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江正南的臉一直黑着。當時, 劉安世都已經鑽到楊宸的車裏,又被他拽了出來。倆人在附近的街角,找了一間酒吧, 江正南點了最烈的酒。一口悶掉。“說吧。”季允都那樣了,他要是再不有所察覺,就是個傻子。

“說什麽?”劉安世右手輕輕轉着玻璃酒杯。他也過了而立之年,不像年輕時做事那麽沖動了。他喜歡現世的安靜更多一些, 不想去随便打破它。

“你別跟我裝傻, 這麽多年,我一直拿你當兄弟, 你有事瞞着我, 不怎麽好吧?”江正南眼神冷的都能殺人了。

“我能有什麽事瞞着你”, 劉安世說,“你沒其它事, 我得回去陪我閨女了, 我不給她講故事,她睡不着。”

江正南沒有留他,他就走了。

将近半夜的時候, 他接到江正南家裏的電話。其實他手機調了靜音, 要不是他起來給自己女兒熱奶, 根本就接不着電話。

是江正北,“安世,正南跟你在一起嗎?”

劉安世才知道江正南還沒回家。大過年的,他也怕江正南喝多了出事,忙說:“哥, 我跟正南一起在酒吧喝酒來着,我家裏有事, 就先回來了。這麽着,我去喝酒的地兒,看看正南還在不在那兒,然後給你個話。”

然後他着急忙慌穿上衣服就往外走,閨女哭的聲音很大,他“砰”的把門關上,聽到自己媳婦吼的聲音,“劉安世,你今晚再出去鬼混,就永遠都別回來了。”

到了酒吧,江正南果然在。來的路上,劉安世就想好了,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江正南。因為有些事情,刻意隐瞞,未必就是好的。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該知道事情的緣由了。至于如何取舍,那就是他的選擇了。

江正南喝的已經有些醉意了。

深夜的酒吧,依舊熱鬧。劉安世也要了一杯伏特加調制的烈酒。他跟江正南是鐵的不能再鐵的兄弟,沒少在一起做壞事,也沒少一起挨揍。自然,跟林茵相熟。因為那時,凡是有江正南在的地方,必定有林茵在。有時候他們弟兄幾個出來喝酒,江正南都帶着林茵,弄得他們都挺不忿的。畢竟有女孩在,他們既不能謀劃什麽事,也不能亂說什麽話,怎麽都不方便。可是沒辦法,江正南這麽硬的一個人,對林茵那是沒得說了。百依百順。

他們幾個也不是什麽善茬,尤其是他,劉安世,基本上不超過兩個月,就得換一個女朋友。楊宸也沒少換了。唯獨江正南,從小到大,眼裏就只有林茵。

那時他們都以為,江正南要是不跟林茵在一起,真的是天理難容啊。

江正南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是季允喝醉酒時跟他說的。

林茵爸爸是縣醫院主治醫生,出軌了本科室的一個年輕護士,在這不大的縣城裏,傳的沸沸揚揚的。林茵媽媽受不了,就吃安眠藥自殺,幸虧發現的及時,又搶救過來。那個護士懷孕了,林茵爸爸只好斷了跟林茵媽媽二十幾年的情分,娶了只比自己女兒大幾歲的護士。那時候林茵正大四。她出生之後,便一切順遂,驟然經歷這些,必然一時難以接受。那幾個月,她常大晚上的去酒吧喝酒,喝到半夜才回來。

或許,一切,都是從那時開始改變的吧。

林茵在酒吧裏遇到一男的,長得不賴,家裏很有背景。對林茵有意思,跟林茵搭讪。林茵自然是不理的。而且從那之後,再也沒去過那間酒吧,生怕惹上什麽麻煩。

幾個月後,還是被那人找到了。

直接威脅林茵,“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你那個男朋友想吧。你可以不答應,但是我保證你男朋友以後在北京城沒飯吃。信不信随你。”說完就開車走了。

