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薛非洗完澡出來後,單奇鶴已經收拾好東西等着了,他甚至把床上被子枕頭都整理好了。
他看了一眼薛非:“洗什麽頭發?”
薛非看一眼床,疑惑:“非得弄這麽整齊才能退房嗎?”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又同時開口:“順手的事。”
話音落下,兩人沒忍住同時笑了起來。
單奇鶴看了眼薛非的還在濕漉漉往下滴水的頭發:“那你倒是把頭發吹幹再出來啊。”他本來坐在椅子上換鞋。
“你不趕時間麽?”他慢騰騰地走過來,和單奇鶴視線對上,又補充一句,“沒找着吹風機。”
“在櫃子裏。”單奇鶴換鞋的手一停,幹脆起身幫他去拿吹風機了。
薛非又慢騰騰地轉身跟在他身後。
單奇鶴拿到吹風機要遞給他,薛非支在衛生間門口:“雖然這會兒問好像有些晚了,你為什麽來濱海市?過去在這生活過?”
單奇鶴拿着吹風機的手擡了擡:“先把你頭發吹幹吧。可以這麽說吧,我在這個城市有一些比較深刻的記憶。”
薛非嘴角一翹,拖長嗓子笑問:“所以想帶我來看?”
單奇鶴手伸了半天,這人跟個殘廢一樣靠在門框上凹造型:“別裝酷了,把你頭發吹幹,然後我倆出門,還得坐幾個小時的客車,待會兒在附近買點東西路上吃。”
“……”薛非被打斷施法,有些無語,手擡起來,“你煩不煩?”
還沒挨到吹風機,他突然手指往回一縮,建議:“你幫我吹?”
單奇鶴诶了聲,嫌這個小子突如其來的裝X耽誤時間,把人往鏡子前一拽,插上電,就開始快速地給人吹頭發。
他的手指插入薛非頭發,指腹輕柔地按搓着薛非的發根。
薛非喉結輕輕地滾動了一下,擡起眼睛看了一眼鏡子,單奇鶴站在他身後的鏡子邊緣,鏡子裏只能看見他插入自己頭發的手以及小半張臉。
他嘴唇放松時微張,似乎被酒店風力不太好的吹風機弄得不舒服,嘴唇動了下。
薛非舌頭抵了下後槽牙,挪開自己視線,漫不經心問:“你接過吻嗎?”
“……”風聲太大,單奇鶴沒聽到。
薛非拖長嗓子喂了一聲,誇張的風聲驟然停了下來,單奇鶴的臉完整從鏡子裏露出來,和他視線對上:“什麽?”
薛非頓了頓,還是重複:“你跟人親過麽?”他自顧自地說,“我猜肯定沒有,你之前那副模樣,肯定沒戀愛過。而且你喜歡的還是男的,”他分析了起來,“你之前肯定還蠻壓抑的,不然也不會變成那副模樣,後來是想開了,覺得自己喜歡男的也沒什麽?”
“……”單奇鶴虛眯着眼睛,端詳傻子的眼神端詳了他一會兒,他摸了摸下巴——這個時候倒是蠻能自我腦補和自以為是的。
薛非回視他:“怎麽?”
單奇鶴眉頭一挑:“想知道跟人接吻是什麽感覺?”
薛非沉默看他。
單奇鶴手指又按上了吹風機的開關,巨大風聲重新響起來之前,單奇鶴認真道:“去和自己喜歡的人試。”他謹慎補充,“以後也只跟自己喜歡的人接吻。”
最好是能夠建立在未來無數個夜晚,都可以互相擁抱的親密關系。
薛非嗤了一聲,他什麽都不知道,顯得很無所謂,啧啧:“……你還怪純情的。”
單奇鶴關掉吹風機,摸了摸他還差不多幹了個頭發,一巴掌輕拍在他後腦勺上:“別啰嗦了,把你衣服穿上,雖然這冬天不冷,但也不是夏天,你穿什麽短袖,我拿了件衛衣放外面椅子上了,快去換上,動作快點。”
薛非摸後腦勺,煩人:“你不要找事,總是莫名其妙就給我來這麽一下,真當我打不過你了?”
單奇鶴沒說話,把吹風機放進櫃子,櫃門關上,回頭看薛非還站在那沒動,他眉頭一挑,薛非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往外走:“好了好了,知道了,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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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濱海市時,已經是早上八點,出站到酒店辦好入住已經快九點,單奇鶴開了四小時的鐘點房,薛非睡了近三個小時,這會兒兩人收拾退房已經下午兩點多。
來時薛非腦袋昏昏沉沉地被單奇鶴拉着走,沒空關心周圍環境,現在睡醒神清氣爽,發現自己和單奇鶴穿梭在小巷子裏,巷子兩旁開滿店鋪,因為臨近車站,很多店鋪門口都用紙牌寫着“濱海特産,歡迎進店選購”之類的歡迎詞。
薛非沒出過遠門,經過別人攤鋪時,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想買什麽帶回去?”單奇鶴瞥他一眼。
薛非搖頭:“那是什麽東西?”
