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第二天是周六, 剛下過雨的天，藍的不像樣子。天際絲絲卷卷，都是白雲。像棉花糖一樣。冬末初春, 走在街上，吹過耳畔的風，不冷，帶着些許的暖意。

宋景把車停在了小區的樓下, 看了一下小區的環境。樹木成蔭, 很是幽靜。樓不高，每一幢大概就七八層, 紅磚砌成的。帶着古樸的年代氣息。偶爾有看小孩的老太太, 推着嬰兒車路過。總得來說, 是挺不錯的。

她上樓，走樓梯。四層雖不高, 對于她這種不怎麽鍛煉的人來說, 累得有些氣喘籲籲的。摁門鈴之前，她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其實很害怕看到，開門的是林茵。更害怕, 江正南也在這裏。

可是, 人生總是會有許多的門客, 等着你跨過，無論過去之後，是天堂還是地獄，那都是必須要邁的一步。

開門的是林茵。她顯然很錯愕，沒有想到是敲門的是宋景。更不知道, 她這麽突然過來，有什麽用意。但是鎮定下來之後, 她笑着說，“是你啊，快請進。”

“周末沒事，想過來看看你，沒有打擾到你吧？”宋景知道，這種時候，就得把心裏所有的情緒都隐藏起來，不能顯露絲毫。

“沒有啊，怎麽會呢？”林茵笑着去給她煮了一杯咖啡。

宋景打量了一下這房子。不大，一室一廳，但足夠她一個人住了。房子整個都是暖色調的，鵝黃色的照片牆上，挂着林茵的各種照片。靠落地窗處，放着褐色的沙發，還有吊籃……

“過年的時候，在老家看到小鹿了，他不怎麽愛說話，是個腼腆的小家夥。”林茵把咖啡遞給宋景，坐在了對面。

“其實可混着呢。”宋景笑着說，“你沒有看到真實的他。”

然後就有些沉默。氛圍有些僵硬。其實也可以諒解。她們都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從一定程度上看，她們都是很好的女孩。可是她們愛了同一個男人。這決定了她們永遠無法做朋友，只能做敵人。除非有一個人選擇釋懷，退出。否則還有可能成為仇人。

林茵說，“謝謝你和正南，不然我可能每天都得坐四五個小時的地鐵，到公司上班。”她從家裏回來之後，終究是江正南介紹她去陸鳶的公司。正好因着湘南，陸鳶對她很是照顧。

“應該的。”宋景心裏頗有些不得勁。她覺得江正南還不如林茵坦誠。而她壓根就不能跟林茵說她不知道這件事情，否則會被笑死。這麽多年了，依舊如此，她覺得自己挺失敗的。

“這麽多年，你也沒遇到過合适的？”宋景來這兒不是只為了聊天喝咖啡的。

林茵聽到她問這個問題，很顯然一恍惚。眼眸裏的光亮瞬間就黯淡下來了。這是她的傷口。許多年來，她身邊的人閉口不談，可是還是被宋景這麽撕開了。

她說，“愛上一個人，分開了，失去了愛的能力。”

宋景害怕聽到這樣的答案。她毫不猶豫的撕開林茵的傷口，林茵卻似乎比她坦蕩許多。可是這坦蕩的答案是對她最好的回擊。因為跟江正南結婚的雖然是她，可是對這段婚姻最不自信的也是她。

“當初為何要分開呢？”宋景雙手緊緊捧着，那盛咖啡的藍色瓷杯，問道。

林茵莞爾一笑，沒有作答。那是生命該有的劫數，如不是最信的人，誰願意把那個擺到臺面上來說呢。

“小茵，你聽過‘刻舟求劍’的故事嗎？其實我們小時都應該學過那篇課文的。可是過去的幾十年我都不太懂它的意思，只當它是個寓言故事。直到最近才算是有些懂得了。”說完之後，她呡了一口瓷杯裏的咖啡，心裏抖的厲害。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你不要再奢求跟他在一起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許多年，你們其實已經生分了。因為這期間，是我在陪着他的。我要是你，就不會再跟他有絲毫的牽扯，不打擾他安靜的生活，離他遠遠的。”

宋景從那裏出來，找到自己的車，坐上去的時候，瞬間虛脫了一般。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用這種方法，在挽留一些東西。看似不光明，但是必須得做。

可顯然，她不是勝利者。因為林茵跟她說，“欣欣，你知道嗎，世間的事情不可一概而論。我跟正南這麽多年，是沒在一起，但我愛他的心從未變過，我相信，他也是。所以刻舟求劍的故事，對我們是沒有意義的。倒是你，你心裏一直沒有底吧，害怕正南離開你，所以才會這麽急匆匆來找我。”

