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下午, 陸芷帶着小鹿去商場裏買東西。街上的鄰居看見小鹿,跟看見什麽稀罕物件似的。左瞧瞧,又看看, 不住的誇贊。說小鹿長的跟江正南一樣一樣的。

小鹿也确實好看。來的時候,宋景給他拿了好幾套衣服。現下身上穿着的,墨綠色的羽絨服,配藍色休閑褲, 腳上是一雙英倫高幫小皮鞋。算起來這一身得好幾萬塊錢了, 能不好看嗎?

小鹿被看的有些無奈,可是也不能丢奶奶的人, 所以該叫什麽的, 也都畢恭畢敬的叫了。沒有拿出平時對宋景的那一副二世祖的樣子。

可巧, 又遇到了林茵和林茵媽媽。

林茵穿黑色寬松羽絨服,圍紅色圍巾, 腳上穿一雙雪地靴。若是尋常女孩, 穿這身衣服,放到人堆裏,恐怕就找不着了。林茵呢, 膚色白皙, 如凝脂一般, 頭發又直又順,一直到腰際,氣質更不用說了。所以不是衣服襯人,而是人襯衣衣服了。

她挽着自己媽媽,應該是來逛街的。看見陸芷和小鹿, 很顯然神色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笑着說, “你就是小鹿啊,長得比照片上還好看呢。”

小鹿多少也知道點,爸媽為何最近老吵架。他曾見過林茵一次,在三元橋的西餐店。此次再見,仍覺得她比自己媽媽更好看。可卻沒有多少好感。淡淡的說了一句,“阿姨好。”就了事。

陸芷盡管心裏對林茵存着芥蒂,面子上還得過得去,說,“小茵啊,阿姨多年沒見你了,你還是那麽漂亮。等過了年吧。阿姨置辦一桌子菜,請你和你媽媽到我們家來吃頓飯,熱鬧熱鬧。”

林茵也說了些客套話。末了,給小鹿買了一個烤紅薯,熱騰騰的。

回到家之後,小鹿把烤紅薯送給了剛睡醒的江小貍,小貍吃的津津有味。

別看小鹿不咋喜歡小貍,小貍可黏着他呢。霸道的女孩就是不一樣。未叫小鹿一聲哥哥,都是直呼其名。小鹿玩什麽,她必定也得搶過來玩玩。那性子真是像極了《天龍八部》裏面的阿紫,刁蠻任性得很。

江建國給小鹿剝了幾個糖炒栗子,小貍眼尖,看到了,立刻把手裏的烤紅薯一扔,跑到小鹿身邊,劈手奪過了他手心裏的栗子,有幾個沒抓住,滾落到了地上。

江建國和陸芷都笑小貍比男孩還淘。小鹿想離她遠遠的。就坐到角落裏的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演的是什麽《花千骨》,他可不感興趣,拿過遙控器,想要換臺,看看少兒頻道上的《熊來了》有沒有開始。

小貍也是,又捱到小鹿身邊,搶他手裏的遙控器。小鹿不想讓她搶到,手一揚,她個矮,自然就夠不着了。小貍可不是好對付的,照着小鹿的臉,肉乎乎的小手就撓過去了,小鹿沒反應過來呢,立時臉上多了兩道鮮紅的指引,火辣辣的疼。小貍這還不罷休,一巴掌朝小鹿的臉又打過去,都把小鹿打懵了,小鹿哪裏受過這種待遇,愣了會神,竟哭了。

江建國立時把小貍抱開,陸芷把小鹿摟在懷裏哄着。正北兩口子出去串門了,不在家。江建國也不好批評小貍,否則那個沒哄好,這個又哭起來,可真是亂了套了。

江正南系着圍裙在廚房做飯,聽着外面那麽熱鬧,忙出來。

陸芷忙說,“小鹿哭了,你快去看看。”

小鹿躲到二樓的書房,哭的鼻涕眼淚直流。江正南看他那樣子,“噗嗤”一聲笑了,想着自己兒子就是個慫蛋,以後指不定怎麽被人家女孩欺負呢。

小鹿看江正南進來,哭着說,“你送我回家,我要去跟我媽一起過年,我媽一個人,沒有人陪。”

江正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原來用意是在這裏,不是被打哭的,是借着這個緣由,發洩心裏的情緒而已。

“江小鹿,我警告你,大過年的,你要是再鬧,別怪我揍你一頓。在家你媽護着你,這兒誰也護不了你。”他後悔帶這個小兔崽子回來了,不如扔給他媽,自己不是省心的很。

“她把我江小爺的臉都撓毀容了,還給了我一巴掌,我又沒招她。你還不讓我哭,還打我,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嫌棄我是你的累贅。你把我打死了,好跟我媽離婚,你就無牽無挂了。”

這一番話,惹得江正南真是哭笑不得。“別哭了,你不就是想你媽了嗎?”說着把手機拿出來,想撥通宋景的電話。很久,都沒人接。

那天晚上,他也是被逼急了,才說出那樣的話的。這許多年生活在一起,從來都是她耍性子,提離婚的事情。他從未說過。他也知道自己話可能說重了。又因為拉不下臉給她賠禮道歉,故回來的時候,只帶了小鹿,根本就沒跟她說。

正好趁着小鹿鬧的緣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無奈撥了幾次都沒有通。江正南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為小鹿哭,還是因為別的。

他蹲下來,用手擦了擦小鹿眼角的淚水。“誰跟你說,你是我的累贅。你不是爸爸的累贅,相反,你是爸爸的軟肋。”江正南很少跟小鹿談心,說出這樣的話,大概是因為氣氛恰到好處。

小鹿似懂非懂,擡眼卻問,“你會不會跟我媽離婚,然後跟林茵阿姨在一起?”