“筍幹之類的幹貨吧,你天天在食堂吃,這玩意買回去都不知道送給誰。”
薛非喔了一聲,沒再問了,他不認識的玩意太多,不太樂意在別人面前太過顯露自己的無知。
單奇鶴眼睛往旁邊一瞥,盡職盡責地介紹起來:“這個水果在濱海市很便宜,特點是甜、水多,糖分也高。”
薛非哦。
單奇鶴去跟老板讨價還價買了兩三顆,拿紙巾擦了擦就遞給薛非:“你試試。”
薛非伸手接,剛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單奇鶴就緊跟着笑了出來:“但你不喜歡。”
薛非咬完後眉頭蹙了下,口中充斥着一種甜膩的果香,他默默地咽下。
單奇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薛非磨後槽牙,把水果整顆吞入嘴中,保持平靜:“還可以。”
單奇鶴又用那種了然于胸的神情看他一眼,随後把剩下的兩顆都遞給他,笑眯眯:“喜歡啊,那你都吃了,我不太喜歡,太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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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單奇鶴買了不少當地特色東西,全都塞到了薛非手中,還繞到附近藥店買了盒維生素,說預防感冒,逼着薛非吞了下去。
到汽車站等車時,單奇鶴又神經兮兮地跟他講起大道理來:“出門也就這麽回事,反正就是從你自己呆習慣的地方,到別人呆習慣的地方去。”
“……”薛非瞥他一眼,他确實出門不大習慣,對陌生環境有很強烈的提防心,剛剛有個小販拿着東西到他面前推銷,被他冷臉唬走了。
單奇鶴當時見着了還在旁邊笑,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突然跟他說這話,他頓了頓,不知道是自己表現明顯,還是單奇鶴總能一眼看穿他。
他沒搭腔,低頭拆開了一包單奇鶴買的當地特産餡餅,張嘴咬了一口——竟然是甜的。
他頓了頓,默默往後挪動腦袋。
這又被單奇鶴看見,這個笑點古怪的人哈哈笑了起來,人都笑歪在了自己身上。
薛非用手肘推他,沒忍住被他笑聲傳染,也笑了起來:“你幹什麽,莫名其妙的。”
單奇鶴笑完順順胸口,伸手拿過他手中的餡餅,一口直接塞到自己嘴裏,還一本正經說:“以後記得,出門這種包裝着上寫當地特産的東西都不太建議買。給我了,你別浪費糧食。”
“……”薛非看了一眼他,“你知道還買,怪我浪費糧食?看我笑話呢?”
單奇鶴啧了聲:“這也叫看你笑話,等下次我真看你笑話的時候,你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薛非撇嘴:“莫名其妙的,狗屁道理一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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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讓薛非見到、吃到一些他過去從未見過的東西——即使單奇鶴知道他并不會喜歡。
當然是因為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出遠門時的心情,他非常謹慎,對周圍環境關注過度,一路坐了十二個小時火車,全程沒有閉眼休息過。
連出火車站,看到自己學校接學生的牌子,都特意觀察了一會兒,才願意走上前。
他謹慎小心,沒有人教他該怎麽做,出門在外就只能靠自己一點點小心摸索。
現在細想是覺得有些可笑,甚至到大二,他已經能背着包沿路攔順風車,讓順風車免費帶他去任何陌生地方。
但是第一次出門時的謹慎,和對周圍不信任的感覺,他還記得。
雖然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但他還是希望,薛非不用多經歷這些,他帶薛非一起走,告訴他都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用緊張。
他希望未來的薛非,能夠比他過去更輕松、更游刃有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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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站廣播傳來大巴進站的提示音,他們倆拿着汽車票一前一後過檢票口,單奇鶴走在前面,回頭問他:“以後要坐長途車來見我,你該知道怎麽坐了吧?”
薛非的視線在周圍人身上轉悠了一圈,過檢票口兩步跨上前追上單奇鶴,皺眉問:“什麽意思,不是說好我倆以後都考到這來?”
單奇鶴走上大巴車,邊道:“萬一呢。”
薛非跟上車:“別萬一了,我回學校就幫你查你這分能考濱海市哪個學校。”
單奇鶴找到位置坐進去:“行行行,你就當以後放假我倆要一起出去玩,我能當甩手掌櫃,你全程來安排行程,行麽?”
薛非坐在他旁邊座位上,沉默了一會兒:“你還想去哪兒?”他頓了頓,補充,“以後有機會。”
以後當然有很多機會,薛非也向來踐行承諾,單奇鶴帶他離開江水市,他就帶單奇鶴逛過了所有知名或不知名景點,什麽心也不用操,帶人就行了。
單奇鶴後來跟薛非一起去陌生的地方,懶散地看着他在旁邊導航,又游刃有餘地和當地熟人打電話訂酒店、餐廳,自己在旁邊如同一個挂件,他才好笑地發現,薛非已經比他預想的要輕松游刃有餘很多。
他跟在薛非後面,好笑。
他覺得不錯。
很開心。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薛非這一輩子能夠輕松獲得幸福。
這種幸福是誰給的都行。
自己給的。
那也行。