是可以把假休了的。
連甜想好後道:“阿姨,我現在就定機票,盡快趕回去。咱們不用護工,有我在呢。”
安玉卿在心理感慨,還是知根知底自家養大的孩子好。她陳家雖然人丁不興,從她公公那輩就都是獨苗一個,但從陳家走出去的孩子都不差。
此刻,病房裏的安玉卿仰着脖,平躺着算着時間,算着連甜是不是該到了。
病房外,連甜開始邁步。
剛才,她看到一對男女在病房前拉扯,自然就停下了腳步。
後來看清竟是陳唐與趙宜之。她在回國的飛機上想到過,這次回來會見到陳唐。但沒想到,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陳唐。
她走到病房門前,面對着陳唐與趙宜之。
她說了句萬能的:“好久不見。”
趙宜之沖她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而陳唐張了張嘴,聲音不像是他發出的:“好久不見。”
趙宜之在見到安玉卿看到連甜的那股高興勁後,她就找了個理由走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這樣堅持還有意義嗎?
但她很快就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自己說服自己,陳唐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目标。
尤其是在媽媽去世,爸爸把情人和私生子帶回家,她與趙家決裂後,她更是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陳唐身上,認定他是她的最終歸宿。
安阿姨并不讨厭她,她能感覺得出來。陳家的顧慮是她爸爸,可她已經跟趙家人不來往了,相信時間長了,他們會明白這一點的。
連甜回來了又能怎樣,她與陳唐若能和好,早就在一起了。
這兩年,她可以肯定,陳唐身邊沒有任何女人,包括連甜。
雖然這樣想着這樣打着氣,但趙宜之心裏還是不痛快,她約包毅出來吃飯。
當趙宜之說到安阿姨病了住院開刀時,包毅眼中明明暗暗,陳唐現在是真不把他當朋友了,連阿姨出了這麽大的事 ,都不告訴他。
就像,他爺爺去年病逝,陳唐只讓人随了禮金,并沒親自到場,連個電話都沒有給他打。
趙宜之接着說到,連甜回來了。
包毅眼中有了情緒,哼,就是這個害人精把他與陳唐的關系害成這樣的,害人精不躲在國外跑回來幹什麽。
包毅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裏全是惡毒。
連甜打了個噴嚏,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竄進她鼻子,醫院就是這樣,處處都是這種味道。
安玉卿睡下了,連甜下樓去醫院外面給自己買了杯咖啡。
醫院是可以叫外賣的,但她就想下去走走。
她有好些年沒回琛城了,她還是喜歡這個城市的。空氣中熟悉的味道,街上的霓虹燈……
就連與自己一樣的國人面孔,她也好久不見了。研究機構裏的同事都是外國人,東方面孔的只有她一個。
連甜慢悠悠地從咖啡店往回走,在醫院裏,她碰到了陳唐。
陳唐站在病房門口,連甜快步過去,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嗎?”
陳唐馬上:“別緊張,什麽事都沒有。”
連甜又趕緊解釋,阿姨所有的檢查都做完了,大夫還給她打一針安神的,她這個時候是不需要人的,而且她看着時間呢,決不會讓自己離開安玉卿超過二十分鐘。
陳唐溫和地道:“我知道,你辛苦了。”
她不是在邀功,她只是怕他覺得她照顧阿姨不精心。
陳唐一指走廊上的椅子:“坐會嗎?”
連甜點了頭,二人坐下,陳唐問:“為什麽回來?就因為我媽給你打了電話?”
連甜又點頭,陳唐笑了一下:“你是在那邊工作了嗎?能請下假來嗎?”
連甜說能。
陳唐:“工作順心嗎?你過得好嗎?”
