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那個冬天,是宋景三十幾年來,過的最難熬的一個冬天。牆壁上的鐘擺常在某個時刻停下來,然後仿佛要停一個世紀那麽久。她內心的疼痛也被無限的放大延長,她整個人都哆嗦成一個。可即使這樣,她也沒有流多少眼淚。仿佛別人說的,疼痛真的來了的時候,眼睛是幹澀的。

她把自己埋在了故紙堆裏,每天就是拼命的在圖書館讀書,寫論文。只有這樣,才能好過一點。元旦那天,餐廳裏的早餐也還是那樣,她要了一份黑米粥,一個雞蛋,一個包子。偌大的餐廳,零星幾個人來吃飯,大家應該都趁着這三天假期出去玩,或者回家了。

她剛把雞蛋殼敲碎,周瑾端着餐盤走了過來,坐到她對面。毫不誇張的說,他是文學院所有教授中,最好看,最會穿衣服的一個。黑色呢大衣配西褲,穩重而又儒雅。神色依舊是那麽的波瀾不驚。這餐廳裏的零星幾個人,不是在偷偷看他,就是在偷偷談論他。看來不止文院的人認識他。

“今天別讀書了,故宮裏面有個書畫展,許多珍藏的書畫都開放展出,跟我去看看。”周瑾說。

宋景點頭。

她看周瑾吃的有滋有味的,就用筷子在他餐盤裏夾了一根小鹹菜,放在嘴裏嚼了嚼。周瑾擡眼看她,“好吃麽?”她搖搖頭,只覺得鹹,忙喝了一口粥,才算是緩解了一下。

“我小時候,家裏不是頓頓都做菜的。尤其是農忙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忙着收麥子,生怕天不好,下個雨什麽的,耽誤了收成。恨不得長在地裏,一天就把麥子割完。那時候又沒有收割機,都是人工割的。所以家裏大大小小齊上陣。中午的飯,也就吃饅頭就鹹菜,喝白開水。”

宋景還是第一次聽周瑾講這樣的事情,他比自己大十歲,竟然還經歷過那樣艱苦的年代。“你那時候幾歲啊,也下地割麥子嗎?”宋景嘴角藏着一絲笑意,就像打聽哪個明星的八卦新聞似的,問周瑾。

“十幾歲吧,當然要割。我割的最慢,又經常落的滿地都是麥子,有幾次,差點被父親揍了。還好我母親總是護着我。”他說的漫不經心,就像在講很随意的事情。宋景聽着卻是有趣的很。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她實在忍不住,腦補了現在一本正經的周瑾,小時候挨揍是什麽樣子的。

“我三姐最不愛幹活。每次她就謊稱自己去棉花地裏打棉花杈,結果就拿本小說,在地上放個袋子,然後躺在上面,讀起書來。有一次被我父親發現了,真的要打她,幾個人都拉不住。”

宋景很驚訝,差點就笑出來。這樣的段子別說經歷,聽都是第一次。她崇拜的看了周瑾一眼,覺得他的生活經歷,太豐富太珍貴了。不像她,從小就一個人,沒有兄弟姐妹,爸爸媽媽圍着自己一個轉,看似很幸福,其實單調的很。

吃完下樓,周瑾車就停在路邊,他的車跟他這個人一樣,黑色的奧迪,嚴肅而又守舊,宋景記得,自從跟着他讀書就一直是這輛車,沒有換過。不過想想,好歹比那些頭發發白有學問又可愛的老教授們好多了。否則擺在宋景面前肯定是一輛除了鈴铛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了。

路上一直在堵車,走一段堵一段,天也不是很晴朗。好歹不是很遠,即使這麽堵着,不到半個小時,也就到了。周瑾把車停在大栅欄附近。然後他們走着去故宮。或許是因為元旦過節的緣故,真的是人山人海。

買票的窗口排了好長的隊。天實在是冷的很。周瑾讓她在一邊等着,自己去排隊買票。

進去之後,也就好說了。來這裏游覽的游客們,有許多是外地的,他們或是跟團,或是自己來,來不及細細的品鑒,只不過走馬觀花的看看這裏面的幾座宮殿,還銥錵有禦花園。算是來過故宮這個地方了。

周瑾帶着宋景,朝西拐,進了一個園子。極是安靜,牆角處竟有一株梅花,在這寒冷的冬天裏綻放。宋景把手機遞給周瑾,“勞煩您給我拍張照。”她的話語裏有幾分打趣。自己跑到梅花旁,撚着一枝繁盛的花朵,笑意燦然。

周瑾此時才發現,宋景的唇色,跟紅梅的顏色是一樣的,都那樣的紅,那樣的好看。仿佛是這昏暗天色裏唯一一抹亮色,有點紮眼。他慌神了那一刻。宋景卻嗔怒他,“好了沒有啊,我臉都笑僵了。”他才按下快門。

宋景又換了一個姿勢,輕嗅着梅花的瓣,很文藝的感覺。周瑾忙仔細的拍了。心裏想着,“幺蛾子真多。”也就今天,這麽耐心待她,否則早就甩個臉子給她,“有什麽好拍的。”

偏她還沒完,“去站好,我也給您拍一張。”周瑾那種冷清的性子,怎會由她胡來。他生平最讨厭的事情,就是拍照了,就像他讨厭生活中任何做作的人和事一樣。

宋景不敢跟她拗。卻覺得他拍照技術還不錯。照片裏的自己跟ps過的一樣,好看的很。她站在那裏發朋友圈。周瑾走出去老遠,才看到她在原地一動不動。只得等着。

去了展廳,才知道确非一般。展出的都是一些流傳千古的名畫。馬遠《踏歌圖》,韓滉《五牛圖》,吳鎮《漁父圖》等等。人家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宋景就是那個看熱鬧的。周瑾似乎是有些研究的,邊看邊給她講,哪些是真跡,哪些不是,怎麽辨別的。一些畫卷在外國是怎麽被買回來的。等等。

宋景只覺得受益匪淺。尤其是看一些畫家的山水畫,黃色的卷帛上,滲透的筆墨,傳達出的意蘊,何嘗不是畫家內心的骨格呢。

正看到興頭上,宋景接到家裏的電話。溫青讓她立刻回家一趟。她猜着肯定有什麽事情,心裏也有些着急。周瑾說送她,她想着他的車停在前門附近,走過去還得好大一會,不如自己去路邊打個車。周瑾也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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