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薛非板着臉,催促:“趁宿管帶人來之前,我會說是他們打斷的,我要讓他們退學。”

單奇鶴把丢在自己面前的棍子踢開:“沒必要。”剛剛那群人打架,都記得不用棍子傷人骨頭,他自己倒準備給自己來一下。

薛非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我讓他們全去坐牢。”

“別發神經,他喊人來寝室這麽多人都看到了,待會兒告訴老師。”單奇鶴轉頭四顧了一圈,嗤笑,“什麽蠢貨思維方式,用傷害自己來達到懲罰別人的目的?”

雖然他從小到大确實都是這麽一個思維慣性,但是并不好,他知道,所以薛非沒必要。

薛非兩步走上前,拿過單奇鶴手中碎玻璃:“你不是一樣,整天裝模作樣地說我?”

單奇鶴看他一眼:“我劃幾下跟你手斷了區別很大,說了我有數,你心裏沒數。明天還要考試,你在這斷手,玩呢?”

薛非掀了下嘴角:“扯淡,你有什麽數,你還吃藥自殺過。”

“……”單奇鶴頓了頓,沒法解釋,“跟你講不清楚,你別管,這事我來解決。”

薛非沉默地看他。

樓道裏隐約出現很多腳步聲往水房的方向走,單奇鶴伸手抓薛非,慢騰騰地往門口走,邊道:“待會兒你記得跟他們說……”

沒撈着薛非的手,單奇鶴回頭看了一眼,見這人打開水房的窗戶,往外看了一眼。

水房在二樓,高度算不上高,底下還有草坪,沒什麽雜物,此刻傍晚天色灰暗,附近沒什麽人,薛非沒有多想,保護了下自己的重要器官,手掌一撐,身子就直愣愣地往下蹦去。

“……”單奇鶴操了一聲。他就知道自己過去有點毛病,喜歡人時的表現不怎麽樣,一旦恨起誰來,那指定摧枯拉朽不死不休,剛剛水房自己不先動手把人唬走,這孫子指不定找到些什麽趁手的工具能把剛剛欺負他那人抽筋拔骨,然後趁年輕進去吃牢飯——不然他能第一時間就能找到水房棍子?想着給自己來一下?!

單奇鶴往窗戶前一趴,見到這人從二樓摔下去沒死,還能動,咬牙:“你他媽的……”

身後傳來腳步聲,幾個保安噔噔噔地跑了過來,單奇鶴深呼吸一口氣,吞下自己滿腔的憤怒,轉身一把抓住最近的保安,厲聲道:“老師,薛非被人推下去了,救他!!”

一個小時後,薛非右手和右腿打折石膏坐在學校醫務室的病床上,單奇鶴坐在旁邊的金屬椅子上。

他們班主任老楊和幾個校領導圍在薛非的病床旁,慰問詢問了很多話。

病房裏刺目的白熾燈晃得人眼睛刺痛,單奇鶴伸手撐了下自己後腰,擰了下眉。

隔了沒一會兒,校醫推了個輪椅過來,讓薛非這段時間先用輪椅代步,非必要不要動自己打了石膏的手腳。

校領導神色沉重地拍了下薛非得病床,讓他好好養病,不要着急,他要好好整頓學校這種糟糕的現象,讓他不要憂心這些,繼續好好學習。

等幾個老師都走了,校醫讓單奇鶴推薛非回宿舍休息,不要多動,校醫說完就走了。

病房裏人先後離開了,自薛非跳樓後一直沒有說話的兩人,在校醫室慘白的燈光下對視了幾眼。

單奇鶴走到薛非輪椅前,垂着眼睛面無表情地看他。

“怎麽?”薛非擡眼。

單奇鶴後槽牙一緊,差點擡起手一巴掌甩到這個病患的臉上,他沉着臉:“很好玩嗎,誰教你這麽做事的?”

