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信徒
第1章 一個信徒
——嘟嘟嘟。
夜椿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驚醒,“噌”一聲她身下的躺椅轉了個圈翻倒在地。好在,她憑借高超的身體平衡展現了一百八十度劈叉,一只腿勾在椅背,一只腿垮到辦公桌上。
她飛速地拿起座機電話,按通接聽鍵。
“親~這裏是米花町偵探事務所!殺人放火不接,打咒靈不管,只提供專業捉/奸在床、抓小三、毆打渣男一條龍服務喲!”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啜泣聲,“您、您好,我懷疑我的丈夫他在外邊有人了……”
“這位女士請詳細說說。”
夜椿神色嚴肅地邊拿過一張紙,邊咬開筆蓋,在女人的敘述下,記錄下一頁紙的關鍵信息。
挂斷電話後,夜椿将記錄紙揣進兜裏,走到外間的舊皮沙發前,掏出大喇叭沖沙發上平躺着的黑發青年道:“餘——裏!快醒醒!我們要去抓小三了!”
少女透過大喇叭傳出的聲音如魔音貫耳,餘裏像一條泥鳅,雙瞳失焦地滑下了沙發。
他生無可戀地想,這個世界為什麽有這麽多男人要出軌……
他已經受夠了天天抓小三的日子……
也受夠跟着這個沒有正經職業的神明了……
夜椿不知道餘裏的心理活動,她拽着他風風火火地直奔女人提供的酒店地點。
一路上餘裏盯着她欲言又止,不斷嘆氣,轉而望向四周,滿目瘡痍,尚完好的建築并不多,尚活着的人也并不多。
人類世界自咒術師們與詛咒之王決戰後便成了這樣,廢墟遍地,荒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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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沒到世界毀滅的程度,神明不會參與人類因果。倒是因為詛咒肆虐後,幸存的人類執念叢生,不少彼岸的妖怪因此孵化。
此時,夜椿站在酒店房間落地窗外的虛空,淺茶色的眼眸緊緊鎖住裏面的九頭蛇妖。它匍匐在天花板上,九顆蛇頭交纏擠滿了房間。
“我愛你……寶貝。”
九張蛇口中吐出類人的詭異聲音,蛇信子掃在女人雪白的脊背上,蛇尾卷着她的腿就要吞吃入口。
“餘器。”
夜椿眸子微眯。
下一秒,餘裏化為一道流光,光芒散去變成一柄銀色長刀落在她手中。
夜椿踩在虛空上,腳下如履平地,她擡手叩了叩落地窗。
床上進行雙人運動的男人被叩窗聲吸引,他下意識循聲望去,看見一張倒挂着的人臉。
“嗨。”
夜椿咧嘴,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
殊不知這一幕在男人眼中有多驚悚。
九頭蛇妖看到她的瞬間本能地感到了畏懼和憤怒,它用尾巴尖卷起床上的女人,九顆蛇頭一齊沖破落地窗,腥臭的蛇口張大如血盆,玻璃炸成無數碎片,在黑夜中閃爍着鑽石般的璀璨光輝。
男人當場暈死過去,女人被這一驚變吓到連連尖叫。
夜椿旋身,躍至百米上的高空。
“啊啊啊啊!!!吃、掉、你!!!”
它的聲音仿佛電流竄過一般扭曲,蛇尾擴張纏繞在酒店大樓上,蛇鱗豎起,底下長滿複眼,咕嚕咕嚕地三百六十度轉動。
它無死角攻擊少女。
一顆顆蛇頭像鳥籠般從四面八方圍困她。
夜椿雙眸眯起,單手扯開領口,微微喘氣,刀尖瞄準一點。
她輕聲念動斬妖咒語,随着聲音落下,她周身漂浮着金色經文。
“斬!”
九頭蛇妖的身體登時被數道斬擊斬碎,最後變成無數條鎖鏈。
解決掉它,夜椿眼疾手快地接住高空上自由落體的女人,她脫下外套蓋住女人赤/裸的身體,将她抱回了酒店房間,用被子卷好。
夜椿嫌棄地瞥了眼床上昏死的男人,走到床頭櫃前,用上面的座機撥打了雇主的電話。
——嘟嘟嘟。
一陣忙音過去,電話那頭無人接聽。
夜椿垂眸,沒有再撥打第二回。
她望向落地窗外的世界,燈火通明,馬路上有稀疏的車輛駛過。
下一秒就有居民樓因咒術師的戰鬥波及而坍塌……
這樣的世界不止有妖怪,還有咒靈,以及人心。
人類雇主的結局如何,神明無法直接牽涉。
夜椿走在回米花町的路上,路過一片廢墟時她從兜裏拉出一條橫幅,找了個最明顯的空地插上橫幅,望着她精心定制的橫幅得意一笑。
——還在為考試不過、分手被甩、家庭矛盾、丈夫出軌為難嗎?只要成為夜椿大人的信徒,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哈哈哈哈哈!一定會有很多信徒吧!哈哈哈哈!”夜椿叉腰大笑。“不枉費我花了一萬日元定制啊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夜椿小姐呢,看來很快就會有信徒了。”
溫和的聲音響起,夜椿努了努下巴,“當然啦!”
