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第 64 章
連甜真的是多慮了, 陳唐怎麽可能會疲勞,能與她有三四天相處的機會,陳唐整個人都處在亢奮中, 根本不需要功能飲料來提高興奮度。
他們中間只在休息站休息了一次,還在裏面吃了飯,全程不到一個小時。是那種自助形式的, 跟學校食堂一個樣。
陳唐沒這樣出過門, 他雖去過很多地方, 國內國外都有,但都是為了工作。
除了大學時, 他跟同學有限的去到琛城周邊爬山,就沒有過純玩性質的出門了。
所以這一次途中, 他看什麽都是新鮮的。
連甜因為之前與孫家欣自駕出行過,所以懂得比陳唐多。她一下子擔負起告知的責任, 陳唐問什麽, 她就解答什麽。
這種感覺還挺陌生的, 以前在工作上都是陳唐在教導她, 她還沒碰到過陳唐請教別人的情況。
從早上就出發了,一直到下午五點多才到。
連甜提前跟她大哥聯系過,得知她大哥把他們連家的老房子翻新重蓋了,還做了裝修,安裝了全套家具家電及生活用品。
不僅有地方給來人住,還幹淨整潔,生活設施也是齊全的。
大哥還特意給連甜說, 她以前住的那間屋被他鎖了起來, 不讓小孩子們進。
本來連甜計劃要住家裏的,住縣城賓館, 來回還是有些奔波。
但陳唐既然跟來,總不好讓他也住在村裏,不想,陳唐倒堅持就要住村裏、住她家。
連甜與他大哥說了,他大哥忐忑地問詢,陳唐住的客房需要注意些什麽,還有飯菜口味的喜好,有什麽忌口沒有。
連甜想了想,只提了一個要求,對陳唐那屋床墊的要求。
除此之外,她統統答沒有,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她吃什麽陳唐就吃什麽,保持待客的基本禮貌就可以了。
這幾年連家村的路越修越通,村裏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
再加上連甜把她所有侄子侄女的學費包了,她哥哥們的日子比以前富裕了很多。不過這也是她給家裏唯一一個花錢的地方。
她始終認為,無論出生在哪裏,民風家教如何,只要肯學習,接受正規的教育,這個人就可以脫離他所處環境與家庭的本色,成為一個正常人。
車子停在了被翻蓋的老房的院子裏,連甜的三個哥哥一直在院子裏等着他們。
陳唐把車子停好,連甜下了車,她大哥馬上迎上來:“路上累了吧,飯都準備好了。”
說着朝走到連甜身旁站定的陳唐看去:“歡迎歡迎,謝謝您這一路送我妹妹過來。”
陳唐:“陳唐,叫我陳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在我家做我妹妹的時間,比在連家村跟你們生活的年頭都要長了,談不上謝不謝。”
“啊,哈,是,是,”連甜大哥一輩子見過氣場最強的人就是村長了,但那也與眼前的陳唐根本沒法比,大哥被堵得開始磕巴,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連甜有些意外,這一路上,她習慣了他的和聲溫語,突然一下子氣場全開,有了些許攻擊性。
陳唐的目光掃向躲在大哥後面的連甜的另兩個哥哥。
她那三哥跟他同歲,比連甜只大一歲,若不是這麽頻繁地懷孕生子,連甜可能不會從小沒有媽媽。
陳唐這樣想着,目光不由陰戾。這樣被他盯着的連家老二和老三想到了某些過往,不由得低下頭,是一丁點都不敢與陳唐對視。
連甜也發現了,她二哥與三哥好像很怕陳唐,與她大哥在陳唐面前的畏手畏腳不一樣。
吃飯時更是明顯,兩個哥哥想盛了飯菜去另一間屋吃,被陳唐直接點了名:“二哥與三哥這是要去哪啊,這飯桌上不是有地兒嗎?”