他當然知道薛非怎麽想的,也知道薛非行為方式沒有任何人教過,他就是從小到大自己一個人這麽着成長起來。單奇鶴如此的憤怒,像是突然回到了自己無能的幼年、童年和青少年。

他因為無能而只能憤怒。

薛非果不其然也被他激怒:“我做出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不比你在身上劃兩道效果要好?剛剛學校那些老師不是說喊家長把高嶺年和舒密領回家嗎?”

……對了,薛非還告訴校領導,說舒密也跟那群打他、把他推下窗的的人在一起。

這個撒謊成性、脾氣糟糕、性格桀骜、做事不達目的不罷休、睚眦必報的人……

真的就是他自己。

單奇鶴猛地掐了下薛非的下巴:“你對此很高興?洋洋自得,覺得自己既聰明又勇敢?”

嘲諷的語氣和用力的動作,讓薛非擡眼直勾勾盯着他:“你在憤怒什麽,不是我,你覺得這些人會一直纏着你纏多久?”

兩個長得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人,以幾乎同樣憤懑惱怒的神情盯着對方。

沒有人張嘴說話,也沒有人動。

好像誰先動一下,就是服軟了似的。

隔了很久,單奇鶴甩開他的下巴,冷嗤了聲:“我跟你生個什麽氣啊。”

薛非擡起頭看他,用審視的眼神端詳他表情,他認為單奇鶴仍舊在生氣,他能夠理解單奇鶴的憤怒和生氣,但氣明顯不該朝自己發,自己怎麽看也算幫了他,他不感謝就算了,做出這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是什麽意思,薛非不爽,覺得沒意思。

他在某個瞬間,看單奇鶴表情,覺得對方心裏估計也覺得有些沒意思。

這人平時吩咐他、管他生活管習慣了,才弄成這副自己一旦沒按他想法行事,就要擺出這副表情來。

薛非緊了緊腮幫子,煩得很,渾身又難受,還得好脾氣得跟這人說話,自己是什麽沒有自我意識的蠢狗嗎?

他臉色越沉,黑得幾乎要滴出墨汁,坐在輪椅上自己很難推動,更不想讓單奇鶴推他,他索性撐着輪椅,剛做出一個準備站起來的動作,單奇鶴伸手把他按回了輪椅上,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平常的溫度,憤怒和不知名的負面情緒全部消失,他淡淡地看着薛非:“你幹什麽?”

“回寝室。”薛非語氣硬邦邦。

“怎麽回?單腳蹦回去啊?”單奇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不行?”

“哎喲生氣了呀。”單奇鶴似笑非笑地看他。

“……”薛非腮幫子又緊了下,下颌線因為後槽牙用力,都明顯鼓了起來。

單奇鶴啧啧兩聲,突然湊上前,把薛非的腦袋摟進懷裏,揉了好幾下。

薛非喂了一聲。

單奇鶴的手指在他後腦勺處點了點:“我呢,生氣是因為你把自己不當回事,手腳摔骨折了劃得來嗎?”

“……二樓高度,我要真不想把自己摔了,可以跳下來一點事都沒有。”

“閉嘴吧,你想說什麽,你很厲害?”

“……”薛非頓了頓,腦袋枕着對方腹腔,好像能聽見心跳的聲音,他的憤怒突然消失殆盡,好一會兒突然悶笑了聲,“好兇。”

單奇鶴摸摸他後腦勺,垂下眼睛看他的頭頂:“你從小嘛……”他頓了頓,“可能沒什麽人教過你遇到什麽事,要先保護自己。”

薛非沒搭腔。

單奇鶴蹲下來,盯着他的眼睛看:“以後別做這種傻事,知道嗎?”他伸手輕抓了下薛非的頭發,“先用腦子思考,不是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單奇鶴眼神淡淡地注視着他:“好嗎?”

薛非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笑了下,拖長嗓音問:“怎麽,心疼啊?”

單奇鶴眉頭一動——這種撩騷語氣實在有些耳熟。

薛非伸出左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低聲:“那你最開始兇我。”他看單奇鶴一眼,“你表達關心的方式挺讓人生氣的。”

單奇鶴笑:“我剛開始甚至想動手抽你。”

薛非沒搭腔,盯着他眼睛看:“你謝謝我麽,我幫你解決了個麻煩。”

單奇鶴好笑:“好哦,謝謝你,我這幾天給你當牛做馬好嗎?”

