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衛妍兒,現在應當又該喚回那個名字了吧,衛子夫,為子為夫,可那一生她又究竟得到了什麽呢?這才不過四月,這日頭便是毒得不得了,灼人的陽光,應是讓人睜不開眼,好似這腳踩在地上都能冒起一串白煙。衛子夫眯起眼前,擡頭看了看那猛烈的太陽,發出一聲嘆息,“終究還是回來了嗎?”
上輩子的陰霾太過沉重,沉重到她至死都不願瞑目,她有着太多的牽挂與不甘,她的據兒,她的衛長,還是那尚在襁褓還來不及喚自己一句祖奶奶的曾孫兒,那是她人生至暗的一夜,她本以為以自己一死終可換的兒孫的一線生機,卻是沒有想到那種刻骨銘心,家破人亡的寒意,讓她死都不能釋然她太過恨了,導致自己終究不能往生,身似一縷浮萍飄蕩在這飄渺的浮世,看着緣起緣滅,朝代的興亡更疊,當她終于放下那般執念,投胎再世為人,成為了新世紀的衛妍兒,有着美好的一切,值得她憧憬的一切,可那段歷史卻依舊是她不願再去觸及的傷口,她本以來自己可以就那麽過完一世,卻是沒有一場無情的雷電,好死不死的劈在了她坐的那輛公交車上,等她再睜開眼時,就是那麽狗血無情的穿回了自己最不願去觸碰面對的一生,她又成為了那個衛子夫……
“阿姊,阿姊!前面就是長安了,我們馬上就能找到阿母了……”眼前的少年盡管衣衫破爛,可這稚嫩的臉上盡是堅毅與少年初有的神采,“阿姊,你先喝口水,我去前面探過了,我們進了這長安城,再往這城東走,就能到那個平陽公主府了……”
衛青不知從那裏借來了一壺水,盛在這用得都些發白的水囊裏,遞給了衛子夫,“阿姊,先喝點水吧,這天實在太熱了……”衛青用手遮在了額上,朝着天上瞅了瞅。
“好……”衛子夫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接過他的水,只是那麽看着他,她一醒來就是回到了災荒之時,一家人四處漂泊的時候,醒來的第一時間,她便是去到衛青親生父親鄭季的家裏,将衛青從那個将他識為奴仆畜生一樣虐待的家裏給帶了出來,要知道他這個弟弟後期的壯年離逝,可跟他這苦哈哈的童年生活有着脫不開的關系,而她亦明白自己的弟弟是有着鴻鹄之志的天縱英才,只有讓他走入長安,他才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而不是一生的功績都被後人說成靠着她才有的機會,這才是打算去往長安的根本原因。
許是這天氣太過尋常,匈奴又作惡地方,導致這一路上避難之人不在少數,“翁翁……”一名小女孩,就站在衛子夫姐弟二人的不遠處,緊盯着自己手裏的水囊,和衛青手上的那一包豆子,舔了舔那幹涸到起皮而又蒼白的嘴唇,拉了拉自己身邊鞠樓着身子,無力的靠在樹下的老人,眼裏充滿着渴望,老人疲憊的拉着小女孩的手,顫抖着從懷裏掏出了那明顯是樹根的東西,遞給了小女孩“快吃吧……”
此等心酸讓衛子夫盡管是充滿着憐憫之心,卻終究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眼下的漢朝,經過文景之治,卻是國力充沛,可是對待匈奴,卻還是一味的采取和親政策,只盼求得這片刻安寧,可這安寧并不是屬于最底層的百姓,匈奴人的來無影,去無蹤,令上郡、雲中兩地多次被侵略,導致這些無家可歸的人不斷湧入長安。而這長安雖是富庶之地,可畢竟再大的地也是有限,故而不斷有兵士在外驅趕着這些逃難之人。
“阿姊……”衛青終究是個仁厚的之人,只是一句,衛子夫便是明白了他的所想,将手中的水囊遞給了他,含笑的點了點頭。
“小妹妹,這些都給你吧……”這袋豆子和這壺水亦是這兩姐弟二人的最後口糧,可此等情形下,他還是全部給了眼前的兩人,足見他的仁厚。
“使不得,使不得啊……”那頹廢的老人見此趕忙的推脫道,好似耗盡了他畢生的氣力在拒絕着。
“無妨,老人家,您就拿着吧,我們姐弟二人還有,您放心吧……”衛子夫上前将接過衛青手裏的豆子遞給了那渴望的小女孩,蹲下來看着她“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女孩祛生生的拉着老人的衣袖,似是有些不敢,卻又滿懷期待,不敢言語。
“姑娘,這樣不好……”老人家還是在拼命的拒絕着,戰亂年代,人人都是自顧不暇,又怎麽會有如此之人,見衛子夫實在真誠,推脫不過去,老家人顫抖着手,眼含淚光,”老夫有幸學過面相,我觀姑娘面相,他日必定是龍鳳之姿……”複又看了看憨憨的衛青,“這位小哥,他朝必是封侯拜将之士啊……”