“不過夜椿小姐先把我放出來吧,我也想幫夜椿小姐。”神器道。
夜椿點頭,憑空畫“餘”字,輕念:“現汝形,餘器。”
白光閃過,手中的神器變成一個穿着麻布和服的黑發青年,他面容溫潤,現形後唇邊的笑斂起變得陰恻恻。
“夜椿小姐。”餘裏從牙縫裏擠出字來,“你又亂花錢,你想過偵探社的房租已經兩個月沒交了嗎?”
餘裏雙手環胸彎腰怒視女性神明,她茶色長發歪七扭八紮成馬尾,面容白皙美麗,身形高挑纖瘦,約莫一米七出頭,穿着人類jk丢掉的制服。領口因為剛才的戰鬥被扯開,露出清瘦的鎖骨。
夜椿心虛短瞬視線飄忽,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義正言辭道:“餘裏,為了我夜椿神/的名號發揚光大,這是必要的開銷。”
餘裏嘴角抽搐,開始報菜名般:“那昨天發的傳單,前天投的廣告,大前天的……”
他一口氣沒停連一個月前的事都說了出來,夜椿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他。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夜椿茫然四顧,只見餘忘從袖子裏拿出手機,瞬間她兩眼閃爍着錢的光芒,撲過去要搶,餘裏仗着身高優勢一只手攔住她,另一只手接聽電話。
“摩西摩西?是伴音小姐啊?什麽?還有這等好事?請務必帶上我!嗯嗯!拜拜!”
見餘裏挂了電話,夜椿像是妻子質問新婚之夜出軌的丈夫一般湊過去,嘴角勾起壞笑,“餘——裏,你為什麽會有錢買手機?”
“這可是我攢了很久的私房錢才買的。”餘裏笑眯眯道,“所以,這個,夜椿小姐不要想搶走了。”
夜椿呵呵一笑:“哼,我也不是很想要。”
餘裏:……
你說這話的時候,爪子能不能從他的手機上拿走。
“對了,夜椿小姐,我要辭職。”餘裏道。
呼,說出來了。
他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聞言,夜椿一愣,不死心問道:“為什麽?我們配合得不是很好嗎?”
餘裏輕嘆一聲:“夜椿小姐,神器也是要生活的呀,滿打滿算你這兩個月不僅沒交房租,也沒發工資。”
夜椿掏出小手帕,迎風倒地,手帕蓋在臉上裝死。
“夜椿小姐,裝死是沒用的哦,我已經和伴音小姐商量好要一起去別的神明那了。”
“伴音?”夜椿垂死病中驚坐起,揚高聲音,“夜鬥的神器?你居然和她有聯系?”
餘裏颔首,臉上浮起不自在的紅暈,“伴音小姐是我的人生導師,沒有她我早就餓死了。”
夜椿:……
“算了,你走吧。”夜椿單手憑空畫出“餘”器的名字,解除了和餘裏的主仆契約。
目送餘裏潇灑的背影離去,夜椿獨自回到偵探社。
那裏站着一個小胡子西裝男人,他不時地看看腕上的手表。
夜椿一驚,腦中警報聲狂響。
是毛利房東大人!!!快跑!!!
下一瞬,小胡子男人的眸光精準鎖定夜椿。
“夜椿小姐。”毛利小五郎冷笑道。“今天再交不出房租你就滾蛋吧。”
……
所以這就是夜椿今晚睡橋洞的原因。
她縮在橋洞的角落放空大腦。
她很不解,這個世界能主動注意到她的人類幾乎沒有,除了毛利小五郎和他家那個工藤新一。
難道這就是作為偵探的敏銳直覺?
夜裏,霏霏的雪飄下。
夜椿望了眼藍夜上方湧動的黑氣,這是一場大時化将至的預兆。時化會開啓風穴,屆時無數妖怪會通過風穴來到此間。
“得在時化前找到新的神器才行啊。”
她呵出一口熱乎的白氣,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原地高擡腿活動了下蹲麻的雙腳。
雪下大了,白茫茫一片掩蓋着世界。
——噗叽。
驀然,她呆滞扭頭,一只猩紅的眼球在黑暗中睜開,直勾勾地盯着夜椿,貪婪的欲望顯現其中。
夜椿拔腿一路狂奔,身後是巨大的獨眼妖怪窮追不舍。
“你不講武德啊!我沒神器你還打我!”
