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等下課了, 他講完，有一幫女孩子湊上去，問他問題。她看了一眼, 知道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到停車場等他，将近半個小時，他才過來。

宋景開的車。當然沒有去吃披薩。那麽說, 就是為了逗他玩的。她和幾個師弟師妹都知道, 他最不愛吃西餐了。什麽必勝客、肯德基堅決不去。

她本來說要去全聚德吃烤鴨。他嫌麻煩，就近找了一家眉州東坡酒樓, 三層靠窗的位置, 還算是安靜。

等着菜上桌的時候, 她笑着問他，“每次上完課, 都有那麽多小迷妹纏着您問問題, 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她的那些同門，哪一個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問他。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 夾在指間。一手又去大衣的口袋裏摸打火機。她起身, 從他的指間抽出那支煙, 說，“煙有什麽好抽的啊，對人身體又不好。”兀自給他扔到垃圾桶裏了。完事還給他做一個鬼臉，他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就此作罷。

菜漸漸上來了。有清蒸鲈魚，東坡山竹筍, 松仁玉米，蒜茸扇貝……有幾道宋景也叫不上來名字的。

他的話匣子打開的時候, 就沒有宋景插嘴的份了。

據說當年他們文院的的國家一級重點學科，是他一桌一桌的敬酒敬出來的。當然那只是傳說了，可信度并不高。再說了也得她們學院确實有基礎，才會評的上。但是也側面體現出，周瑾絕不是只只知道埋頭苦學的人。場面上的話以及事情，他也很在行。這不，年後剛榮升院長。宋景留校的事情，也是更有勝算了。

興頭之後，吃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宋景說，“老師，我和江正南打算要二胎。”

這是她跟江正南之間的事情。之所以跟周瑾說，是因為真的有很大的厲害關系。其實高校裏面的競争是很厲害的。做大學老師，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清閑。你得有拿的出手的論文或課題，否則就沒法子評教授，自然也就帶不了學生了。

說實話，女教師确實潛力不如男教師。不是說她們能力不夠。主要是做學問這件事得講究個專心。坐的了冷板凳。像宋景，這還沒畢業，更別提在這學校紮根了，就又要二胎了，等她再回到學校，比她更年輕的，能湧出一堆來，她真的跟別人比不了。

再說，周瑾費那麽大周折，把她留下來，不是讓她回家生二胎的。

他聽到這話的時候，自然愣怔了一下。不過也沒說什麽，他能說什麽呢。

宋景真的很內疚，她低聲說，“對不起，我知道，我很不争氣，可是我對工作真的沒有太大的追求，更不想幹出一番事業來。我今年都三十三了，要是再不要，以後就很難了。”

周瑾悶了一杯酒，說，“這是你私人的事情，你自己做決定。”

後來的氣氛總歸是有些冷。周瑾一杯接一杯的，把洋人的酒，當二鍋頭喝了。宋景也不敢再說什麽。她以為周瑾在這件事上，也會同樣無條件支持她呢。

回去的時候，是宋景開的車。周瑾坐在後座上，手指撚着眉心，似乎喝的有點多了。宋景從後視鏡裏看到那樣的他，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他平日裏待她太好了。她其實一點都不想辜負他。一點都不想讓他為自己的事情頭疼。

到家之後，宋景本打算把他送上樓的，被他拒絕了。他終究還是點着了一支煙，抽了一口。問她，“去年投給人大複印資料上的那篇文章過了嗎？”

“還沒給信。”宋景低着頭，不怎麽敢看他。

“我把常遠的電話給你，你回頭打電話問問他。”常遠是他師弟，專管審稿子的。

因為宋景畢業的話，除了大論文得過。還得有三篇發表在國家核心期刊上的文章。現在就差那一篇了。所以他比較着急。

“好的，謝謝老師。”宋景低聲說。

“要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六月份工作就應該定了，簽約了。這事你甭跟別人說。”說完他就上樓了。宋景那一刻心裏酸酸的。她總覺得周瑾其實什麽事情都為她想，而她似乎就是極其不省心的主。其實她博士二年級的師弟陸啓，寫文章也好，幫老師幹活也好，都比她強的多。但是老師似乎為她付出了更多。