明明聲不大,還是笑着說的,但對陳唐有一定了解的連甜,一下子就聽出了他暗藏的不善。
沒道理啊,他根本沒見過她的哥哥們,第一次見面怎麽就這麽大的敵意。
這頓飯吃得,除了在陳家已習慣吃飯不說話的連甜與陳唐,連家三兄弟如鲠在喉食不知味。
家鄉飯,連甜雖然很多年沒吃了,但從小就吃的口味,她沒有什麽不習慣。
她暗中觀察着陳唐,看來是不合口味的。雖在她放下筷子前,他一直在吃着,沒撂筷,但多半是在裝樣子。
這頓飯吃得比往常時間都長。三兄弟等着陳唐撂筷,陳唐只顧着連甜吃好了與否。
而連甜,待她放下筷子,看到三個哥哥緊崩的肩膀松了一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惡趣味。
她竟無意間放慢了吃飯的速度,刻意拉長了這段飯的時間,就為了看陳唐不愛吃還像咽藥一樣的往嘴裏放的樣子。
而陳唐,看出她的意圖後,暗美暗爽的心理一絲都不敢表露出來。怕讓她意識到,他其實樂在其中,以後不再這樣跟他打趣。
肯打趣他,說明至少那一刻她的關注點是在他身上的。陳唐對此深深渴望,求之不得。
老二與老三吃完飯後,見陳唐不再提溜他們,放下碗就跑了。大哥帶着連甜與陳唐去他們的房間。
當然是要先介紹客人住的房間了,但陳唐要先看連甜的。
首先,他不太放心這樣的農村自建房,必須親眼去看看連甜住的房間的樣子。
再者,雖然這幢房子可能只有地基還是當年的,但陳唐也想看一看連甜小時候住的屋子。
到過、與她同處在那個方位上,是他在心裏堅持的儀式感。
房間很新,房間裏的家具用品也都是新的。一塵不染,散發着沒住過人的新房子特有的味道。
陳唐看了一圈後,才被領着去到自己要住的屋子。
連甜自然也跟着,畢竟他是客,她又多少了解一些陳唐龜毛的地方。
進來一看,跟她的房間沒什麽區別,相同樣式的家具、家電,要說不同就是床板以及床上用品的顏色,陳唐這屋更中性,像老年人用的。
連甜仔細看了,她覺得待客可以了,唯一讓她多看了兩眼的,是那個在她要求下買的床墊。
并不是要什麽大牌子多高級,只是不能太軟太塌,陳唐的腰椎與頸椎的舊傷,讓他不能睡沒有支撐過于柔軟的床。
他現在睡的床都是這種的,包括……Z城那個半山別墅的床。
連甜想,她大哥對床墊還有種類一說,可能沒有概念,又怕他只覺得價格高的就是好的,這才特意指明要什麽樣的床墊。
這套房子,連甜那屋和這間客房是帶獨立衛生間的。
在大哥帶陳唐去看衛生間時,連甜去到床邊,用手快速地摸了摸,大哥沒買錯,就是這種。
陳唐太關注連甜了,眼神與意志總是在跟着她,她的小動作被他看見了。陳唐心裏有了一個猜想。
當他晚上洗漱完,往床上一坐時,猜想成真。
陳唐說不清自己心頭是什麽滋味,她竟然還記得他這些生活上的細節,連他要睡的床墊都照顧到了。
暖心之餘也不乏難受,她越是這樣他越舍不得,越想長長久久地擁有她。
陳唐像是被分裂出兩個人格。
一個在謹守着當初對連甜的承諾,放下過往,再不打擾。
一個卻在缜密地計劃着,一步一步* 地想要用盡辦法再次得到她。
就像此刻,想重新擁有她的心達到頂鋒,又愧疚地想着,他不能這樣。
她這麽好,他又這麽地愛她,他希望她幸福快樂,沒有一絲煩惱,他不能放任自己這樣下去。
連甜給她大嫂及孩子們帶了禮物,她大哥的房子就在這幢老宅的後面,她提着東西過去。
該送的都送出去後,大哥問她喝茶嗎,她坐了下來,已很久沒喝過這種茶了。
小時候她奶奶愛喝,她嫌味道重,并不愛喝。現在想來是因為窮,只喝得起這一種,但此刻品下,竟覺得比小時候好喝多了。
明明是同一種東西,可見歲月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她跟她大哥好多年不見,閑聊了幾句在國外的生活情況,她大哥直說:“二娃要是以後有出息,我砸鍋賣鐵,也讓他去國外念書。”
二娃是大哥家裏讀書最好的孩子。
連甜看了他大哥一眼,然後低下頭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我說過的,只要是孩子們上學的事,能念到哪我就供到哪。”
她大哥馬上:“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有你這樣的妹妹驕傲,想着我娃要是有那一天該多好。”
連甜喝下這杯茶沒說話,過了會兒,她想起一事,問道:“我看二哥與三哥怎麽那麽怕陳唐?這裏面是有什麽事嗎?”