妖怪哪裏懂武德,它只知道吃掉神明對它是大補,尤其是這種沒有神器傍身的神明就相當于裸/奔,對它沒有任何威脅。
夜椿不知跑了多久,回頭沒看見獨眼妖怪的身影長籲一口氣,拇指得意地一劃人中,氣喘籲籲道:“呵、呵呵,小樣。”
說起來這是哪裏?
她扶着柱子微微喘氣,轉頭環視四周。
樹木蔥綠,朱紅鳥居高立,臺階上鋪着厚雪。路兩旁是延長進神社的燈籠,灌木叢中螢火點點。
難道是八百萬神明中那位無名神的神社?
據說這座無名神神社由人類中禦三家之一的五條家修建,至今已有十餘年了。
“那就先借宿一宿吧。”夜椿笑道,大搖大擺進了神社。
沒有收到無名神的驅逐,看來她很受歡迎嘛哈哈哈哈。
如果已經辭職的餘裏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毫不留情搬出《最不受歡迎神明榜》,榜首有兩位,夜椿就是其中之一。
*
“夜椿大人是世界第一神明——”
信徒的聲音飄至夜椿的耳畔。
她站在神社前,仰望寂寥的夜空,煙火驟然升起映入她眼中。
“當然啦!”夜椿毫不心虛地大笑。
她正要回頭看看是哪個信徒這麽有眼光,只看到一只巨手揮了揮,信徒的虛影像計算機發生數碼錯亂般。
下一秒,虛影破碎,化成泡沫,再就是她站着的神社,全部化成了美麗的泡沫。
夜椿瞪大眼撲過去拖住那只手,張開嘴一口咬了個寂寞。
“啊啊啊啊啊!!!”
夜椿從噩夢中醒來,驚覺剛才咬的空氣是她的舌頭。
“我的神社、信徒……”
夜椿自閉了,對夢中的前半段依依不舍。
“嘶!”
夜椿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臉,怒從中來,“誰啊!一直戳戳戳!”
一團拳頭大的光球飄到她眼前,她咬牙切齒道:“好哇,就是你偷走了我的神社!快賠我!”
光球晃晃悠悠,表示自己只是一顆無辜的球。
夜椿伸出爪子撓它,光球靈活一避,夜椿青筋暴起,于是就出現了她追着光球圍繞神社跑了幾十圈。
“不、不、不追了。”夜椿作出停戰的手勢,累得像液體般往廊下一攤。
光球悠悠然在她眼前停下,夜椿出其不意伸手抓住它一頓蹂躏。
“呵,讓你戲弄我。”
光球試圖掙紮,但還是牢牢被夜椿抓住。
“成為我的神器吧。”
夜椿将臉怼近光球,小小的光球臉上有大大的問號。
深夜,雲層散去,夜雪紛飛。
夜椿放開光球,平靜地注視它。
她在心裏數三聲,如果它不走她就會把它變成神器。
三,
光球一動不動。
二,
光球動了。
一,
光球落在她伸出的掌心。
雪花飄進屋內,絲絲寒氣襲來。
“給予流離失所歸去無定的你歸定之所,吾名夜椿,獲持諱名,止于此地……”
少女冷淡的嗓音破除寒氣,她擡手憑空書寫“覺”字,周身漂浮金色經文。
“謹聽吾命,化吾神器,名為覺,器為覺。”
“覺”之一字完成瞬間落在光球身上,白光大作,散去時光球化為一把蒼藍色的長弓,色澤漂亮帶着霜氣。
她的腦海中驀然睜開一雙藍色的貓兒眼,那藍恍若大海的盡頭,一段碎片化的記憶強硬地拽着夜椿走進了深海,耳畔只有深海擠壓耳膜的嗡鳴聲。
夜椿垂眸,擡起拇指擦去眼角的淚漬,抿唇在茫茫大雪中握緊長弓呆站了一會兒。直到一片清涼落在眼皮上,她眨眨眼忙拍掉身上的雪,縮進和室前哆哆嗦嗦道:“今年冬天真冷啊。”
進了和室,她單手畫“覺”字。
“現汝形,覺器。”
話音和字符落下,夜椿手中的長弓變幻成一個高大的白發青年。他身影颀長,長相俊美,側頸上有一枚“覺”字的金色烙印。
他睜眼時,蒼藍之瞳展露無遺,猶如天空的延展,在那樣的天,海鷗似的白雲翺翔,嘴喙叼着幹淨的雛菊花。
夜椿笑嘻嘻道:“吾名夜椿,你以後就是我的神器啦!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