說着看到連甜手中的咖啡,心道,看來她好了之後,應該是一直維持得不錯,連咖啡都敢在晚上喝了。
連甜一一回答了他。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總是在問一個總是在答。陳唐把他這兩年,有關連甜的事一個字都不過問的原則徹底打破。
他一下子知道了她好些事,這讓他幹涸已久的心得到了滋養。
他聽得很認真,記得很清楚。
離開前他說了一個事:“我當然知道,您能來不止是因為我家對你的那點恩情,還因為你與他們是有感情的,這不可否認。”
“但以後不要再被這個恩情束縛了,有些事是算不清楚的。當年,如果沒有你奶奶把她繪制的地圖給了我奶奶,我奶奶也許根本就走不出那片大山。所以,還不一定誰是誰的恩人呢。”
連甜手中的咖啡杯被她轉了轉,聽陳唐繼續說:“奶奶過世前有一個私心,她怕你不願意嫁進陳家,把留給你的東西全都放在了我這裏。但我們都明白,無論你最後的意願是什麽,這些東西也是你的。”
說着陳唐自嘲地輕笑一下:“只不過是想着萬一你看重那些錢財呢,能為了它們權衡利弊呢。”
“你這次回來正好,奶奶給你的那些東西也該交給你了。我原先想着,派個律師過去找你,幫你把這些遺産繼承的事都弄好的。”
“別說你不要,是老人家給你的,到時你接收時就會看到她親筆信,給你的你不要,也沒有別人要。哪怕你拿了去捐了,都跟陳家沒有任何關系,你決定就好。”
最後他又補上一句:“你知道的,奶奶那人,是不允許任何陳家人忤逆她,不聽她話的,你已經不聽了一次,就不要連這個也不聽她的。她在天有靈看着呢,別氣她了。”
連甜想到陳奶奶的脾氣,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陳唐提醒了連甜,她這些年一直在給那些被拐賣婦女,失學女童捐錢。
那筆錢,是陳奶奶的心意,她收下了。但她并不能心安理得地占有它們,那就讓她以陳奶奶的名義捐出去好了。
陳唐起身:“去睡吧,我媽現在的情況,不用人一直盯着。”
連甜随着他站起來,陳唐認真地看着她,笑着說:“不那麽瘦了,終于養回來了。”
連甜看着陳唐離開的背影,他的深色西裝搭在手臂上,只穿着黑色襯衣,袖口随意地挽着,還是那麽的寬肩窄腰。
但,他瘦了,肉眼可見地瘦了。
不止,陳唐總給她一種,她生病那時的感覺,可能是安阿姨生這場病,多少會影響到他的睡眠吧。
連甜把咖啡喝掉,扔到垃圾桶裏,然後進去病房。
陳唐走過這條走廊,等到電梯坐到一樓,然後他并沒有立時走出醫院去取車。
他看到一排椅子,他又坐了上去,此時的醫院只有急診在忙。
陳唐可以毫不避諱地看着自己抖動的雙手,他控制不住它們。
天知道他是如何克制壓抑着自己,才沒有在她低頭轉咖啡杯的時候,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頭。
他的時間好像靜止了,兩年并沒有改變任何事情,只是他一廂情願地把一切強行冰封了起來。
春天來了,它們就得化開,根本阻止不了。
陳唐握緊雙拳,再擡眼時,眼睛紅了一度,他不知自己還能假裝多久,那些啃噬他心髒的怪物,快要關不住了。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車停在醫院門口,從裏面擡下來患者。
急救醫生不停地在給患者做着心肺複蘇,陳唐從旁邊走過,冷眼冷情,與這熱火朝天的搶救場景格格不入,倒像是來收人的閻羅。
安玉卿一共在醫院住了八天,出院那日陳邦雖然不願看到連甜又出現在陳唐面前,但他對這孩子沒有意見,且連甜知恩圖報,心眼實人真誠,看護了她阿姨這麽多天,陳幫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他主動提出,讓連甜跟着他們一起回家。陳唐聞言,睫毛輕顫,沒說話。
不想,連甜道:“不了叔叔,我一會還有事,而且我定了酒店,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跟朋友們聚聚。再說我請了四十天的年假,我會去看你們的。”
安玉卿看了眼陳唐,她雖然有私心,想來想去還是連甜看護她,她最滿意,但更多也是為陳唐考慮。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陳唐現在也沒那麽偏執了,他們也許有機會再在一起呢。
但這兒子是一點都不着急,跟個木頭一樣,連眼皮都很少擡起。
如果不是她在住院期間,逮到過好幾次他看連甜的眼神,她還真信了他這副心如止水的樣子。
一行人走出醫院的大門,連甜忽然接起一個電話:“你到了?你到哪了?來醫院了嗎?”
她說着朝周圍看去,果然見到了給她打電話的人。她挂斷電話,沖對方揮手。
許念凡捧着兩束花,朝連甜這邊走過來。到跟前,他先把一束康乃馨遞給安玉卿:“伯母,祝您以後都健健康康的。”
安玉卿接了花:“謝謝,有心了。”
他手中還有一束是粉色玫瑰,他遞給連甜:“歡迎回來。”
連甜接過也笑着道謝,然後捧着花回頭道:“叔叔阿姨,陳唐哥,那我先走了。”
連甜跟着許念凡走了,陳唐一直盯到連甜上了許念凡的車,并在那束粉色玫瑰上停留了很久。
他先是陰沉着臉,随後輕輕一笑。
安玉卿不解地道:“你還笑得出來。”
陳唐當然笑得出來,他終于弄明白一個事,雖然許念凡一兩個月都會跑一趟L國,但他原來并沒有與連甜複合。
他們只是朋友。且照陳唐看來,他們永遠只會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