宋景開車去了她爸媽那裏。

小鹿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溫青坐在一旁，在把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剝了皮，遞給他吃。

江正南也在，腰裏系着圍裙，在幫宋躍進做飯呢。看她回來，問，“一大早的去哪了？不在家，手機也關機。”

她從水果盤裏，拿了一個蘋果，啃了一口，說：“去逛街了啊。”

“什麽都沒買？”他有些不大信她。像她這種性子，去逛街，還能空手回來。

她冷着臉說，“誰說逛街就一定得買東西啊。”然後去了卧室。

江正南以為她還在生他的氣呢。沒把她的話當回事，依舊回廚房，掰扯那魚去了。

宋躍進把恨不得把自己畢生對做菜的那點心得，都教給江正南。江正南對做菜不是那麽感興趣，但是也耐着心學呢，畢竟做菜不是目的，哄老爺子開心罷了。

家裏沒有生抽了。江正南讓小鹿去買，小鹿搖搖頭不去。要是在自己家，江正南看到小鹿那副大爺樣，說不定拎着什麽就過去了，在這裏，他都忍了。

宋景說要去買，江正南說，“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宋景穿一件酒紅色的大衣，配淡藍色鉛筆牛仔褲，黑色平底短靴。留着及肩的發。她很瘦，肩窄腰細，也就一百斤左右。江正南在後面跟着，覺得她就像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女孩一樣，很好看。

小區裏沒有超市。他們出了小區，穿過馬路，到對面商場地下一層的物美。他牽着她的手，她就任由他牽着。

其實沒有別的可買的，只有生抽。他們似乎要把這超市逛一遍。到了賣零食的區域。大中午的，角落裏沒有人。他把她拉到自己懷裏，就吻上去了。宋景早晨抹的赭紅色的口紅，差不多都被他吃幹淨了。仍不罷休，舌頭去糾纏她的。其實他這麽耐心吻她的時候很少，以前十次有八次就是強取豪奪。宋景此刻只覺得自己的魂都快沒了，捶着他，讓他放開自己。

這裏也不是一個人都沒有的，有人路過，他忙把她按到自己懷裏護住，生怕她害羞。等人走遠了，她才從他懷裏擡起頭來。他看着她紅腫的唇，和那有些迷離的眼神，在她耳際說了一句什麽話，她生氣了，轉身就走。他忙拉住他，“我說着玩呢，怎麽就生氣了。”

他哄她的方式，就是給她買了各種零食。她問他，“你兒子要是跟我搶怎麽辦？”

他挑挑眉，湊到她耳際，咬了一口，說，“我給我媳婦兒買的，沒他的份，咱不給他吃。”

到了結賬的地方，他随手拿了幾盒避孕套，大喇喇的，絲毫不避諱。她臉皮薄，紅的跟什麽似的，跟在他後面，想着以後都不要跟他一起逛超市了。

到家之後，菜都端上桌了，只有一道需要生抽的魚，還在鍋裏。

小鹿撇了撇嘴，說，“哎呦，等您倆買個東西可真難。”

飯桌上，酒是必須要喝的。宋躍進有江正南陪着，興致很高。

溫青說，“正南，你們公司有适合溫昕做的工作麽？她六月份也就畢業了。這不是因為去年的事情嗎，畢業證能不能拿到還不确定。不過她的專業跟你們公司還算對口，也是建築設計。我想着，讓她到你的公司，也好有個照應。”

宋景也沒吱聲，她不敢替江正南作答。因為他們公司現在聘的都是研究生，本科也有，很少。像溫昕那樣大學什麽都沒學，就玩的，肯定是沒有的。

江正南其實在管理公司上，還是很出色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會看人。聘的都是一些有真本事的人。也會用人。知道每一個員工最擅長的是什麽。也就能做到各盡其用。所以公司名氣越來越大。

有的時候，宋景不得不承認。讀書的多少，和做事的能力，有時真的是不成正比的。就像劉邦，文化不高，但是很會混事，最後就能成就一番大業。而江正南呢，能在這座大都市站住腳，靠的不僅僅是謹之的那些人脈，更多的還是自己的能力。

“好的媽，到時候讓溫昕直接去公司找我，我都給她安排好。”他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啊。

宋景給他夾了一筷子魚，放到碗裏。又細心的幫他把那根顯眼的魚刺挑出來。那還不夠，又專門挑了魚眼睛，也放到他碗裏，然後笑着說，“吃吧。”

小鹿撇了撇嘴，“姥姥，您看。您知道我在家怎麽受虐待了吧。”

溫青和宋躍進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