她大哥擡起頭看了看她,然後道:“是有個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剛去陳家時,咱爸有一天回來罵罵咧咧的,說你沒良心,屬白眼狼的,去了有錢人家就忘了本。”
“現在想來應該是在陳家人那裏碰了釘子,當着人家面不敢說什麽,回來借着酒勁罵了個痛快。”
“老二和老三可能是激起了脾氣,轉天就過去找你去了。沒過幾天回來了,跟咱爸不同,倒沒罵什麽,就是像得了瘟病似的,沒精打采地天天躲在家裏。”
“我問他們怎麽了,他們也不說,最後還是老三藏不住話,告訴我說,他倆拿着地址去陳家堵你去了,說要替咱爸出口氣,教訓教訓你。”
“但打聽的時候,被,”大哥頓了一下接着道,“被那位聽到了你的名字,就問他們是誰,來做什麽。”
“那倆也是傻,聽到那位說是你的同學,就開始敗壞你,還說作為兄長要教育教育你,結果當時就被那位打了。具體怎麽打的,放了什麽狠話不知道,反正是把他倆震住了,吓得連夜跑了回來。”
“這事,那位沒跟你說過嗎,要說也有好多年了,是你剛去陳家不久的事。”
連甜不知道,陳唐從來沒有跟她說過。
能讓她爸罵罵咧咧,她哥來城裏找她的時間段,應該是她上高中的時候。
就是現在的連甜也無法想象,陳唐會為了她做這種事。
連甜回去的時候,看到被月光照耀的露臺上,有一道人影。
陳唐睡不着,幹脆上露臺看看城裏難得見到的星星。
身後有動靜,他回頭,是連甜提着一打罐裝啤酒上了來。
“喝嗎?”她坐下遞給他一罐。
陳唐接了過來,打開飲了一口,然後道:“不冰。”
連甜:“別那麽多事。”
陳唐:“我那麽多事也是被你慣的。”
她看他,他道:“床墊是你讓弄的吧,謝謝了。”
兩個人這才就連甜回國以後,正式進行了一些私人間的談話。
之前在醫院裏,話題都是圍繞着安玉卿的病情,就算在來時的路上,連甜更關心的是陳唐開車累不累,以及安全行車的情況。
所以到了這時,一個念舊時的好,一個念現在的好,兩個人趁着黑夜,又喝了酒的情況下,開始說起這兩年來各自的情況。
說了不知多久,啤酒喝了已有半打,連甜看着陳唐,眼睛裏映着不知是月光還是星光,總之,讓她看上去眼睛不同尋常地明亮。
她說:“還是要謝謝你,當年替我攔下了二哥與三哥。”
陳唐一楞,然後問:“他們主動跟你坦白的?”
連甜搖頭:“不是,是我大哥告訴我的。”
陳唐沉默了一下道:“你這個大哥,挺有意思的。”
連甜:“你想說什麽?這世上誰又沒有個私心呢。”
“當然可以有了,我對此沒有意見,看你心裏都清楚,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什麽了。”
明明當初那件事,會讓連甜與她的二哥三哥更離心,但他大哥還是說了,沒有替弟弟們隐瞞。
這當然不全然是一心向着連甜,而是因為弟弟家們的孩子也都有學習好的,她大哥希望她能給出的資源更傾向自己家,而不是分散到弟弟家的孩子們身上去。
陳唐一眼看透,但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提醒了她一句。見連甜心裏明鏡一般,話題就此打住。
連甜又開了一罐,陳唐看了一眼數了數,又想這點啤酒對她來說不算什麽,她酒量還可以的。
連甜道:“我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咱們兩個會在這裏謝來謝去。”
說着她語氣低落了下來:“其實那床墊的事,是我心裏的一個結。我甚至有時壞心地想,你年紀輕輕的,怎麽那麽不經捅,不過就一刀怎麽就留下後遺症了呢。害我有那麽幾年,在你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陳唐往嘴裏送酒的手一頓,他放下易拉罐,認真注視着連甜、認真地聽她說。
不知是不是夜色的氣氛,還是酒精的催化,她還真往下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