對于老人家之言,衛子夫卻是一笑了之,“老人家是從上郡還是雲中來的……”拉着衛青在老人家身邊坐了下來,細細的詢問着戰事,不放過任何一絲培養衛青的機會。
“唉,我這把老骨頭了,若不是……”老人家講着講着便落下了淚,可見戰亂給人帶來的痛苦,
“便是苦了我這小孫女了,此番入長安,亦是想為我這小孫女尋個安身立命之處,我這還有個孫子少時便入了長安尋差事,這才想着帶孫女入長安來尋一番……”老人家的嘆氣聲中飽含着對生活的無奈。
“哥哥,我叫李妍……”不知何時,這小女孩突然開了口,跑到衛青的面前,踮起了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又躲到了自己的翁翁後面。
“哼,又是這幫匈奴人,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他們……”上郡的種種激起了衛青骨子裏的将軍氣息,小女孩突然起來的一吻,更讓他紅了耳……容不得他們二人細想,那随後而至騎馬的兵士,驅趕着他們,“此乃長安重地,爾等無關人員速速離開。”衛青更是一拳便是砸在了樹上,“大漢的子民,怎麽可以自己人欺負自己人,老人家這都沒力氣了……”
“豎子,你是活膩了嗎?”眼前這兵士揮起鞭子便是要朝衛青襲來,衛子夫當下是不滿的将衛青護至身前,打算硬抗下這通鞭子。
“汝等好生蠻橫,長安地界亦敢生事,膽子到是不小……”利劍出鞘,一瞬便是将揮向衛子夫的鞭子在半空中揮成了兩段。
馬上的兵士詫異的看着突然起來的一幫人,更是惱怒不已,揮出腰上的劍便是要同突如其來的這幫人動起手來,“吾乃細柳營少将,汝等何人,怎敢生事?”馬上的兵士見這幫人來勢洶洶,衣着翩翩,怕是貴人,故而只是拔劍相向,卻未動手。
而本是閉上眼打算接受這一鞭子的衛子夫,被這突然起來的意外,亦是吓了一跳,回身望去,盡管那張臉龐不曾帶着往昔的戾氣和頹敗,反而充滿着少年的陽剛和意氣,可這眉目之間的相熟,只是一眼她便認出來了,這不就是那個老喜歡打着平陽侯名號出游的劉徹,她可是沒想到就這麽突然起來的遇上了最不想遇見的人。
一瞬間便是一股子怒意湧上了心頭,似有滿腔的怒意想要噴向他,被人這麽雙目灼灼這樣盯着,這讓劉徹不由的背後發涼啊。
“漢朝的劍是揮向匈奴的,漢朝的馬應當是踏向匈奴之地,不應當是如此的……”被衛子夫護在身後的衛青,反應過來之後,一下子便是跑到了衛子夫身前,張開雙臂護着他的阿姊,“你們有這功夫,欺負老人女人,為什麽不去上郡,不去雲中,馬踏匈奴,揚我大漢國威……”少年衛青的眼裏滿帶着不屈之色。
“區區豎子,有何資格妄談國事,我看你是當真不想活了……”馬上的兵士,見動不了眼前的人,揮劍便是刺向衛青。
這傻小子到是不怕死的緊緊護在衛子夫身前,“男兒生如蝼蟻應有鴻鹄之志,命如薄紙應有不屈之心,早晚有一日我會踏平匈奴之地,揚我大漢國威。”
“好……”馬上的劉徹,聽得衛青此言不由的大贊一聲,拍手倒好,順道朝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一旁的韓嫣當下便是朝他點了點頭,朝那幫人吼了句,“此乃平陽侯,汝等還不速速退下……”朝那幫人掏出了證明身份的符牌,一瞬間便是讓那幫子兵士揚長而去。
“這細柳營确當是要好好整治一番了……”劉徹意味深長的朝着那幫子落荒而逃的兵士喃喃自語
道。
“青弟,可否有傷到……”衛子夫極為不放心上下檢查着他。
“阿姊,我沒事……”衛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了一句。
“好小子,到是有志向,朕……我本侯問問你,若是這出兵匈奴,應當最先考慮的是什麽?”劉徹下馬頗有興致的問着。
“自是戰馬,匈奴人的馬皮薄毛細,步伐輕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強,而我關內的馬,雖是身軀粗壯,耐勞,但是不畏寒,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打敗匈奴,除了練出一支兵貴神速的騎兵,更需要一批強而有力的戰馬……”衛青好似遇到伯樂,眼含炙熱,滔滔不絕的講起了自己對于匈奴的種種見解,能讓衛青如此出現在劉徹眼前,對衛子夫而言,不可謂一件好事,她便可少了許多顧慮,指點江山的氣魄,沐浴在那陽光下,到讓衛子夫看的有些癡迷與崇拜,他的弟弟曾經也是個如此意氣風發,心懷天下、驕傲的一個的少年郎,“我的青弟将來必是要封侯拜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