這問題問的江正南一愣,他也不知道小鹿怎麽就知道他跟林茵的事情了。很久才說,“不會的。爸爸娶了你媽,一輩子要對她負責。”

初一那天晚上,依舊是劉安世和楊宸做東,在城南組的局,高中附近。十幾年前,這兒還些許荒涼,學校附近多是一些平房,稀疏的有幾棟樓,又老又舊。如今卻不一樣了,二十幾層的高樓平地而起,以前校門口那家拉面店,現在都開了連鎖了。他們吃飯的地方,就在學校斜對面的酒樓裏。

人沒有太多,也就二十幾個吧。比較相熟的。當時這是他們縣裏唯一的高中。三十多個班,每個班将近七十個人,如今天南地北的分散着。能聯系上的也就一半左右,能來的又減少了一半,所以,兩桌足夠了。

之前宋景去參加同學聚會的時候,江正南不讓她去,說不就是一堆人在一塊臭顯擺嗎?而其實他忘記了,他也常來這樣的場合,不知他又能作何解釋了。

其中,有幾個女同學,但是沒有林茵。

前幾天,還在北京的時候,林茵的哮喘病犯了,在廣州出差的謹之三更半夜給他打的電話,他幾乎把車飚到了八十邁,趕到醫院,然後在那兒陪了一夜。

他就是無意中提及的,回老家時開車捎上她。她卻說:“你別讓我難做人,好不好?宋景已經警告過我,讓我離你遠點。我還要舔着臉坐你的車回家嗎?”林茵說那話時,眼神都是冷的。

江正南覺得,他跟林茵之間,似乎開了堤口,漫出來的水,早晚會把那口子越沖越大。可是怎樣遏制這種态勢的蔓延,他也說不好。

反正這飯局,他是來了,但有些心不在焉。

宋景給他打電話過來時,他忙借口說“媳婦查崗”,到走廊裏透透氣。

說起來,宋景這個年過的,也是相當的記憶深刻。除夕,和湘南一起吃飯,錢包和手機都被偷走了。身無分文。得虧湘南給她買了新手機,她大初一的又去辦了卡,才看到江正南昨晚給她打的幾個電話。她也是猶豫了好久,到底回不回他。但是看到手機上顯示的五個未接來電時,又心裏慌張的要命,生怕小鹿磕着碰着了。

“我看你昨晚給我打電話了,小鹿這兩天怎麽樣,沒有鬧吧。”要是擱前兩天,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這麽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的。現在盡管心裏依舊難受的厲害,情緒卻是平複了不少。

“昨晚被小貍打了一巴掌,打哭了。鬧着找你。”窗口的冷風吹過來,江正南酒意醒了大半。

宋景是有些心疼。小鹿就能在她面前橫一些。其實在外面,可是個好欺負的。心裏埋怨他沒有照顧好兒子,但是也沒吱聲。

“昨晚,你電話怎麽打不通?”他沉聲問她。現在小鹿姥姥姥爺都不在北京,就她一人,他心裏還是有些擔心的。

她不可能把自己這兩天的悲慘遭遇,像往常一樣跟他說一遍的。那晚上他說分手時那清冷的眼神,仿佛硌在她眼角的碎石,使勁揉,也揉不去。如今再跟他說這些,只能凸顯自己的狼狽吧。“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挂了。”她說。

劉安世站在包間的門口,喊:“行啊老二,你躲這兒來了。我們已經開始第二輪了,你再不回來,就自罰三杯吧。”

江正南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自己這就回去。

他站在窗口,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怎麽說呢,他也害怕,這一次次的猜忌和別扭,真的會把他和宋景之間的那點溫情,都磨沒了。

撚滅了煙頭,他在微信上,轉給宋景兩萬塊錢。他也是很久不刷一次朋友圈,今天湊巧看到了,她昨晚發的說說,自己錢包和手機一并丢了。他剛剛問她,她什麽都沒說,想必真的是要跟自己生分了。

大家都已經放開了喝了。他自然也被灌了不少。是季允先起的哄,“看老二那樣,在家就不象是個當家的,就出來這麽一會,還被查崗。”

江正南笑了,只好就着他說,“我媳婦沒跟我回來,一個人在北京,昨晚去逛街,錢包丢了,我給她轉了點錢。”

“你現在一口一個‘我媳婦’,叫得可真親啊。那林茵呢,林茵對你來說算什麽。你不知道她當年為了你......”

“季允,老二的事用不着你管。”劉安世知道季允和林茵是最好的朋友。如今他看季允喝酒喝的臉通紅,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唇角帶着笑意,找茬似的問江正南,立刻就打斷了他的話頭。

季允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了,沒再說什麽。只是右手的拳頭越攥越緊,心裏隐忍的那點憤怒,都攥在上面了。

現場的氣氛不知怎麽就冷了下來。

所以,那是他們的聚會有史以來,散的最早的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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