林茵自然也沒信,她覺得世界上的人如果都這麽橫行霸道,那還要警察做什麽呢?直到江正南被車撞,腿骨折,在醫院躺了三個月。她才有所警醒。發現在這座城市裏,自己和江正南真的就像一只螞蟻,随時都有可能被人捏死。她不得不妥協。

她寧願自己死,也不能讓江正南有任何的事情。

同學們都以為她真的跟那個所謂的David出國了,江正南亦是如此。其實不是,那只不過是個幌子。她被那個人養在外面,将近五年。後來才去的英國。

其中還有一個插曲。江正南跟宋景結婚的那晚,林茵割腕自殺。在病床上昏迷了将近半個月,才醒過來。

事情就是這樣。

劉安世知道的不多,也就是個大概,都告訴江正南了。

末了,他跟江正南說:“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做什麽事情,有什麽決定,都要慎重。說實在的,我覺得,過去的兒,再怎樣,都已經過去了。宋景是個好女孩,你要珍惜。”

江正南到家時都已經半夜了。江建國還在客廳裏坐着等他,看他回來才去睡了。他上樓,回到卧室裏,看着暈黃的臺燈下,熟睡的兒子,心裏才算是稍稍的平靜下來。

一夜都沒怎麽睡着,将近淩晨了,才迷瞪了一會。

冬天的這小縣城,醒得很是晚。都近七點了。附近的小區裏才傳來賣豆腐腦的叫賣聲。不像許多年前,悠長的聲音回蕩在小巷子裏。現在都是擴音器裏喊出來的聲音,頗有幾分刺耳。江正南睜開眼,看到從窗簾的縫隙,投射進來的太陽的光暈,落在木質的地板上。想必是一個大好的晴天。

小貍扭着那肥嘟嘟的身子,,手裏抱着奶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開門,爬到床上,騎在小鹿的身上,揪着小鹿的耳朵,“起床了,小懶豬。”最後一個音發的不是很清楚,甜甜糯糯的。

小鹿這兩天是服了這個小姑奶奶了。很無奈,只能對她言聽計從。忙穿了衣服起床,陪她玩了一個早晨。

早飯之後,江正南跟陸芷說:“媽,我打算明天帶着小鹿就回去了。公司裏還有一堆的事情,需要處理。”

陸芷知道也留不住他。“你走之前,去你安阿姨那裏一趟。不管怎麽樣,她是長輩,你理應過去看看。”

江正南去的時候,拎了兩盒稻香村的點心和一箱柴雞蛋。也不在東西多少,關鍵是個情分。可巧了,安瑾不在家,去親戚家串門了。只有林茵在,穿着睡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林茵看他過來,顯然有些吃驚。忙去給他沏茶喝。

江正南看着她那忙碌的背影,想着,他們畢竟是生疏了。許多年前,他到這兒,就象是到自己家裏一樣。都是他伺候她的,吃什麽,喝什麽,再周到不過了。

茶水有些燙,江正南就放在了茶幾上。藍色骨瓷杯裏的蜷縮着的一個個茶葉團,一定是在慢慢的,慢慢的,展開,變回最初的葉片的樣子。只是因為這過程太慢了,人眼是看不到的。

“你什麽時候回去?”他打破了這沉默。因着昨晚的事情,他看到她,心裏難受的很。仿佛在滾燙的水裏泡着的,不是茶葉片,而是他的心。但是他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做不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什麽時候想回去了再回。”林茵笑着說。

江正南知道她現在沒有工作,早一天晚一天,沒什麽大礙。“我跟陸鳶打聲招呼,回頭你去他公司上班吧。”他也知道,她既然提出辭職,自己不好再強留。一來自己跟宋景之間還糊塗着。二來,他也不想讓她擔負自己跟宋景分手的罪責。想來想去,這樣是最妥帖的安排。