薛非笑了聲,在單奇鶴起身,往他身後走去時候,他突然想到:“你以後別做出那副模樣。”

“什麽模樣?”單奇鶴推動輪椅。

薛非想了想:“……反正就是那副模樣。”看起來很讨厭我的模樣。

“行吧行吧,我以後見着你先哈哈笑兩聲再說話行吧?”

-

薛非寝室住在三樓,沒電梯,也沒殘疾人專用通道,單奇鶴把他連人帶椅子地扛上三樓更不現實。他把薛非的輪椅存放在宿管阿姨那,薛非本來想一邊靠着扶梯,一邊讓單奇鶴攙着,自己單腳蹦上三樓。

他覺得大概就是慢一點,費一點勁,應該也不是很難,人才往扶梯上一靠,手一擡起準備搭上單奇鶴的肩膀,這人嫌棄地啧了一聲:“靠邊去。”

薛非側目看他,就見人往旁邊一蹲:“上來,別耽誤時間。”

好在單奇鶴這段時間一直堅持運動,背薛非爬個三樓不至于爬不了,他雙手在身後扣着薛非的大腿,躬着身子,爬了幾節樓梯,心裏自我安慰:當一百多斤負重訓練了。

薛非胳膊搭在單奇鶴的肩膀上,好一會兒,他感覺自己緊貼對方後背的胸膛十分劇烈地跳動了兩下,跳得他感覺心髒都有些疼,他輕縮了下身子,手指尖好像有些發麻。

薛非盯着單奇鶴的後腦看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自己渾身都變重了,他好像四肢都綁上了鉛球,人止不住要地往下墜去。

他不可遏制這種下墜感,只能用力地摟住單奇鶴。

他呼吸頓住,一個“你”字艱難地在一呼一吸間吐出,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

“什麽?”單奇鶴問,好一會兒沒得到答複,也沒追問,又氣喘籲籲地爬了幾節樓梯後,不知道看到誰诶诶了兩聲。

“唉我實在背不動了,馬上到了,你給他扶回寝室吧。”單奇鶴緩慢直身,把薛非放下地,一只手撐住薛非的胳膊。

薛非的手指揪了下單奇鶴的衣領,距離增大後,手指才松開,他大腦遲鈍了一會兒,才轉頭,看見夏遂意擔憂眼神:“……”

“你沒事吧,我聽人說寝室有人打架,是你嗎?你手腳怎麽樣了?”夏遂意伸手攙住他。

薛非頓了頓,他回頭看單奇鶴,單奇鶴揉着自己後脖頸,唉聲嘆氣的語氣:“你以後少下樓吧,幹脆跟老楊請病假在寝室自學好了。”

薛非看他:“你非要背。”

單奇鶴好笑:“不然讓你蹦上三樓?”他擡手點了點,“還有小半截臺階就能到了,這會兒你能蹦了,讓夏遂意扶你回去吧,我回自己寝室躺着了,喘不上氣了。”

他揚揚下巴,人就轉身往高二宿舍部方向走去。

高二的宿舍部到高三要過一條很長的廊道,單奇鶴走路慢騰騰地,一條平時十幾秒能跑過的路,他硬是走了兩三分鐘。

高二晚上還要上晚自習,他們寝室剩下三個都不在,單奇鶴回宿舍之後,一手直接扯脫了自己的T恤,他往後腰看了一眼,罵出了一聲,準備給自己上藥,才想起校醫院開的藥還在薛非手上,他走的時候忘記拿了。

單奇鶴輕輕按了按自己後腰,準備洗個澡再去薛非寝室拿藥,身上黏糊糊又髒死了。

他洗澡花費了點時間,出來一邊套着上衣T恤一邊出來,薛非坐在他椅子上晃着醫院裝藥的塑料袋。

塑料袋發出摩擦的窸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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