天色越來越暗，等不了多久，雨點就會落下來了。宋景的心情一如這天，頗有些壓抑。

到了江正南公司樓下的停車場，就已經聽到轟隆隆的雷聲，天色陰暗到不行，仿佛是晚上一般。鬥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落下來。宋景跑了幾步，到了大廈的前臺，算是沒有被淋濕。

前臺的女孩穿一身職業裝，長得清秀恬靜，笑起來兩頰有淺淺的酒窩。問她，“您好，您找誰？”

她很少到他的公司來。這兩年公司的規模擴展很快。前臺的小姑娘也是換了又換，不認識她也算是情有可原。她笑着說，“我找江正南。”

“您找我們江總有預約嗎？”

宋景剛想給江正南打電話，正巧林末從外面回來。“姐，江總那邊有點麻煩，得晚點到，你跟我到樓上等吧。”

他的辦公室在九層。林末把她帶過去，又給她泡了一杯咖啡，就兀自去忙了。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雷聲大作。打電話給他。很久他才接。

他說，“到了嗎？”語氣清冷，就像秋冬之際山谷裏的泉水。

“到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她逛了好久的街，才給他挑好的生日禮物，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其實以前他過生日，她都沒有這麽上心過。可能是因為突然感覺到婚姻也是需要經營的，不能只是任性耍脾氣，又或許是因為其它的。

“不确定，我盡快。”他那邊也煩着呢，說實話這一下午，都陪着別人打高爾夫了，打到現在，一點信都沒掏出來。不是他不夠狡猾。他絕對是遇到了比自己更精明的老狐貍了。

“你又這樣……”她顯然有些不悅。明明都已經說好了的。

“乖，你聽話。我一忙完，立馬就去接你。”他說了這幾句，就把電話挂了。

宋景也知道，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不能耽誤他正事。只好耐心等一會兒。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又兼着有風，雨點傾斜着打到玻璃窗上，噼裏啪啦，聲響很大。

她也是不知道做什麽，就打量他的辦公室。設計很是簡約。牆上挂着一幅字，“天道酬勤。”是端正的楷書。還有幾幅水墨畫，像是明代畫家的畫風。她想着，依他的性子，未必就真的喜歡這些字畫，不過是挂在這裏應個景而已。過來談生意的人，一看江總還挺有文化的。其實全然不是。看他說話時不時的冒個髒字，就知道了。宋景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麽愛他。

他的辦公桌上放着小鹿的照片，許多年前的了，差不多六七歲的時候，在北海公園照的。正是換牙的時候，大門牙缺了一顆，小鹿要是知道他爹的辦公桌放了一張他那麽醜的照片，估計得氣的不行。

然後就是辦公桌的抽屜，宋景也想看看他有什麽瞞着自己的沒有。不過，據她推測，應該是沒有的。即使有，也會鎖起來，不會放在這麽顯眼的地方。

可是宋景還真是翻到了她不該翻到東西。是買房的合同。名字是江正南的，日期是去年十一月份。四百多萬的房子，她壓根就不知道這回事。他是曾經跟她說過在花園橋附近購置了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以後小鹿就去那邊上學。可是這套六十平的房子，他從未跟她提起過。

宋景的記性還是非常好的。她想起了去年林茵跟她說的那些話。女人有的時候，有很強的推理能力。她肯定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這套房子，現在林茵住着。

她用手機把購房合同拍了照片。放回原處。心裏不難過是假的。喝了一口林末泡的咖啡，苦的厲害，她還是咽下去了。

雨大有下一夜不停的架勢。已将近六點。她心裏始終沒着沒落的。想着江正南不回家那些日子，是不是都到林茵那兒去了。然後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拎着包就走了。

下着雨，折騰到家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她收到江正南發給她的信息，“媳婦，今晚估計要在公司加班，你自己記得吃晚飯……等忙完這個案子，帶你出去玩。”

她一個人在家，沒有開燈，蜷縮在沙發上，哭的厲害。

她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記得有人說過，愛情的世界裏，兩個人正好，三個人就有些擁擠了。此刻，她深深的懂得了這句話的意思。心裏難過的要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她想，或許她還是有些樂觀了，對于她和江正南之間的婚姻。他連最起碼的坦誠相待都做不到，那他們之間還有繼續下去的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