“不用了,我現在有自己的打算,謝謝你。”她的話語裏帶着疏離和客氣,讓他的心緊緊揪成一個。

沉默了很久,回蕩在兩人之間的,只有電視上演的港劇中,人說話的聲音。也得虧有這聲音,否則将會更讓人尴尬和不知所措。

江正南說:“你吃早飯了沒有?”他喝了一口茶水,有些苦澀,大概是茶葉放多了。

林茵搖搖頭,“沒有,不餓。”

江正南知道她一向性子疏懶,于做飯這些事情上,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起身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黃瓜、雞蛋和扁豆角。撸起袖子,給她炒了一個扁豆角。做了一份西紅柿雞蛋面。

林茵當着他的面,把那一碗面和菜掃落在地板上,灑的到處都是。江正南脾氣也上來了,額頭的青筋暴起,沒說什麽,到客廳裏,拎着衣服就走。

“你以為我還是原來的林茵,什麽都不會做嗎?你錯了,我現在做飯做的可好了。你現在想起我來了,你早幹嘛去了?”她是哭着說的。

江正南走到門口的身子瞬間頓住,回過神看到,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的林茵。他想起前些日子,偶然看到的她的畫簿,畫的滿滿當當的,都是他。他也想起,昨晚劉安世跟自己說的,她跟那個陌生的男人,她在他結婚那晚割腕自殺。瞬間,眼睛裏也是被淚水模糊了。只怪造物弄人吧。

他走過去,蹲下,拿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把她緊緊的擁在懷裏。

等她哭夠了。他起身,到廚房,把地上的飯菜,打掃幹淨,倒進垃圾桶裏,把地拖了兩遍,才算是完事。

然後,他說:“我先回去了。你要是待會餓了,就出去吃吧。”

她去了洗手間,照着鏡子,用紙巾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擦幹,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覺得自己狼狽至極。

他叫了她幾聲,她沒有作答,他生怕她再做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只好,敲門進來。她倚在盥洗臺前,仍是,止不住的眼淚直流。這洗手間并不大,只是狹小的房室。兩個人站在這裏,彼此呼吸可聞,未免有些擁擠。

是林茵先做的。她踮起腳尖,吻上他。江正南只覺得一陣熟悉的清香,襲上心頭。天下的男人,不過是一副德行。把林茵抱到盥洗臺上,就回吻過去。又或者根本不叫吻,叫啃還差不多。

曾經二十幾歲之前,他的生命中只有她一個女人。他有多愛她,他自己也不知道。硬生生的分開的。不是在互相厭倦,感情走到盡頭的時候。而是在彼此愛着的時候。分開的。故更有刻骨的痛。乃至于在過去的十年裏,即使他結婚生子,每當想起來,心裏的痛發作一次,恨不得要了命。

要不是宋景的電話打過來,倆人很可能真的停不下來。林茵的魚尾辮,散亂了半邊。身上的睡衣,已經被褪到腰際了,唇被江正南啃咬的也幾近紅腫。

“喂,有事?”江正南接了電話,一旁的林茵,不敢出聲,只悄悄把自己褪到腰的睡衣撩到了上邊。

宋景也是聽小鹿說的。江正南去林茵那裏了。她聽着那涼薄的嗓音,差點都想不起自己之前編好的打這通電話的蹩腳的理由,“我下午要去逛街,你再給我轉點錢。”

“好。”江正南一個“好”字還沒說完。林茵就尖叫了一聲,撲到了江正南的懷裏。

在這小縣城裏,有些陰濕的地方,牆角有一只小的壁虎,沒有什麽稀奇的。偏林茵最怕這些東西了,真的是怕到極點,才尖叫出來的。

電話那頭的宋景,似乎明白了什麽,就把電話挂了。

江正南再打過去,已然是關機。他皺着眉頭,接着打,打了好久,差點就把手機摔了。直到林茵淚眼模糊的說:“對不起,是我把事情搞砸了,你要是怕她生氣的話,等我給她講清楚。”

江正南愣了會神,說:“不關你的事,本來也快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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